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住持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听到耳边有个声音问他：“有怀大师，除魔寺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话，有怀住持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的胡须颤抖，神情悲愤道：“是天善……”
两名白衣道长面面相觑，问道：“是天善圣僧？”
有怀住持艰难道：“咳……什么圣僧……分明是魔……魔僧！”
“圣僧入魔了？”
两名白衣道长都觉得难以置信，因为不是每个僧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圣僧」，天善圣僧年少成名，曾与数位佛门大师坐而论道，事后佛门大师都称赞圣僧至善至美，乃天生的佛子，他不光是除魔寺的弟子，更是佛门的代表……佛子怎么可能入魔？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两名白衣道长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其中一名动了动鼻子，脸色忽然大变，他惊骇地望着住持，哆嗦道：“有怀大师，那……天善圣……魔僧，去哪里了？”
有怀住持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被他打伤，紧接着就昏迷了过去，直到你们把我救醒。对了，我佛门弟子们情况怎么样了？”
道长不忍心道：“都……都死了……”
“什么？！”有怀大师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脸色凄哀，挣扎着坐起身，眼中流出两行热泪，他道：“不，我不相信，弟子们怎么可能都死光，他们跟天善是同门师兄弟啊，哪怕入魔，也不可能……天善怎么会这么狠心……不，不会的……”
他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禅房，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左边的白衣道长面色不忍，准备追出去扶住有怀大师，却被右边的道长伸手拽了一下袖子。
右边的道长缓缓摇头，然后自己走向了有怀住持，轻声说：“有怀大师，您节哀……这事也怪我和我师兄，我们本来在山脚下的村子，帮助村民们杀了一头作恶的凶兽，当时我们两个虽然看到除魔寺的求救烟花，却觉得各门派都有防御大阵，寺庙应该没事，故而耽搁了一段时间才过来……如果我们两个来的早一些，或许就能抓住天善了。”
有怀大师流着泪摇头，难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这样，我们师兄弟二人护送您到另一座寺庙……”白衣道长刚说完，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歉意道：“有怀大师，您要不先在这里养伤？我跟我师兄有点事情需要处理……等我们处理完，再回来接您，可以吗？”
有怀大师靠着墙，无力道：“你们先去忙吧，我还要埋葬我的弟子们……”
“大师，您先调养身体，千万不要过分悲伤。”白衣道长的脸上充满了同情，然后回头给自己的师兄递了个眼神。
师兄便也一脸沉痛地跟住持道了别。
第259章
清冷圣僧小蛇妖（10）
两名白衣道长离开除魔寺，御剑飞行出一段距离，师兄问：“怎么了？为什么要找借口出来？”
师弟面色凝重道：“师兄，你相信他的话了？”
“事实摆在眼前……”师兄下意识的回答，随即脸色一变：“你是说，有怀大师有问题？”
“嗯。你也知道，我早年修过一门没用的法术，导致我的嗅觉特别灵敏，对香、臭的感应太强，所以才会导致自身洁癖……
我刚才在有怀大师的身上闻到了驳杂的鲜血味……感觉像是他杀了所有的弟子，只不过匆忙之下来不及换衣服伪装，再加上他自己也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一般人分辨不出他的僧袍上到底有多少人的血，但我闻出来了……”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我们应该当面质问有怀大师……”
“师兄，我们是道门中人，除魔寺中虽然没有天善的尸体，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觉得住持身上的伤是装出来的，你也知道，入魔的人根本就不讲道理。
况且你也知道天善圣僧的实力，我们两个能比得上天善？万一有怀大师突然袭杀我们怎么办？”
“你说的我都不敢回去面对有怀大师了。”
“我们回去干什么？这是佛门的事情，我们也没那个能力管……”
