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次已经走过一次,温迪心里并没有那么恐惧,只是她走了几步就发现,墙上嵌了好多画像。
之前好像……没有?
温迪也不太确定,上次她疲于奔命,也没太注意这里的装修。
这些画像都嵌进了墙里,就在灯的正下方,光线直直地从上面打下来,显得这些人脸都有些明暗不定。
温迪有些发怵,这些上世纪的画像原型,应该没一个还活着的,说句不好听的,她简直是在无穷无尽的遗像里穿行。
幸好她怀里有只呆猫,暖洋洋的毛发下有颗鲜活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着。
这时,温迪突然听到背后啪叽一声。
黏腻的,湿滑的,软弹着,像是很大的舌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僵在原地,有点不敢回头。
之前有过在大桥上的经验,她知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往往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所幸那个大舌头只是掉在地上,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她摸了摸呆猫,打定主意不回头,就这样直接往前走去。
但是她刚一抬腿,那个啪叽啪叽的东西就随着她的脚步动了起来,似乎在蠕动,光听就觉得肯定是个长相恶心的家伙。
温迪看了看前面,那个双开的玻璃门已经不远了,索性直接狂奔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里,把门一关。
她侧耳听着,那个东西随着她的脚步爬了几步,似乎是觉得追不上她,停了下来,再没了声音。
温迪透着长虹玻璃看了看,走廊里黑乎乎的,只有地上的积水反射着光线,什么东西都没有。
大概是鼻涕虫吧,这种潮湿的地下室里偶尔会有蜗牛鼻涕虫什么的。
温迪把门关好,看向明亮的餐厅。
餐厅仍像是那天她看到的那样整洁明亮,只不过没人过来吃饭,花瓶里的玫瑰也凋谢了。
温迪走过去把花瓶接满水,把手里的玫瑰换进去,枯萎的那束花则是丢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这个餐厅虽然大,却没有任何装饰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家具摆件。温迪环视了一圈,发现餐厅里面也有一扇双开玻璃门,霍尔所说的小房间大概就在那里面。
她走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就感觉到一阵狂风从里面席卷而来,风力之大,甚至都把另一头的那扇门也吹动了,来回摆动了几下。
风里夹杂着强烈的海腥气,温迪首当其冲,差点被这股味道呛得闭过气去。
温迪立马捂住鼻子关上门,干呕了几下。
这……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该不会是什么食材烂掉了吧?但是不像腐臭味,倒有点像是咸鱼什么的。难道是仓库里保存的海货?
她怀里的呆猫也被这种味道呛了一下,跳到桌上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打得整个猫都有些傻了,站在那里与她痴呆对望。
温迪觉得,只要她进去了,这地方绝对有去无回。
怎么办?
要不只能在餐桌上将就一晚了。
温迪叹了口气,刚要爬到餐桌上将就一晚,就听到从她进来的那扇门边,传出一个熟悉的啪叽声。
这个声音并不大,温迪这么好的耳力,也只是隐约听到一点。
她慢慢走过去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难道是隔着门发出来的声音?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不是。
脚下突然传来滋啦滋啦的响声,然后温迪看到,那扇门口到她脚边的木质地板上,不知何时现出一道深深的大沟,而且这条沟还在不停地向附近扩张,像是有什么腐蚀性的液体一样,把周围的地板刻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还不停地冒出黑烟。
最奇怪的是,这个沟壑还在不停朝她的方向延伸。
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正朝着她爬行,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温迪后退了几步,她突然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就是刚才啪叽掉在她身后的东西,因为刚才的过堂风扇动了门,而把这东西放了进来。
这个隐身的东西一路爬进来,身上分泌的液体能腐蚀地板,才会把地板刻出这种冒着黑烟的沟壑来。
温迪从没听过这种生物的存在,它虽然爬得并不快,但是□□居然是腐蚀性的,万一它可以控制这种液体的分泌,那将变得非常可怕。而从刚才在长廊里没有听到任何腐蚀声这点来看,想必它还真的可以自由控制。
这么一个可以杀死你的东西,偏偏可以隐身。
从某种意义上说,简直是无敌的。
眼看这道沟壑已经渐渐接近她的身边,温迪立刻翻到了餐桌上,她隐约听到在滋啦声中掺杂的蠕动声,明显是冲她来的。
呆猫看她也上了桌子,很兴奋地颠着屁股跑了过来。
“别靠近!这边有怪物!”温迪心头一跳,呆猫怎么早不过来晚不过来,万一那个东西挨到它的毛,一定会立刻把呆猫变作一副骨架。
呆猫愣了愣,喵了一声,似乎很不情愿。
猫这种生物,你越不让它做什么,它就偏要做什么,温迪明明拼命提醒它别过来了,但它仍旧小声抗议着,轻轻朝着温迪的身边跑来。
就在这时,那个滋啦滋啦的声音,爬上了餐桌边缘。
它分泌出的液体把桌布瞬间点燃,这餐布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烧出一种羽毛燃烧的气味,火星顺着温迪的方向烧了过来,显然那个东西正朝着温迪这个方向爬。
呆猫被飞溅的火星烫了一下爪子,立刻哀嚎了一声,一把推倒了桌上的花瓶。
花瓶里的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很快顺着温迪的方向淌去,流到一半,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传出滋滋的声音,就像是把水泼在火炉上一般,蒸起无数的水蒸气和逐渐变小的水珠。
温迪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的模样。
它被水浸湿之后,显出了原形,看起来就是一团半透明的肉团,没有五官和四肢,肉团中央有一个包裹着岩浆的囊袋,岩浆随着它的移动从它身后排泄出来,而支撑它身体移动的,则是身体两边的无数肉瓣。
它似乎很怕水,在那滩水中间哀嚎了几声,体内的岩浆就结成了石块,半透明的肉团也随之浑浊起来,成了死肉,失去了生气。
温迪从餐桌上跳下来,取了一枝玫瑰轻轻地戳了那肉团一下,发现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呆猫也跑过来用爪子扑打了几下,回过头朝温迪喵。
“好啦,知道你厉害了。”温迪摸摸它的头,心有余悸。
餐厅里面看来也不安全了,万一她睡着之后,这群东西从走廊里爬过来,她岂不是就在睡梦中做了人家的储备粮么?
