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一只手提着那只焦黑的鸟,一只手堵上了布莱的嘴,如果他还有一只手,就要扶额了:“行了布莱,你的蠢总是创出新高度,温迪小姐,我看你也不必费神跟他道歉了,他这种人,就适合被强硬对待,一下子不压住他,就会出大问题。”
温迪沉默了一会,说:“霍尔,昨晚不知是谁一定要闯入我的浴室,我看你也不逞多让。”
霍尔的脸似乎包子了一下,悠悠说:“我昨天还不太理解,现在已经明白了,我的确不应该进入您的浴室,因为我是雄性。”
虽然还有一点不对劲,但已经大差不差了,温迪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又加了一句:“不如这样,温迪小姐今晚进我的浴室来,这样应该是没问题的。”
?
温迪大无语,这根本就没有理解嘛。
但是温迪不想再继续这个极其奇怪的话题,咳了一声说:“那只鸟怎么烧成这样了,掉火坑里了?”
霍尔提起来看了看,说:“不是,这是我们中午的食材。”
温迪觉得自己能够提前知道食材的来源也是一件好事,她一想起之前厨房里无数虫子爬动的声音就有些恶寒:“霍尔,你有清理过厨房吗,我好像在那里听到了什么虫子的声音。”
霍尔正色道:“虫子是没有的。”
“但是……”
“没有虫子。”
复读机吗你?
温迪怀疑他是犯懒没有清理过厨房才故意装出一副正经样子,有句话叫只要见到一只蟑螂,那就说明家里已经有了几亿只蟑螂,她相信自己的耳朵,耳朵不会骗人,有虫就是有虫。
霍尔对于她的腹诽没有任何回应,看起来有些心虚。
她只好回到卧室,坐在窗前等霍尔做烤鸟大餐。
但是没过一会,她就觉得天色暗了下来。
她刚吃完早餐没多久,按照体感计算,现在绝对还不到中午,怎么太阳就要落下去了?
温迪把头凑近窗户,就发现所谓的天色暗下来,其实是阳光被什么东西遮了起来。但是因为逆着光,她也看不清那个遮天蔽日的东西是什么,乌云吗?
“乌云”突然抖动了一下翅膀,温迪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乌云,这是一只巨大的鸟类。
它往前飞了一点,阳光从它的后背照过来,温迪才看出它的模样。
它长得通体漆黑,表皮油腻,布满了瘤子一样的凸起,翅膀有些像蝙蝠,翅膀尖端甚至各有一只鹰爪一样的爪子,本该长着五官的地方却是一片苍白而柔软的表皮,似乎笼罩着什么不详的秘密。
怪物。
温迪倒退了几步瘫到了床边,这个怪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堡的上空?
这时,霍尔端着餐盘走到了门边,身后还跟着求着他要先尝一口的布莱。
“就一口嘛。”
“不行,一口都不行。”
他们推开门之后,就发现天色不对劲,同时抬头朝窗外望去。
而此时,那只巨大的鸟已经屏起翅膀停在了庭院中,没有五官的大脸正对着温迪的窗户,不知它是被玻璃阻隔觉得生气,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它突然狂躁无比,举起尖利的鸟喙就朝窗户啄了过来。
温迪坐在床边,被如此巨大的体型差吓得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一旦玻璃破裂,她就会被那大鸟直接啄透胸腔。
千钧一发之际,温迪的心中突然想起父亲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他苍老而冰冷,沙哑着嗓子。
——净化所有深渊中的支配者吧,孩子。
作者有话说:
猫狗互为大敌。
第8章
温迪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父亲总是寡言,甚至有些呆板,每次温迪想要和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走神。久而久之,温迪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父亲的那句话,他在临死前对自己说,要净化什么支配者。
那到底是臆想还是现实,温迪已经分不清楚了。
毕竟当时病房里医生护士乱成一团,温迪年纪还小,有些恐惧地站在他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看到他示意自己凑过耳朵去,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遗言要说。
结果他嗫嚅了半天,就说出一句这么奇怪的话来。
与当时他的处境毫不相干。
后来温迪就再也没有时间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她被生活所迫卖掉了房子,被别人骗走了所有积蓄,还被人诬陷偷钱赶出了学校。后来流落街头,甚至讨过几天饭。
糟心的事连绵不绝,根本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什么净化支配者,那种听起来高大上的东西,跟她可是完全不搭啊。
温迪的心中不断腹诽,眼前的鸟喙却是离玻璃越来越近。
她甚至感觉到肚子里那个小怪物开始不安起来,好像是感觉到了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下,烦躁得厉害,简直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绞弄成一团了。
哈,原来你也怕死嘛。
她听到霍尔进来的声音,慌忙说:“有怪物入侵,快想办法……”
“温迪小姐,请退后。”霍尔匆忙走上前来,伸出手想要开个洞把那个怪鸟沉到深渊里去。
不对。
温迪突然想。
跟上次在出租屋遇到的大蟑螂不同,这只怪鸟有翅膀,就算霍尔在它身下造出空洞,它也完全可以借着洞壁飞起来脱身。而一旦霍尔偷袭失败,反倒会把它激怒,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霍尔读到了她的想法,立刻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看她。
那个眼神似乎是在询问:您说怎么办?
