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年男子瞥了眼面色陡然变白的林二一眼，“当然可以了，不过书肆开了有二十来年了，二小姐是都要看吗？”
“那倒不用，近三年的就好了。”
“那就请二小姐稍等片刻，我跟林二去取。往年的都锁在另一边的房间里。”
苏乐云点了点头，中年男子和林二进了账房，走到一扇门前，随后开了锁，推门而入。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翠柳才皱眉头靠近苏乐云，低声道：“小姐，这两人有问题。分明是说账房先生送了账簿来，这个林二怎么会没来过苏府呢？”
“不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翠柳一听这话明白过来，原来小姐早就看出来了，难怪会那么问林二。
门内，林二凑在中年男子身边，“叔，我们怎么办？”
“慌什么？不是之前就让你把那些账簿做好了吗？”
“可是……”
林二心跳还是飞快，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文斌拍了他脑袋一下，“没什么可是，都教了你一年多了，还是慌慌张张的没点长进。你就跟刚刚那样就行了，这二小姐才从乡下回来，怕是也看不懂这些账簿，就是来装装样子而已。”
“知道了。”
林二缩着脖子回到。
过了片刻，林文斌和林二拿着账簿走了出来。
看着两人眉眼间的相似，再想到之前林二脱口而出的叔字，苏乐云心头有了猜测。
“二小姐，这几本是您要的账簿。”
中年男子将账簿放在桌上，说到。
苏乐云点了点头，问道：“这些账簿是林二做的？”
“不……不是的。”
林二快速回到，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林二是上一年的年前来到，也就干了一年多，之前的账簿不是他做的。”
林文斌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林二一眼，替他解释到。
苏乐云随手拿起一本，一边翻阅，一边道：“不介意我花点时间看看吧？”
“当然不会，二小姐您可以随意看。”
说着，苏乐云便坐了下来。
林文斌和林二对视一眼，前者道：“二小姐，那我就先下去了，有什么事您问林二也是一样的。”
“嗯。”
林二和翠柳都留在了账房里。
时间渐渐过去，苏乐云合上账簿，扭头对上林二紧张的眸子。
“我又不会吃人，你不用这么紧张。”
林二勉强一笑，“二小姐有什么不懂的吗？”
“我看这三年，书肆迈出的书籍并不少，为何年底算账的时候，收入却不多？”
“是这样的二小姐，我们书肆的书籍都是用了最好的纸笔制成的，看着卖出去多，但实际上，支出的也多。而且书肆也要装修，我们装修的钱也都是用收账来支付……”
说起这些，林二就有些止不住，一番话下来没有半点磕巴，分外流利。
像是早些时候就背好了一般。
苏乐云拿出一本账簿，“掌柜的说你是去年来的，这本账簿应当是你做的吧。”
“是，是小的做的。”
林二连忙应到。
苏乐云举着账簿晃了晃，“抱歉，我拿错了账簿，好像这本才是。”
“啊？”
林二一愣，哪里想到苏乐云会有这么一手。
“作为账房先生，难道你连哪一个账簿是自己做的，都不知道吗？”
“小的……”
林二说不出解释的话，支支吾吾着，双腿也开始打颤。
先前的东家向来不管事，这新换的东家虽说是乡下回来，可怎么气势却如此强。
他有些站不稳了。
“还是说，这近一年的账簿，不是你做的？那我就要问问，既然你没有做过账簿，为何拿着酬劳呢？你要知道，这种事情若是报去了官府，可是要坐牢的。”
“二小姐明察，这些账簿真的是小的做的，小的不敢骗您啊。”
林二彻底软了双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对了，先前我忘记说了，你说你没去过苏府，可是不巧，午时前，有个账房先生送了本账簿到苏府，正是书肆的账簿，你说你没有去苏府，那那本账簿是谁送来的？”
“什么？”
林二这下彻底傻眼了，有人送了账簿去苏府？
“小点声。”
苏乐云冷冷到，翠柳也格外贴心的关上了门。
这番严肃的气氛，让林二心里一阵忐忑。
会是谁送了账簿去苏府，难不成是……
“既然你答不出来，不如我换个问题。你跟掌柜的是什么关系？”
苏乐云垂眸看着林二，这个问题让林二瑟缩了下身子。
他对上苏乐云冷冽的目光，不敢隐瞒：“掌柜的哥哥正是小的的父亲。”
这般胆小的模样，苏乐云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敢帮林文斌做假账的！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二小姐，您……什么意思？小的不明白。”
