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儿？你怎么在这里？”看着原本应该在桃源渡安睡的莫云曦出现在自己面前，玉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额，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怎么能偷跑出来呢？先生要是知道你不见了一定会着急的，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说着，玉竹从沉香手里接过莫云曦，转身便要回山上。
“求你了姐姐，别把我送回去，我发誓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给师傅留了字条，不会有事的。求你了姐姐，我都已经走到这了，求你别把我送回去。”
听着自己平时宠爱的孩子在自己耳边不断求着自己，况且都已经走到这了，玉竹也狠不下心再把她送回去，只能把莫云曦放了下来。看着莫云曦很自觉地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玉竹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快点买完回去就是了。
“不送你回去也可以，只是一定要听姐姐的话，不能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真好，我最爱姐姐了。”说完，莫云曦就在玉竹脸上亲了一口。
“可别开心的太早，看一会回去先生怎么罚你。”玉竹把莫云曦抱在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
因为被玉竹抱着不用看路，莫云曦一路上便四处乱瞧，这样热闹的景象和前世比起来真是不相上下。此时玉竹停在一家卖果子的铺子前挑拣着，莫云曦便有机会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围的景致。而后，一个有些奇怪的人便进入了她的视线中。
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道士，这样冷的天却没有一件御寒的衣服，好像丝毫不觉得冷一样。和莫云曦视线交汇之后还对着她笑了一下，真是个怪人。莫云曦收回视线，蜷进了玉竹怀里。
后来，莫云曦发现这个怪人似乎在跟着他们，好像不管在哪都能看到他，这不会是人贩子吧，莫云曦想。她本想和玉竹说来着，可是当刚要开口那怪人便不见了踪影，好像刚刚只是她出现了幻觉一样。
“决明，牵好她的手，我去挑一条鱼。”玉竹把莫云曦放在地上，嘱咐决明看好她后便走到街对面去买鱼了 。
莫云曦拽了拽决明的手，示意他低头之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哥哥，那里有个奇怪的人一直跟着咱们。”
“嗯，我看到了。”决明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从他们到山脚下后就一直跟着他们，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打扮成这样，不是骗子就是人贩子。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这两个孩子在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拿起旁边的拂尘向他们走来。决明皱起眉头，同时用力抓住了莫云曦的手。
“让一让让一让嘞......哎呀！”
“吁——”
就在此时，一匹马疾驰过来，却被旁边突然闪出来的推车小贩惊了一下，顿时成了事故现场。而看热闹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周围立刻聚拢过来一群人，把事发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看着拥挤的人群和那个消失的怪人，决明皱起眉头，同时用力抓住了莫云曦的手，用另一只手把莫云曦揽进了自己怀里。
但莫云曦还是消失了，就在一刹那间，原本被自己紧紧牵住的手，贴在自己身上带着药香的小团子消失了。
“莫云曦！莫云曦！”决明立刻在四周搜寻着，但周围都是人，什么都看不到。等到他好不容易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玉竹手里拎着东西带着苏木和茯苓在那里看热闹。
“玉竹姐姐，不好了，小曦儿不见了！”
先不说这边莫云曦不见了之后导致的兵荒马乱的景象，只说莫云曦这边。明明上一秒她还紧紧靠在决明怀里，下一秒就到了那个怪人怀里。那怪人带着她，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并且带着她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里。
“哎呀，不枉费我在这蹲点蹲了这么久，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所以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可是自己从来就没离开过桃源渡，这人为什么要抓自己，又怎么知道有自己这号人的存在？
“你和你娘长得可真像。”
“你认识我娘？”听到这怪人提起自己的娘，莫云曦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这不重要，小东西，你知道‘流沙’是什么吗？”那怪人笑了一下，看着莫云曦问道。
这怎么，还要考我地理题？答对了能放我走吗？
“这东西经常出现在沙漠里，人若是陷进去了就很难出来，越是挣扎陷得就越深，死得也越快。”
“……”
这不是问我的吗？这题我会啊，你为什么抢答？给我个机会啊！
“你知道‘千里香’是什么吗？”
“……”
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点了，您请。
那怪人似乎也没指望让莫云曦回答，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千里香是一种植物，住在沙漠里的人会用这种植物来固定砂砾，减少流沙。”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总不能是什么随机抓一位幸运观众进行防沙治沙知识小科普吧......