温迪当然也没有其他万全的办法,只能跟他互瞪。
两人沉默间,温迪眼前一道黑色的影子冲了出去。
好像是呆猫。
它三两下就借力跳到霍尔的肩上哈气,浑身的毛发炸了起来,似乎变大了那么一点点——它是要靠变大的体型来张牙舞爪的,威慑外面那头巨大的怪物。
能吓到人家才有鬼!
奇怪的是,温迪感觉到肚子里那个东西突然停了下来,好像不再剧烈挣扎了。
窗外的那个没有五官的怪物也停了下来,不再试图打破玻璃。但是它没有继续入侵,却也不打算离去,而是尖利地嚎叫起来,好像在控诉着什么。
布莱突然说:“主人,它好像在说,我们吃了它的儿子。”
什么?
听他这么说,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摆在桌上的那只小牛犊大小的烤鸟。
这玩意原本长什么样,温迪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刚才霍尔提过来的时候,这只鸟黑乎乎的,好像浑身被火烧过一样,没有一处好肉。
除了从它嘴里垂下来的,粉红色分叉的细小舌头。
这个特征太过奇怪,所以温迪记在了心里。
霍尔走过去把烤鸟的喙掰开,发现的确,它的舌头是分叉的,只不过现在已经不粉红了,变成了绝味鸭舌一样的颜色。
布莱“啊”了一声:“你们看!”
因为外面那只怪物不停地在嚎叫着,所以可以轻易看到它的舌头,是粉红色的,分叉的,昭示着它和桌上这盘食材的血缘关系。
完了。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烤了人家的儿子,难怪人家会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布莱端着那盘烤鸟,走到窗前站定,给那怪物展示说:“放心吧,我们还没吃呢!”
霍尔和温迪同时拍了下额头。
布莱还认真地解释说:“我们捡到的时候它就已经这样了,它自己掉进火坑里烧焦的,真的不怪我们,因为它看起来太好吃……”
他这句话简直是在怪物的伤口撒盐。
窗外的怪物听他说完之后,似乎真的静止了几秒,看起来就像游戏中的最终大boss在红血后,准备开大前,蓄力的那个微妙的时间点。
布莱以为自己的游说起了作用,还一脸狗腿地朝温迪笑了笑。
然后窗外的怪物突然更加尖利地嚎叫了一声,包含着十足的愤怒。那个音调连温迪都听懂了,这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布莱的笑脸变成了哭脸,眼泪哗地飚了出来:“不要杀我呜呜呜。”
几人明白,怪物的袭击已经不可避免,霍尔立即转身拉起温迪瞬间后退出几步,跑出房门外的那个瞬间,温迪感觉到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飞溅在她的背上,接着,震耳欲聋的破窗声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回头看去,那个怪物的整只尖喙已经捅进了窗户,正左右摇摆着它那像蒙了层白布的鸟头,不知在在寻找着什么。
十有八九是它那已经变成美味的儿子吧。
幸好,它第一件事不是把她们这几个人全部拆吃入腹。
温迪松了口气,被霍尔牵着一路狂奔,顺着那条长长的楼梯,往配餐室跑去。
跑了一半,她突然看到布莱手中似乎拎着什么东西。
焦黄焦黄的,还散发着某种奇异的清香。
“布莱!你怎么把它儿子拿下来了!”温迪觉得自己真是失策了,原来没有危险的时候,布莱就会是那个危险!
