当时李木子正在吃饭。
他认出自家的碗盘,肯定妻子来送过饭,从李木子家出来后,他在村子里寻了一圈没找到人,这才急了,动员全村的人帮忙找人。
在临近绘梦山脚时,就着月光,发现不远处有人躺在地上。
心急如焚的受害者丈夫快步跑了过去,确认了地上一动不动早已凉透的尸体正是妻子温某。
他和村民们的脚印覆盖了原有的足迹,凶手的身影因此隐没在了人群中。
她睁开眼睛。
比对照片查看了现场仍能看出的足迹,将范围稍稍扩大到山里。
“逍遥村是主打生态旅游的村落,背靠绘梦山,近村落的山脚除了有不怕生的猴子,山鸡,野兔,还有近危动物——
毛冠鹿,有不少游客都是冲着鹿来的,刚才我们从村里一路走来就遇到了两头鹿,丝毫不怕生……”
乐戢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知道了!凶手就是鹿,对吧?”
司夕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吐槽:“脑子是个好东西,如果你缺,不妨吃点猪脑补一补。”
“呿!轻然特地提起鹿,总不能是呼吁我们爱护动物吧?肯定是鹿有疑点,她才会有这么一说。”
乐戢野本意只是让她给他点面子,没想到她竟然点头表示赞同。
他有点傻眼了,半晌才用见鬼的语气说:“凶手真的是鹿?”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合理怀疑。”
她淡定的说明推理依据:“毛冠鹿在村子里畅通无阻,我看了三个案发现场的照片,依稀可见鹿的足迹,它出现在哪里都显得格外自然且不被怀疑。”
乐戢野和卫斯互觑一眼。
不仅温市刑侦队,就连特调科都自动在排查时忽略鹿的足迹。
三个现场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曾经有鹿出没,可他们却视若无睹!
云轻然随口安慰了一句:“人的逻辑惯性中带有经验的成分,刑侦队自然而然找「人类」凶手,特调科则将注意力集中在行为举止异常的人或事物的排查上,忽略了在身边来来去去,看起来无比正常的鹿也有可能是罪犯。”
“那你怎么就能跳脱逻辑思维的陷阱呢?”卫斯好奇的问。
乐戢野立马捂住他的嘴巴,但为时晚矣,只听云轻然傲娇的说:“那当然是因为我美!”
在场所有人:“……”
这个逻辑有毛病吗?
没毛病!
乐戢野深吸一口气,尝试用毫无逻辑的语言提问:“那你知道作案的是哪只鹿吗?它杀人是因为看他们几个不顺眼?还是打算每天杀一个解闷?”
“啧啧,破罐破摔了么?”
云轻然白了他一眼,正色道:“三名受害者有两名都跟李木子关系密切……”
一直没开口的文宣举手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道:“我下午无意间听几个小屁孩提到谭某出事当天曾经拿石子砸过李木子,还骂他是连爹妈都不要的野种。”
云轻然点头道:“推测三名受害者中的前两位长期虐打李木子,他虽然智商低下,但爱恨情仇还是懂的,长久的仇恨积压在心,在拥有足以杀死仇人的「刀」时,他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杀害了,而谭某的话刺痛了他脆弱敏感的心,刚好「刀」在手边,激动之下就杀了他,因此跟前两位死在相对人迹稀少的地方不同,谭某死在了村祠堂里。”
乐戢野思忖半晌才道:“这是来自「套路学」的推理?没有证据证明李木子伙同一头或者N头鹿杀人。”
鹿凭什么听李木子的话??
云轻然勾唇一笑:“李木子绝对是凶手之一,他家的被子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和尿骚味,他的床才是温某死亡的第一现场,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出温某的裤子有不自然的潮湿痕迹。”
看了几百遍照片的乐戢野当然知道她指的是死者屁股部位的潮湿,由于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山脚,泥土地多少有些潮湿,除了屁股那块,贴地部位都有一点潮,只是所谓的不自然……
卫斯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恍然道:“屁股这块潮湿跟其他地方略有不同,颜色相对黄一点!”
“没错……”
云轻然给了个明示:“把李木子家的床单被子送去做检测,应该能发现死者温某的血迹和尿液。”
文宣立即照办。
乐戢野思来想去觉得证据链不完整,“就算查出李木子在他家杀死温某,又怎么证明毛冠鹿参与了犯罪?”