“有关系啊，因为我要送你一个小礼物。”
“额，我能问问是什么吗？”
“是一颗千里香。”
话音刚落，莫云曦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玉竹蹙着眉头在人群里搜寻，同时询问着决明莫云曦失踪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那个怪道人抓走了她。”
“什么怪道人？”
决明便把他和莫云曦见到怪道人的是说了一遍。“每次我们想要告诉你的时候，那怪道人便消失不见了。”
“照你说的你抱着小曦儿却还是被那人抓去了，可见是个技艺娴熟的拐子。走，咱们报官去。”四处搜寻一遍却还是没找到人之后，玉竹决定去报官。
“没用的，这里的官府和那群拐子都是一伙的，赚了钱他们一起分，报官也没用，反而会给那拐子提个醒，让咱们更难找到。”茯苓拦住了要去报官的玉竹，跟她说了些秘辛。
“狗官！”玉竹恨恨地骂了一声。同时又后悔起来，当时就应该硬下心肠把小曦儿送回去，不然也不会出事了。
“那咱们回去找先生吧，先生一定有办法的。”苏木焦急地说道。
“那这样沉香你和这几个孩子继续找，我回去把此事告知先生。”
沉香点了点头，玉竹将身上背的东西放了下来，回桃源渡去找莫然。
决明提议大家分头去找找。
不行，危险。沉香做了几个手势，简述她想表达的意思。
“没事的，我们三个都是市井长大，对付那些拐子都很有一套的，不会有危险的。”苏木抢着说道。
沉香想了想最后同意了，她分了些传讯烟火给他们，若是谁找到了便发射烟火，若是没找到那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碰面。
每个人都拿了传讯烟火后就四散开来开始在这闹市中寻找那个怪道人。
不应该答应她的。当时就应该回身把她送回去的。决明现在很后悔，虽说只是过了一会，但对于他来说就像过了几个时辰那样漫长。他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拐子的手段，拐到漂亮的孩子，若是还有点良心的便会送到好人家里当奴仆，若是那没良心的便会直接卖到窑子里，要么养大的让他们接客，要么直接送到那喜欢亵玩幼童的变态的床上；若是拐回来相貌普通的，便会虐待他们让他们变成残疾出去讨钱。一想到这些事情将要发生在莫云曦身上，决明就觉得自己要疯了。同时内心不断地责备自己。要是自己再厉害一点，如果自己再谨慎一点，莫云曦就不会被拐走。明明说了要好好照顾她的……
拐子拐了人应该会藏到僻静地方，消失的又那么快，大概率是在这附近。决明看了眼周围的小巷，选了一个离莫云曦消失的地方最近的巷子走了进去。
“小友 你是在找我吗？”刚进巷口，决明就感到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待他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拍他的人正是刚刚那个怪道人。
“你把……”决明动作凶狠地抓住了那怪道人的衣袖，想要质问他，却被对方捂住了嘴。
“嘘，你们的小宝贝睡着了，不要叫醒她。”那人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带着决明来到一个院子前。
“回去告诉你的先生，这千里香是我从昆仑山带来送给她的，珍惜的紧，叫她小心看护。去吧！”话音刚落，那人便一扬手把决明推进了那院子里，决明得了自由之后立刻回身去看，可是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莫云曦！”看到莫云曦蜷缩着躺在他面前，决明也顾不上刚才那怪道人了，立刻跑过去把莫云曦抱了起来同时发射了传讯烟火。
“莫云曦，醒醒，醒醒。”决明摇了摇怀里的莫云曦，但莫云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依旧紧闭着双眼，一脸痛苦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就算平时沉稳庄重的决明此时也慌了手脚，只能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莫云曦的脊背，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减缓她的疼痛。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像母亲死时候那样，像小五受伤要死时一样……
很快，沉香他们也赶到了这个小院里。看到莫云曦的样子之后，沉香吓了一跳，而后立刻抱起她向桃源渡的方向跑，决明他们三个则紧随其后。
决明看着从沉香臂弯里垂下来的，那个坠着玉质铃铛的鹅黄色的绸带，随着沉香的动作在空中跳跃，像往日那样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后，那铃铛突然从绸带上脱落下来，掉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像是在预示什么一样。
看着四分五裂的玉铃铛，决明心里一沉，同时也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那里。
“师兄？你怎么了？”跑在最后的茯苓看决明突然停了下来，觉得有些奇怪。
“你，你怎么哭了啊？”虽然决明低着头，但茯苓还是看到有泪珠从他眼眶里掉了出来。顺着决明的视线往下看，茯苓也看到了那个碎铃铛。
茯苓回头看了看跑远了苏木，又看了看面前沉默不语的决明，跺了跺脚，伸出手抓住决明的手之后开始向前跑，一边跑还一边说：