如果他们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她一定要听从霍尔的忠告,对布莱严加管教,项圈狗链嘴套全部用上。
这家伙简直是灾难的源头。
布莱被她的质问吓得不轻,缩了一下脖子哭嚎:“可是它已经死了,不如被我们吃掉,还更有价值……主人你一定饿了吧,等会我们去餐厅开瓶酒……”
开什么酒啊!这种时候居然还要贿赂她!
他们一路冲到配餐室锁上门,布莱虽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低眉顺眼,缩手缩脚地把烤鸟放到餐桌上,然后躲到椅子后面,看样子是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他的围裙露出了一截,根本是躲了个寂寞。
温迪有些头疼,不知道现在把怪物的儿子送上去,能不能挽回一二。
毕竟她能隐约听到那怪物在地面上愤怒的长啸,还有各种砖块塌陷的声音。温迪听得出它正到处践踏破坏,大概地面上的城堡已经被它整个夷为平地了。
“没用的。”霍尔说。“就算你把尸体留给它,也会被它吞进肚子里,这种低等生物的智商不高,它不会有感恩这种复杂的情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温迪问。“你不是还可以瞬移吗,怎么刚才没用?”
霍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餐桌上用爪子玩烤鸟的舌头,被舌头吓一跳,后退了几步的呆猫。
温迪有些无语,他不会是想把呆猫当做储备粮来用吧?猫肉可是不好吃的。
“温迪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刚才这只猫好像短暂地吓退了那只怪物呢?”霍尔脱下手套对呆猫伸出手指,似乎想把它引过来,看看它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的确有这回事。
温迪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呆猫就算再怎么炸毛起来,在那只怪物眼里,大概就相当于一粒米那样的大小。
怪物能不能看得到它暂且不说,就以它那个体型大小,吓退了怪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信?
霍尔在那边伸出手等了半天,呆猫还是不为所动,一脸痴呆地盯着他,根本不明白这是要它做什么。
突然,温迪听到头顶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这响声沉闷而突然,好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声音。
她看了看霍尔,霍尔也不明所以,呆猫趁他不注意,还扑上去咬住了他的手指。
布莱小声说:“是不是那个怪物?”
以温迪听出来的体型来算,的确只可能是那只怪物了。
不过,它怎么会突然摔倒的呢?是死了还是受伤?总不会是磕到小脚趾了吧?他们现在全员在地下室躲着,除非是天上降下一道雷把它劈到了,否则没人动手,它怎么会突然倒地?
所以,现在贸然上去,似乎有些冒险。
霍尔刚要抬脚出门去看看,听到她的想法又停了下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温迪突然有些错愕,从刚才她阻止霍尔开洞,到现在她阻止霍尔上楼,其实说到底只是她的一个想法罢了,是对是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霍尔就这么听话,让他停就停了?
霍尔脸上似乎浮起一层红晕,没有说话。
……
温迪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平时总是严肃寡言的他突然有了这种外露的情绪波动,非常少见,直击人心。
温迪突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脸红什么啊啊啊!
你不是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不是吧,我有老公的,虽然他是个坏种,但是我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霍尔咳嗽了一下,脸上也恢复了瓷白色,甚至比平时更白了些,他说:“温迪小姐,你是主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听从的。”
温迪刚要再说什么,就见布莱抱着呆猫,两人的眼神竟然出奇地一致,无比锐利。
她后背发毛,有种被抓jian的愧疚感,渐渐升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气氛突然尴尬。
霍尔:在主人的指导下,我突然有了作为雄性的自觉。
温迪:别说那种令人误会的话啊啊啊啊!
第9章
“那个……我怕这是那个怪物的陷阱。这样吧,咱们先吃饱喝足再说,要是吃完饭地上还是没动静,说明怪物是真死了。”僵持了一会儿,温迪说。
“开瓶酒吧。”
布莱听到要开酒,兴奋地把呆猫扔在一边,跑去酒柜拿酒了。
几人围坐在配餐室的圆桌上,温迪刚要举起刀叉去切肉,就见另外两人都不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吃嘛,别显得就我很着急似的。”
特别是布莱,口水都流出来了,只眼巴巴地看着。
霍尔摇头:“您是主人,您吃完我们才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