“李木子家周围鹿的足迹要比其他地方都多,以他的智商和体能就算冲动之下杀人,凭借一己之力也杀不死温某,当时鹿就在现场……”
云轻然将案件抽丝剥茧,列出所有已知线索:“三人的死因皆是失去全身血液而猝死,魔气作案的可能性很高,村子里没有它的影踪,它极有可能藏身在山里,接连吸食了三个人的精血,需要将它们化为自身的力量。
至于李木子,他只是被魔气当成一个幌子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而李木子却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助。”
当初温市刑侦队锁定李木子为嫌疑人的理由是全村除了年幼的孩子,只有他一个成年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理由虽然粗暴蛮横了点,但也误打误撞控制住了嫌疑人。
“想要证明李木子跟鹿合伙犯罪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个机会。”云轻然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乐戢野。
一直认真听妹妹分析案情的司夕突然了然的笑了起来,“表哥很擅长讽刺别人,把人惹到想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乐戢野:“……”
瞅了眼卫斯,后者连忙拍起了他的马屁:“这么重要的任务非老大不可,我从来都是被羞辱的那个啊!”
乐戢野还能说什么?
虽然他觉得在场最擅长羞辱人的应该是云轻然,言一都比他排位高,奈何一个是小表妹,另一个打不过。
只好按云轻然说的去找李木子,只要将他刺激到非杀了他不可,就能顺势揪出隐藏在他背后的那只鹿。
或者应该说——
魔气!
第82章
后世的事还是让后人烦恼吧
夜幕降临。
逍遥村村民被有序疏散,温市刑侦队的人被强制安排守外围。
特调科的警察潜伏在李木子家四周,等了又等,直到天色深沉仍不见屋里有动静。
乐戢野轻轻推了推逍遥地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疑似睡着的云轻然,压低声音:“小表妹,看不出来这个李木子这么耐得住性子,已经半夜了都还没有动作,要不我假装喝醉酒再去他门前刺激他一番?”
“不需要。”
云轻然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还当真是睡了一觉,在乐戢野靠近她的时候,朱雀便尽责的将她喊醒了。
打了个呵欠,目光落在李木子家门口,淡道:“那头鹿既然将李木子做为幌子,自然不会让他知道它的藏身处,但它又需要新的血液……”
“你的意思是,鹿会出现?”乐戢野一脸恍然。
还以为轻然让他们盯着李木子是打算跟踪他找到那头鹿,没想到她竟然是在守株待兔。
“万一他觉得有点饱,不来呢?”
“那只能说明你们的人品坏了我的运气。”她笑意盎然地看着自找没趣的乐戢野。
卫斯捂嘴偷笑。
文宣凑近他,小声问:“司夕在追云轻然吗?一脸宠溺的给她掖毯子,还盯着人家的睡脸看,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他不知道她有未婚夫吗?要不要提醒他一下?省得回头被君濯言打死。”
“你去呗。”卫斯早就看出司夕的异常。
但老大都没说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说?没看言一除了时不时偷拍一张,压根没有阻止他们的亲密举动么?这其中显然有他们不知道的内幕!
他才不去当炮灰。
文宣摸摸鼻子,干笑两声,怂道:“我跟云顾问不熟,还是不去了。”
云轻然突然站了起来,伸出食指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所有人立即提高警惕,目光灼灼的盯住不远处那扇破旧的木门。
两分钟后……
一头壮年毛冠鹿出现了。
它全身呈青黑色,浓密的头发遮住了额头,长着醒目的大犬牙,犄角小到几乎让人忽略,臀部和大腿内侧是雪白色的,正迈着稳健的步子靠近李木子家的门。
在生锈的铁窗格外用外翻的眶前腺摩擦了几下,留下特殊的气味。
大犬牙顶撞着窗格,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李木子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激动飙泪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最亲的人,隔着铁窗格抱住毛冠鹿的头,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告状:“爸爸,那个警察是坏人,我们杀了他!”
乐戢野:“……”
内心简直哔了狗了。
是他想当坏人的吗?他明明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绝世好男人!
司夕嘴角抽了抽,低声说:“爸爸是什么梗?”
