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烫, 他小心翼翼食完了整串丸子,不自觉舔下嘴角,视线又落到莫轻轻面前的汤盅里。
不待杨子楚再吭声, 他的心思就已被姑娘全看穿。
“杨公子尽管吃, 你可是我们食肆的常客,我得好好招待才行。”莫轻轻笑吟吟道。
杨子楚听了立时也爽朗笑两声, “那杨某就不跟莫姑娘多客气了。”
言罢, 毫无顾忌地拎走了一根豆腐串。
近段日子, 因着金军逼近的消息传入城,临安人心惶惶,百姓也跑了不少,留下的,甚少再有闲心来食肆用食。为此,城里大大小小酒楼食肆,不知歇业了多少。
这种局势下,莫轻轻早已不盼着什么生意了,每日不过也是闲散着度过,看看雪,读读书,饮饮茶,再数着离战事结束还剩多久。
倒是杨子楚,往日隔三差五才来一趟,寒冷冬日更是要窝在家里不出门的人,这段时日却一反常态,倏然间成了食肆的常客,刮风下雪,纵使再冷再冻,也一日不曾落下。
起初,她还只是疑惑,可后来仔细想明白,便是心存感激了。
毕竟认真回想就能发现,杨子楚这样的举止,还是自苏瑾离开后才开始的,就像是……
“杨公子每日都来,可是受了他的嘱托?”
杨子楚手一顿。
抬眼,对上姑娘干净澄澈、似是能看穿一切的双眸,愣怔片晌后,无奈笑了笑,转而低头继续扒拉吃食。
“温然第一次求我办事,居然就是和一个姑娘有关。莫姑娘,我可因你见识了不少啊。”
边说着,他边笑呵呵咬下一块豆腐。
没想到,豆腐比丸子更烫口,抬袖掩着连连哈了好阵子滚气,他才终于能嚼着咽下,然后淡定地擦去眼角泪花,颤声道:“谈及温然这孩子终于开窍,我就倍感欣慰,都忍不住落泪了。”
莫轻轻眼角一抽,“你明明是被烫哭的。”
恍若不闻她的吐槽,杨子楚接着往下说:“我是看着你们两个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也为此出谋划策了不少,眼下这情况,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袖手旁观。莫姑娘放心,你若有难处,杨某定竭力相助,这也是为给温然一个交代。”
“谢、多谢……”
蓦然听他说这话,尽管莫轻轻依旧觉得对面那个紧抱着汤婆子、被吃食烫得落泪还要继续往嘴里塞的人,简直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槽点,可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唯有感激之意,愈发浓重。
值此际,一阵寒风吹进食肆,打在腿上,冻得她一哆嗦。
莫轻轻给自己也倒了杯暖酒饮尽。温热的酒水顺着喉咙淌下,慢慢灼出些许热,待身子暖和些,她才满足一笑,正欲说些什么。
冷不丁,一个奇怪的词浮现在脑海。
“出谋划策?”
“咳!”
对面人一脸慌张地赶紧低头,莫轻轻微眯起眸子,盯了半晌,被她暂放下许久的疑惑竟然再次腾升起。
“杨公子,既然你们是多年好友,那你应当是最了解他的吧?我一直都有个疑惑,正好今日想请教你。”
“……莫姑娘请说。”杨子楚堆起尴尬地笑。
她酝酿片刻。
“当年苏公子恢复记忆,便回了临安一趟。那之后可是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那次一别,再见时,他好像有些变了。”
“哪、哪里变了?”
“变得……”莫轻轻顿了顿,面上微热,“好像比以前缠人,还会说话了。”
她直直盯向对面人,直至捕捉到杨子楚眼里的那几分躲闪时,眉头微挑,伸手扶住汤盅,作势要往自己怀里拉。
杨子楚一惊,忙伸手制住,腆起笑脸道:“我说就是,莫姑娘先放下。”
这般,她才松手,杨子楚赶忙又将汤盅挪到了桌中间,然后才露出放心的笑。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教给了温然三件重要事罢了。”
说着,杨子楚清清嗓子,竖起根手指头,“第一件,人不可贪心。姑娘和面子,只能取其一。”
莫轻轻听得若有所思,难怪,她老觉得苏瑾脸皮厚了许多。
“还有第二件,投其所好。”
所以,苏瑾用食时突然多了几段评点,就是因为要投她所好?
“至于这第三嘛。”说起这,杨子楚还颇有些难为情,往后靠了靠,“是烈女怕缠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