“在我的家乡，只有做丧事的时候，才会用到铃铛，所以铃铛碎了是喜事，师兄你应该开心啊！”
喜事？什么喜事？在他的家乡，铃铛是用来挽留灵魂的灵器，铃铛碎了，寓意着它庇护的那个灵魂消散了呀……
15.新生与离别
“决明，先生叫你。”
等到忙完了之后，玉竹从屋里出来把决明带了进去。沉香则把苏木茯苓送回休息了。
“是你找到小曦儿的，你找到她的时候可见到那个抓了小曦儿的人？”
莫然坐在莫云曦床边，用手揉着太阳穴，看上去很是疲惫的样子。
决明按着记忆描述了一下那怪道人的模样。
“那人还说，这是他从昆仑带来的千里香，让您小心看护。”
“果然……”
听完这句话之后，莫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更头疼了。
“先生认得那人吗？”决明看着莫然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什么的。
“那个人是小曦儿的外公。”莫然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是我师傅。”
“外公？那为什么还要抓小曦儿，还害得她毒发？”玉竹表示她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他倒是想来，就是拉不下脸，也没想到小曦儿她娘会死。”
莫然叹了口气，开始讲好几年前的旧事。这是一个略微狗血的故事。
莫云曦的外公叫江潭，他有个女儿叫江含絮，也就是莫云曦的娘。他还有三个个徒弟，一个被逐出师门，剩下两个，一个莫然，一个莫燕。江潭虽然是个江湖人士，但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一个江湖人士，所以他想找一个普通人把女儿嫁出去，能够让女儿平安度过此生。但江含絮的姻缘并没有向着江潭期望的方向发展，江含絮与莫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二人长大之后，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接下来的故事就和戏文上讲的一般，两个相爱的人为了摆脱长辈的阻拦在莫然的协助下逃走了。江潭一怒之下单方面暂时的与江含絮断绝了关系，并且迁怒莫然将她赶了出去。
随后，江湖上不知道从哪兴起了一阵谣言，说是莫然与莫燕身上携带了武功秘籍，还有能增长功力的丹药，习之可称霸武林。这群人也没想一想，真有这武林秘籍江潭早就称霸武林了，还用等别人来？总之大部分人都信了，于是江湖上一群人追着莫燕，一群人追着莫然，就这么追了五年。最后莫然被烦透了，躲到桃源渡里设下重重阻拦之后发誓永不出桃源渡，而莫燕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他最终死在了这场争斗中，那时江含絮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莫燕临死前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将她送到了桃源渡莫然手里。
而空巢老人江潭因为过着隐居生活，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与徒弟都经历了什么，每天只是嘟哝着什么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翅膀硬了就跟人飞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自己什么的。直到莫然送来了书信他才火急火燎地从不知道哪个山沟子赶去了桃源渡。对于江含絮当时的身体状况，师徒二人都表示，立刻把这孩子打掉才是上策，如果江含絮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不仅她自己的命保不住，她最后拼命生下来的也有很大几率是个死胎。
而江含絮也明确表示，她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不然她现在就吊死在这。此话一出，又是把江潭气了个半死，又窝回到他那山沟子里去了，只不过每天都在研究如何解开江含絮身上的毒。等他终于研究出一个法子的时候，江含絮已经死了，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莫云曦。
“师傅研究出来的那东西算得上是一种蛊，并不能真正解除小曦儿身上的毒，只能是压制，而且极其凶狠，当时小曦儿才几个月大，根本就受不住。即使是现在小曦儿也很难承受。”
“这蛊虫虽名为压制，但对身体的损伤也很大，虽然能让小曦儿获得几年安宁，但却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我本来以为师傅当年肯离开就是放弃了的意思，没想到他到是有耐性天天蹲在山下等着。”
“早知道就不放小曦儿下山了。”
莫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屋子里就陷入了寂静。每个人都觉得，其实现在这个局面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如果决明在发现之后立刻把她送回来，如果玉竹当时没有心软，如果莫然看到纸条后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