“李木子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什么人,鹿利用他智力低下的弱点欺骗了他,取得他的信任。”她说完耸耸肩,一副「以上言论纯属瞎蒙」的模样。
乐戢野:“就算智力只有小学水平也不会傻到这种程度吧。”
“如果你从小被虐打,别说是出现一头鹿声称是你爸爸,只要能帮你报仇雪恨,跟你站在同一阵线,就算是一头……”
“停!我虽然没见过我爸,起码知道他是人。”乐戢野连忙打断她的话。
鬼知道她会编排个什么玩意儿给他当爸!
那头的李木子气急败坏的告着状,因为表达能力欠缺,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他记住了坏人的名字,“他叫乐戢野,是那群坏人的头,爸爸,我们去把他杀了!”
被连累成了「坏人」的卫斯等人不约而同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老大。
他不悦地瞪了回去,压低声音斥道:“看个屁!”
于是,手下们乖乖将目光移到他的臀部,整齐划一的动作把司夕逗笑了。
笑声惊动了毛冠鹿和李木子。
鹿猛的转身,眼尾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寻常人却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云轻然和拥有阴阳眼的乐戢野看出来了。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表弟,转头对小表妹说:“轻然,魔气夺舍了这头毛冠鹿?”
“嗯,虽然吸了几个人的精血,但它只是一小缕魔气,实力很弱。”
她当着毛冠鹿的面损它,气得它抬起蹄子想踹死她。
她在虚空中画下一道驱魔符打向鹿。
鹿机敏的闪避。
它以为自己已经成功规避了伤害,谁知道符篆竟然会转弯,就像安装了定位导航,金光一闪而过,狠狠拍进它的脑壳里。
“呦!”
鹿发出一声惨叫。
眼中红光大盛,仿佛看不见在场其他人,只看到那个在月色下茕茕孑立的少女,她眼中的睥睨之色刺痛了它的心,接连吼着:“呦呦呦!”
“哟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云轻然哪怕是在对战中也不忘揶揄对手,鹿愤怒的吼叫声被她这么一玩顿时变成了笑话。
它气闷的鼓起腮帮子,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开始默默地运转混沌魔气的本源力量,等它一鼓作气将这个臭丫头的精血抽干,看她还怎么嚣张的嘲弄于它!
蹄子加速度刨着。
云轻然托腮看着它,张口就是调侃:“你这大招蓄力时间是不是有点久?”
纤纤素手凌空画出无数定身符、驱魔符、净化符像一场金色的流星火雨砸向毛冠鹿,将从它身上溢散出的千丝万缕黑气变幻而成的细丝线打散。
“原来你就是靠制造这种比毛孔还细的魔气「吸管」吸取人身上的精血,想法倒是挺别致的,这世上就算有人用抽干人体血液这种手段杀人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迹可遁,你的细致反而露出马脚,不过你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话声落下之时,她已经画出一道极为复杂的符篆。
符篆触及毛冠鹿的瞬间变化成了一颗巨大的透明球体,将它困在其中,球体不断收缩挤压鹿的身躯,直到魔气受不了,主动弃了那副躯壳出逃,撞晕在球壁上。
一动不动的鹿从球体中掉了出来。
云轻然上前检查之后,欣慰地笑道:“虽然它被魔气夺舍,但因为没有力量反抗,反而逃过了死劫。”
朝它身上拍了张治愈符之后,她起身走向悬浮在空中那枚已经缩小成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球体,冷笑一声:“就算杀不死你,终身囚禁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祝你坐牢快乐!”
魔气从晕眩中清醒过来,不断撞击球壁却是徒劳。
言一脑中灵光一闪,悄声问:“少夫人,上回是不是用这种符篆隔绝了君锆晔的房间,让外头听不到他的叫唤声?”
云轻然大方承认:“这是高阶隔离符,结界内不仅仅是声音,一切物质都无法渗透它,传送到界外,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困住魔气的办法。”
毕竟这玩意儿是杀不死的!
这种说法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绝对的。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混沌魔气必然有它的克星,只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她瞅了眼空间里背对她的神兽朱雀,无奈地叹了口气。
试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统统,混沌魔气的存在就连上界众仙神都颇为头疼,要是不知道它的克星是什么,我就没办法将它彻底消灭,隔离符制造的灵力结界球毕竟是有时限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加持力量,我总有寿终正寝的一天,到时它就会突破束缚,再次为祸人界。”
朱雀沉默了许久,才道:“宿主,混沌魔气的克星是生于鸿蒙的噬魔天草,它身在九重天,你是无法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