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汉先前说要还给七月药膏,他没有食言,给她送来了两罐黑乎乎的药膏,闻起来药味很重。
只就算不懂医之人,亦能辨别出两者之间的好坏。
七月涂了一次,不功不过,伤口周围现今依旧红红的,她见药膏里面有碎药屑,怕感染就没有再涂。
照理说,胤祥送来了两瓶药膏,应当知道她还没用完,却再次送了来。
七月眉头微蹙,过了一会,讥讽一笑。
从府里随从的态度,胤祥早就看出她在府里的状况了。
七月拔出瓶塞,一股熟悉清凉的药香味飘散出来,将瓷瓶凑在鼻尖仔细闻了闻,放下瓷瓶,开始拆手上的帕子。
“七小姐,您慢些,奴婢帮您。”蓝烟见状,没再卖关子,忙说道:“七小姐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十三爷让奴才张瑞送来的药。张瑞您也见过,就是上次跟在十三爷身边的贴身太监。张瑞说,以后七小姐有事,差人去十三爷府上,直接找他就行。”
听完蓝烟的话,七月肯定了先前的想法,胤祥对她的处境早已了然于心。她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只一片茫然。
皇子阿哥们心怀大志,胤祥看似娶了尚书府的千金,尚书垂垂老矣,千金却不受待见。
七月不求他待她好,只求他以后,不心生埋冤,迁怒到她就行。
蓝烟去寻了干净的签子,解开七月手上缠着的帕子,挑了药膏细心涂抹。
悄然打量着七月的神色,看到她沉静的侧脸,不由得怔怔出神。
府里的下人奴才,向来不拿这个正主子当回事,包括她自己,也曾经看不入眼,觉着她太唯唯诺诺。
明明是嫡出的娇小姐,连个丫鬟都辖制不住,被雪露骑在头上欺负。
主子就是主子,乌氏又是她嫡亲的生母,拼着哭闹一场告状,难道乌氏还会偏向一个丫鬟不成?
可事实告诉蓝烟,乌氏还真偏向了丫鬟。
如果不是七月借着亲事的契机发作,蓝烟也会跟着倒霉,被胡乱许配一门亲事,这一辈子再也没了指望。
七月察觉到蓝烟的打量,抬起头问:“怎么了?”
蓝烟朝她一笑,真诚地说道:“七小姐,您真能沉得住气,竟跟那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一样。以前奴婢见识浅薄,以为您太过软弱可欺,是奴婢有眼无珠。”
七月淡淡哦了声。
药膏涂抹好了,蓝烟拿了干净帕子,轻柔地缠绕好,低声说道:“奴婢总觉着自己很厉害,事事都在掌握之中,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
蓝烟跪了下来,七月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飞快磕了个头,笑着说道:“七小姐,吃一堑长一智,奴婢定会跟着您多学多看,避免以后给您带来麻烦。”
七月说道:“你起来吧,原本就是我把你牵扯了进来,不然你也不会有事。”
蓝烟站起身,摇摇头,说道:“就是没有七小姐的事,奴婢迟早都会吃大亏。是奴婢想得太简单,看不透,七小姐的难处,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不过,等开年成亲之后,七小姐就否极泰来了。”
七月静静看向蓝烟,目露疑惑。
蓝烟收拾着瓷瓶,笑说道:“十三爷见到七小姐受伤时,马上冲了上来,比自己受伤还要紧张。又连着送了两次药来,处处看重七小姐,着实难得。”
话音微顿,蓝烟抿嘴一笑,神神秘秘说道:“七小姐,您有所不知,十三爷如今房里,连个通人事的丫鬟都没有。”
七月平时不关心外面的事情,也无处无处可以得知,听到蓝烟连胤祥房里的事情都清楚,不由得讶异看向她,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蓝烟说道:“张瑞来送药时,特意告诉了奴婢,奴婢听到时,也惊讶得很。按理说,宫里的阿哥到了一定年岁,身边就得有教导人事的宫女。十三阿哥早几年就在外游历,在外的情形大家也无从得知。张瑞说了些府里的情形,说十三爷回京之后,迄今依旧孑然一身,身边只有张瑞与两个小太监伺候,府里其他下人奴才,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嬷嬷。”
青瓷瓶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七月看得怔怔出神。
张瑞没有得到胤祥的授意,他不敢亦不会把府里的事情往外透露。
七月捉摸不透胤祥的用意,神色复杂,最后没有作声。
蓝烟见七月不愿意多谈,知情趣闭了嘴,出门去提了饭菜热水来,伺候七月用饭歇息。
翌日,七月刚起床用过早饭,六月来了。
六月比七月大两岁,成亲了两年,已经生了个儿子,长得与七月有几分相似,性情真正温婉柔顺,逢人三分笑。
七月与她只在年节时见过几次,不过六月对她这个妹妹还算好,每次回娘家,都会记得给她带一份礼,前来与她说说话,不外乎是多孝顺父母,爱护弟弟。
六月又有了三个月身子,被一堆丫鬟嬷嬷簇拥着走进屋,七月见到她的阵仗,不由得跟着紧张,扎着手想要上前,六月看向她的手,说道:“七妹妹你手受了伤,快别动。”
蓝烟拿着软垫放好,伺候着六月坐下,她端详着蓝烟,说道:“蓝烟倒是个好的,是比雪露要强几分。”
七月不懂六月话里何意,她有了身孕不宜吃茶,让蓝烟上了碗热牛乳,问道:“六姐姐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