“你这么说，我顿时也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白衣师兄的眼睛微微眯起，说道：“你提出要走的时候，有怀都没有挽留咱们，还说要埋葬他的弟子，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为了防止天善回来杀他，他应该选择跟着我们，让我们赶紧把他护送到另外的寺庙，多联系点人再回来，毕竟埋葬尸体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师弟说：“可现在天善不见踪影，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住持有问题……咱俩出来聊天的功夫，住持肯定要开始毁尸灭迹了……如果我们现在返回去撞见什么不该看的画面，说不定也会被灭口……”
师兄弟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御剑来到另一个村庄，毕竟他们两个这次是接了几个任务才出山门的。
只不过在抵达村庄之前，师兄弟联系了门派的掌门人，让掌门多带点人去「援助」除魔寺。
“但愿掌门到的时候，尸体还没被埋葬完吧……”
做好人好事也需要量力而行，这对师兄弟是出了名的苟，不可能再冒险回去。
……
另一边……
天白逃出老远，都没发现住持追过来，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来到一条河边洗了把脸，回想起自己刚回到寺庙时看到的那一幕，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都死在了住持的刀下，天白眼睛一酸，痛哭出声，可他不敢停留，再次洗了把脸，继续逃跑。
逃着逃着，他看到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少年黑发白衣，面具遮盖住他的大半张脸，他坐姿优雅，手中拿着一个树枝，树枝上穿着一只兔子。
少年翻转着树枝，正在悠然地烤兔子，烤肉的香气向四周溢散，他的耳朵上盘踞着一条小蛇。
第260章
清冷圣僧小蛇妖（11）
天白愕然道：“天善师兄？！”
闻言，少年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随后又平平淡淡地低下头去，专心烤兔子。
“咦？你怎么又跟来了……”倒是小公主语气欢快地跟天白打了声招呼。
天白走过来，吸了吸鼻子，嗓音低落道：“之前跟我在一起的师兄弟们……可能都死了。”
少年依旧在烤兔子，没有发表任何感想。
小公主听见「死」这个字，努力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于是在少年耳边嗓音细细地问道：“这个人类好像很伤心，怎么才能让他不伤心呢？”
少年回答：“让他躲远点，你看不到他，就不会发愁怎么让他不伤心了。”
小公主恍然大悟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她转头看向天白。
天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已经不难过了，可以让我留下来吗？”
天白现在很迷茫。
他从小就是在除魔寺长大，如今除魔寺血流成河，住持又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他的内心仓惶无助，而天善是他唯一的熟人了，因此本能地想待在天善的身边。
况且……
天白突然想起临别前，小蛇妖对他的祝福。
又想起自己之前逃命的时候，听到师弟们的惨叫声一个接一个地响起，却迟迟没有等到有怀住持追过来……
自己能幸运地活下来，是因为这只小蛇妖？！
肯定是这样，小蛇妖不惧怕佛光，肯定是一只祥瑞之兽，难怪她的祝福会起作用。
想到这儿，天白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向小公主。
小公主本来不想答应让天白跟着，因为她记得自己的某位哥哥说过，人类很狡猾，很坏，最好是离的人类远一点，不要跟人类有太多的交流。
可是现在，天白因为一路逃亡，灰色的僧袍被划出了许多血口子，眼神又是那么的直白、充满感激，小公主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着，内心隐秘地生出几分欢喜，于是矜持地点了点脑袋，说道：“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是要给我烤肉吃。”
听到「烤肉」这两个字，天白面色发苦，他是出家人，自己不吃肉，更不会杀生烤肉，刚才他光顾着思考，都忽视了眼前的天善正在给这只小蛇妖烤兔子了！
“天善师兄……”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少年眼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愿意就走。”