林二惊恐地看了苏乐云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
二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发现他们做了假账？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林二心里反驳着，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96章 远房表妹
苏乐云没那么多耐心，若是她今日没收到那账簿，怕是也要被林文斌给瞒过去。
“翠柳，去报官。”
“是。”
翠柳虽然疑惑，但也飞快应下，转身就要出去。
林二心脏一缩，“二小姐，您要做什么？”
“你既然不愿意开口，那就让官府的人来处理，如何？要知道，私吞东家财物，足够你下半辈子都待在大牢里了。”
苏乐云抬眸看向林二，眼里没有什么温度。
被苏乐云这么一瞧，林二刚刚树立起来的壁垒又被打破。
坐牢？
他不想坐牢！
“如果你老实点配合我，我自然会对你从轻发落。我想林文斌虽然找你做假账，但给你的酬劳不多吧？”
苏乐云打量了林二一眼，虽说对方身上穿得不错，可鞋子上却还有补丁，腰间的那枚玉佩更是廉价得很，想来大部分钱都被林文斌给吞了。
林二一愣，他想到自己以往拿到的那些钱，他也质问过，但林文斌说不能这么快将钱多拿出来，只能一点点给他。
“小的……”
他面色越发犹豫，翠柳也早早停在门口，并没有推门而出。
只差一点，苏乐云沉思片刻道：“林二，你不说，我可以自己查。之所以问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不要错过。”
说罢，苏乐云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脚步并不快，她在等林二的回答。
眼看着走到门边，翠柳马上要推门出去时，身后传来的响动。
“二小姐，我说。”
苏乐云缓缓转身，对上林二的目光。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二小姐，您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自然。”
楼下，柜台前的林文斌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他有些不安的看向楼梯口，下一刻，整个人站直了身子，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串钥匙。
林文斌钥匙走到后门处，门外有一口干涸的水井。
他顺着绳子下了井，很快，手里捧着一盒木箱爬了上来。
抱着木箱，林文斌匆忙出了书肆。
苏府。
怀柔阁。
“夫人，姑太太来了。”
李嬷嬷神情古怪的进了屋，在孙嘉柔耳边低语到。
要知道夫人嫁入苏府这么多年，这位姑太太来怀柔阁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超过五个手指，而每一次来，又会闹出不少事。
“请她进来吧。”
孙嘉柔点了点头，面色平淡。
苏长英很快被迎了进来，瞧见孙嘉柔屋内有些简陋的装潢，眼底不免划过一抹讥讽。
“嫂嫂，我今日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嘴上这么念着，苏长英也不等孙嘉柔招呼，自顾自坐了下来，那模样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嘉柔示意丫鬟给苏长英上茶，语气没多大起伏。
苏长英微微蹙眉，她来找孙嘉柔的次数少，可哪一次孙嘉柔不是好声好气的招待她？
又想起她回京那天的情况，苏长英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孙嘉柔一眼。
“嫂嫂，我回府这么些天，也没来你院子看看，这不刚好空了，就来瞧瞧。我听说这几日兄长都没来你院子，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如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到嫂嫂。”
