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与将军府那位郎君一样双双早逝, 未免过于可惜,府邸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差不多一年没来一次兰竹院的季夫人和季明朗今日聚集在床榻边, 等待大夫的诊治结果。
他们之前也不是不想来, 而是因为一般都是作为子女的去跪拜、请安父母,再加上季玉泽曾明确地表达过自己喜静,所以他们很少踏足兰竹院。
相较于季夫人、季明朗的着急, 身为当事人的季玉泽就显得淡定很多。
大夫把脉不用很久, 很快便可,他神情充满疑惑地松开那截白皙的手腕, 顺势拉下季玉泽掀起来的衣袖。
“大夫, 如何?”
季夫人忍不住先出声,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花费心血养了二十多年, 要是跟陆将军之子陆少慈那样说没就没……太恐怖了。
虽然自季玉泽小时开始她便与他不是那么亲近, 他性子淡, 但不管如何都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肯定会关心。
若是真的出什么事,她也不知该如何。
大夫站起来, 对他们拱了拱手,道:“大人、夫人, 从脉象看, 郎君并无大碍。”
顿了顿, 他望向季玉泽苍白消瘦的脸, 略有犹豫:“至于为何会咳出血, 请恕在下学识浅薄,竟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位大夫在京城从医几十年,遇到过不少疑难杂症,却没遇到过这种,明明看脸色看着是极有问题的,但死活把脉把不出什么。
大凉是个极为信佛的朝代,大夫见到这样的季玉泽不禁想到别的方向去。
难不成被恶鬼缠上了?
可听闻季家郎君终日念佛抄经文,恶鬼要缠也不会缠这种人罢?大夫不由得摇摇头,暗叹自己老了,爱胡思乱想。
季明朗皱眉,挥袖道:“看不出来?”
面对大人的质问,大夫惶恐不已,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大人,在下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房间沉默了两三秒,就在季明朗想让下人去找别的大夫时,季玉泽忽然开口:“父亲、母亲,我乏了。”
这话有点儿像逐客令,久居官场的季明朗岂会听不出,当下便黑了脸,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玉泽抬了抬眼帘,嗓音依旧温柔,不厌其烦地重复:“父亲、母亲,我乏了。”
季夫人拉住欲上前几步的季明朗的手,示意别激动。
她打圆场道:“沉之最近可能是太累了,既然大夫说没事,那我们先等两三日再看看罢,沉之,你好好休息,母亲明日再来看你。”
小秦忙不迭地转速,生怕晚一步,季明朗就会揪着这件事不依不挠,闹大了对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没好处。
“嗯。”季玉泽从容不迫地发出一个音节。
一炷香时间不到,兰竹院恢复安静,小秦站在一侧,看着坐在床榻上发呆的季玉泽纠结不已。
他不知该不该让对方早些歇息,毕竟季玉泽就是用乏了来打发掉季夫人和季明朗的,再者,小秦也担忧自家郎君的身子。
大夫虽说从脉象上来看,并无大碍,但小秦可是见证了季玉泽日渐消瘦的过程,即便没有生病,大概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素来处事淡泊,怎会突然如此,小秦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触动到他的理由。
季玉泽脑袋放空了一瞬,随即翻身下床,温和地对小秦说:“准备水,我想沐浴再歇息。”
听言,小秦立马行动。
房间水汽萦绕,为坐在浴桶里面的季玉泽平添了几分朦胧仙意,水滴顺着他清隽干净的面容滑落,砸进浴汤里。
小秦去衣柜里翻找衣裳,翻找途中,一只木偶掉了出来,他弯腰捡起,将衣裳挂到屏风上,然后朝季玉泽走去。
“郎君,这是您买的?”小秦指着木偶,打手势询问道。
这只木偶雕刻得可谓是栩栩如生,瞧着就知道雕刻之人用心不已,只是小秦从来不知道季玉泽有喜欢收集这等东西的喜好。
房间灯火摇曳,时暗时亮。
隔着一层水汽,季玉泽五官显得有些迷糊,他把在浴桶沿边的手轻顿,表情淡淡,眼中却神色莫测,静静地看了小秦手中的木偶许久。
没得到答复的小秦咽了咽,再问一遍。
只见季玉泽目若清泓,缓缓地从浴桶里出来,自己披上衣裳,继而伸手接过木偶,垂着眼睫,没回答。
“你先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