天白看了看少年那绸缎般的黑色头发，转头又对上小蛇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语气轻柔道：“我不会抓兔子，但我会煮野菜汤，我煮的汤很好喝……”
“真的吗？”小公主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野菜汤，一时感到新鲜，便道：“那你现在能给我做汤吗？”
“当然可以。”天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他逃了这么久，正好也饿了，但他又有些担心：“我正在被追杀，万一要杀我的人追过来……”
第261章
清冷圣僧小蛇妖（12）
小公主问：“追杀你的人很厉害吗？”
“对我来说很厉害，但是对你的话……我也不知道。”天白如实回答。
小公主：“做汤吧……”
“好。”天白不知道这只小蛇妖有什么底气，但他现在也不敢去别的寺庙，因为有怀住持还活着，除魔寺没有了，像住持这样的「高僧」，只要愿意，可以选择换一个寺庙修行。
住持去了别的寺庙以后，肯定会把脏水都泼到天善的身上，顺便给天白也安排个「已经被魔头蛊惑」的叛徒身份……
天白开始担忧自己以后在佛门会不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存在，如果他被抓住，凭借住持的高深修为，伪造一个他「畏罪自裁」的现场，那他岂不是冤死了……
思来想去，还是小蛇妖靠谱。
天白把附近的野菜都摘完，用自己的僧衣包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换一身衣服。
可他没有储物空间之类的东西，身上只带了几个铜板和一些调料，买不起新衣服，天白又想起天善师兄也是被住持收养长大的。
如今住持做出这种事，天善师兄受到的伤害那么大，一定很绝望吧，难怪会还俗烤兔子……
天白采摘够了足够的菜，少年取出了锅。天白跑去溪水边把菜都洗干净，回来架到火堆上开始烧水。
天白以前在寺庙中，就是厨艺最好的那个，同样的蔬菜，他做出来的就比旁人美味许多。
有时候出门在外化不到缘，天白会在外面煮饭，因而随身携带着调料。
“小心烫。”少年已经烤好了兔子，提醒道。
“嗯嗯。”小公主兴奋地从他的肩膀上飞下来，一口就吞掉了整只烤兔子。
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少年愣住，万万没想到自己烤了半天的成果，连一秒钟都不到，就彻底进了小蛇的肚子。
而且小蛇的身体居然没有被撑大，还是原来的样子，这让少年不由得纳闷她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小公主咋吧咋吧嘴，点评道：“味道不错。”
少年问：“饱了吗？”
小公主摇头：“没有……”
少年便站起身，说道：“那我再抓几只兔子回来。”
“不用了。”小公主兴趣缺缺，烤兔子上没有调料，感觉没多少味道，她只是尝个新鲜而已。
毕竟她年龄还很小，不久前刚断奶，断奶后就开始辟谷不食，每天不吃东西都能活，她只是对人间的食物感兴趣而已，吃完烤兔子以后，她开始围绕着煮菜的锅飞行。
天白安抚道：“别着急，很快就好了。”
他煮了满满一大锅的汤，依次倒入调料，又煮了一会儿，才熄灭了火堆。
少年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碗和勺子。
天白盛了三碗出来，两人一蛇围着锅默默喝汤，这次小公主喝的很斯文，一口一口的，喝完高兴地围着天白飞了两圈，说道：“你以后要天天给我做饭，知道吗？”
“遵命。”天白笑了起来，说道：“这世上有很多好吃的饭菜，不一定非要吃肉。”
第262章
清冷圣僧小蛇妖（13）
“确实。”小公主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野菜汤比烤兔子好吃很多。”
少年：“……”
原谅他是第一次烤兔子，实在没什么水平可言，没烤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少年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学习厨艺，他看向小公主，提醒道：“你还没有给我取名字。”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佛门的天善了，自然要告别过去。
小公主心虚道：“你不要着急，这个我得慢慢想……”
小公主只喝了一碗汤就没有再继续喝，少年和天白以为她饱了，各自又盛了一碗，最后还剩下小半锅。
天白叹气道：“我以为妖族比较能吃，所以就做的多了，没想到现在剩下了……”
话还没说完，小公主风卷残云般把锅里的野菜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天白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道：“需不需要再给你做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