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也有可能是精神力崩溃。”
穿过宽敞的客厅,中年男子在书架旁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后,挂在墙上的一幅星空图后面突然打开一道暗门,席慕年大步走进去,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穿过长长的走廊,里面是一间异常宽敞的卧室,或者说是实验室更为恰当。而最中央的大床上正有一道身影无声地躺在上面,身上接满了各种颜色的导联线通向旁边的仪器,此时正有两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仪器上操作着。
席慕年大步走过去,先低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男人,而后看向旁边的仪器,其中一台显示的正是精神力情况,屏幕上的线条杂乱无比,表示着男人的精神力正处于一种极其狂躁的状态。
他皱眉,难以维系平日温柔的面孔,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怒气:“怎么突然这样,前几天不还是好的吗?”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正弯腰观察着男人生命体征,听到他情绪失控的话也没有生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情绪化,连他自己对于这种事情都不奢求,你又在不甘什么呢?”
老人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敲醒,对啊,他又在不甘些什么?
但是,只要一想到精神力崩溃面临的后果,他还是不甘心。
席慕年走到男人的身旁,看着他紧紧闭合的双眸,想到了那天在黎宁面前提起他时,黎宁眼里掩饰不住的关心,他声音颤抖:“程宿,你知道吗,黎宁醒过来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个名字,男人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同时,精神力检测仪器显示屏上的线条起伏波动增大。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老人出声提醒他:“继续说,说不定刺激刺激他就醒过来了。”
席慕年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到男人时的场景,那是他很小的时候。
在大家族里永远都少不了暗昧之事,他的父母因为星舰偏航恰好撞上陨石风暴,整艘星舰里的人都没有救回来。
他那时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外,父母离世后他和更加年幼的弟弟一下子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况,而那些所谓族老的真实面目也全都暴露出来,将父母留给他和弟弟的权利和财产以卑鄙的手段占为己有。
而同龄人之间,就连小孩子似乎都少不了对于曾经占据高位却跌落泥潭的人落井下石。
当你陷落泥潭,而周围只有冷嘲热讽时,那双挽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手就成为了一生的救赎。
男人将被踢到在地,衣服布满脏污脚印的他从地上拉起,习惯性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忽然想起什么,又将手帕放了回去,转而拿出一张纸巾带给他,声音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你是席冠清的儿子吧。”
“擦一擦吧,就算被欺负了也坚强啊。”
一声长叹,柔和的目光似乎透过他在看另一个身影。
年幼的他止不住地好奇,那一刻他在透过自己回忆着谁呢?
程宿将他带到那群占权夺势的族老面前,见到男人时,那群平日里仗势欺人的老家伙们全都掩饰不住地满脸惊恐,态度却毕恭毕敬,在见到跟在旁边的他时更是脸色无比僵硬,在男人将他父母的权利收回一部分还给他时,嘴角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一次,程宿清醒了大概三年的时间,在这两年内,席慕年也迅速地成长起来,将之前被族老夺走的大部分势力都收了回来。
席慕年第一次见到除了父亲以外如此雷厉风行的男人,仿佛那天眼神和语气中抑制不住地温柔都是幻影,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漠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程宿从那时起就一直住在首都星的这片郊区里,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席慕年很少有机会来这里。
直到男人再次坚持不住,陷入沉睡前,席慕年才得以进入这间隐藏在地下的实验室,躺在那里的男人面无表情,仿佛即将陷入沉睡的人并不是他。
程宿将放置着[黎明]机甲的空间钮交给他,让他等待一个来自垃圾星,名叫黎宁的女生,等时机成熟后就将这枚空间钮交给她。
提起这个名字时,他冷峻的眼眸中再次流露出温柔之色,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一天,浑身散发着同样无法掩藏的温柔。
他突然明白了,那天程宿是在透过他看谁,是这个叫黎宁的女孩吧。
在闭上眼陷入沉睡前,程宿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旁边的仪器“滴——”地一声响起,检测到他平缓的精神力,仿佛没有一丝生机一般躺在那里。
那时站在他旁边的老人还不像现在这么苍老,头发也没有完全花白而是淡淡的浅绿色,他习以为常地走向旁边的仪器,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只有席慕年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握着手里的空间钮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得腿都有些僵硬酸疼,男人也没有再次睁眼,他慢慢走向旁边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记得这个男人,两年间他只来过这里三次,每次都可以看见这个男人的身影,只是当时他穿着的并不是白大褂。
“伊特伯伯,他还会醒过来吗?”席慕年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父母当时就是这样躺在治疗舱内,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瓦格纳看到他眼眶红红的样子,又看向再次躺到那里的男人,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这要看他自己。”
“情况好的话也许明天就醒来了,也或许是一年后、两年后,情况不好的话,有可能我们都走了也等不到他醒来。”
毕竟,可能在这个重塑的过程中,只要他稍微不注意,神经松懈一些,那就彻底消散在这世间了。
这些年来,席慕年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间实验室看一看。但是他在慢慢长大,逐渐走向成熟,甚至在无形中往自己身上套上了他的影子,而男人却一直是这般模样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