“侯爷公务繁重，忙完回来也很晚了，怕来打扰我，才不来的。”孙嘉柔轻笑一声，面色柔和下来，“更何况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何必要整日腻在一起呢。”
瞧见孙嘉柔的神情，苏长英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个蠢女人还什么都没发现。
想着，苏长英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
“其实，我今日来确实有些事情想跟嫂嫂商量。”苏长英瞥了眼孙嘉柔，继续道：“陆鸿他的一个远房表妹，不久前来了京城想投靠陆鸿。嫂嫂你也知道陆鸿升官的事情圣上还没下旨，我们也没办法置办房屋，所以我和陆鸿想，让他们暂时住进府上。”
孙嘉柔看向苏长英，面露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陆家还有什么远房亲戚？怕不是有人假扮的吧？这件事，你和妹夫可查清楚了？”
陆家若是还有什么远房亲戚，孙家不可能不知道。
更别说这个关头冒出来，孙嘉柔是半点都不信苏长英的话，嘴上说着，心里思索苏长英到底要做什么。
“嫂嫂，你多虑了。”苏长英的神情有一瞬间僵硬，孙嘉柔没有看漏。
“确实是陆鸿的远房亲戚，只是先前我们很少联系，也是后来去了苏州才联系上的。”说着，苏长英叹了口气，“嫂嫂，这件事我跟兄长也说过，可兄长说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你若是真的不愿意，那我也只能拒绝了……”
“侯爷是这么说的？”
孙嘉柔像是被打动，有些犹豫的问到。
苏长英瞧见有戏，连忙道：“真的，嫂嫂，兄长还说了，若是嫂嫂你不同意，他也绝对会听你的。”
“……”孙嘉柔露出一个笑容，“既然侯爷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拒绝，到底也是陆鸿的亲戚，自然也是我们苏家的亲戚。”
“嫂嫂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苏长英眼里的嘲弄越发明显，她已经巴不得看到孙嘉柔之后后悔的模样了。
就算是孙绍的女儿又如何，没有脑子，还不是任由他们苏家人掌控。
兄长当初还真是选了个好妻子呢。
等苏长英离开，李嬷嬷有些忧心。
“夫人，那个什么远房表妹，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长青和苏长英还觉得我跟以前一样，那他们就错了。”
孙嘉柔敛下眸中的冷意，轻抿一口已经冰冷的茶水。
凉意入喉，也将她胸腔的热意散去。
苏长英来怀柔阁一趟，就是为了让她答应让陆鸿的远房表妹住下。
可苏长英眼中的神情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远房表妹，到底是陆鸿的亲戚，亦或者是谁呢？
孙嘉柔没有往下想，哪怕那个答案就在她的眼前。
“夫人？”
李嬷嬷唤了好几声，孙嘉柔才回过神来。
对上李嬷嬷忧心的目光，孙嘉柔摆摆手，说道：“嬷嬷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有些累。”
“那我扶夫人去休息吧。”
孙嘉柔点了点头。
第97章 等
长安街，书肆二楼。
“二小姐，小的知道的，都告诉您了。”
林二咽了口水，不敢去看苏乐云含怒的面容。
从林二的口中，苏乐云知道了不少事情，先前的账房先生就是被林文斌给赶了出去。
“翠柳，去把林文斌带上来。”
翠柳应了一下，飞快往楼下去，没一会儿又跑了上来。
“小姐，人不见了。”
“怎么可能？”
林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下推开了翠柳，冲到了楼下。
苏乐云跟在后面，下到一楼。
柜前确实没有半个人影。
“小姐，林掌柜是不是跑了？”
“不一定。”
苏乐云打量着周围，目光在敞开的后门上落下。
她往前走了几步，从后门看出去，就能瞧见一口水井。
正要多看几眼，林文斌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二小姐。”
“叔！”
林二率先冲上去，扯住了林文斌的衣袖，似乎是担心他跑了。
林文斌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怕是出事了，但表情却依旧冷静。
“二小姐可是看好了账簿？”
“看好了。不知林掌柜刚刚跑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