可是另一扇门外又一股臭味。
想了想,死和臭,只能选臭了。
她从餐布上扯了一块给自己围住口鼻,又做了一块小的给呆猫用,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个缝。
但是奇怪的是,门外没有任何异味。
温迪把面巾扯下来仔细闻了闻,那股令人作呕的海腥味已经消失了,刚才的经历像是一场梦。
第11章
温迪自问记忆力没有任何问题。
几年前的事仍旧历历在目,更别说就是刚才发生的事了。
刚才开门之后,她和呆猫都被那股味道呛了个跟头,这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她站在门口,整个甬道里除了微微潮湿的霉味,什么都没有。
她走进去没几步,就发现右手边有一道小门,上面写着厨师用。屋子空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桌。
有点像她之前住的出租屋,拥挤但感觉很有安全感。
她想了想,把呆猫放到床上,自己走出去,把来路上的玻璃门锁好,又扯了一截床单把门下的缝也塞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餐厅前后的这两扇门都是用玻璃制成,玻璃的熔点是1500度,岩浆却刚好是1300度,好像玻璃门就是为了挡住这些岩浆鼻涕虫而设的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城堡建成的时候,这些岩浆鼻涕虫就存在了吗?
怎么可能。
温迪自嘲地笑了笑,晃了下门把手,确定没问题了,才转身走进甬道,朝着小房间走去。
但是推门之前,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妥。
通往餐厅这边的门被封住了,可是甬道深处还是未知的区域,而且看起来黑乎乎的,让她有些不安。
万一,这边也有鼻涕虫怎么办?
她突然觉得特别麻烦,以前在出租屋,她只要注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吵到房东就行了,没想到现在睡前还要清除各种稀奇古怪的怪物,这真的是一个少女睡前应该做的事情吗?
但是如果不去看看,她又睡不好。
温迪走进房间,把墙上的风灯拿下来,慢慢朝着甬道深处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就发现,刚才的不是错觉,这里的确有股隐约的海腥气。
气味来源于物体,比如刚才那种强烈的腥气,一般就是来源于刚捕捞上来的海货或者腌制过的咸鱼什么的。
但出现又消失的气味……
总不会是咸鱼突然活了,逃走了吧?
温迪觉得这简直是恐怖片的完美展开,如果这么推导下去,那就是这里原本站着一个浑身布满海腥气的巨大物体,但是现在,消失了。
突然,她感觉似乎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蹲下去看,在风灯下隐约泛着光泽的地面上,有一层透明的凝胶状液体。她踩上去之后鞋底就被粘住了,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脚从地上拔起来。
她突然想起当初给呆猫洗澡的时候,浴池凹槽里的那种液体。
感觉像是差不多的东西。
温迪觉得,再查下去恐怕不妙。
“回去吧。”温迪自语。“再走下去我就得成炮灰。”
如果这是一个恐怖游戏,她在下一个转角的地方就会遇到怪物,血溅当场。可如果她不往前走,这个怪物就不会被触发,还能安心苟一波命。
温迪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拐角,那里黑漆漆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转身进了小房间,插好了门闩。
就在她关门的一瞬间,房门外拐角处的天花板上,有一条黑影闪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远处的某座山上。
布莱看着在一边偷懒的霍尔,气得要死:“干嘛就让我一个人拔草啊?”
霍尔站在山顶,远远望着漆黑一片的城堡,突然说:“布莱,你真的相信她就是我们的主人?”
“我确定!”布莱蹲在地上把玫瑰丛拔起来,整个塞进旁边的袋子里。“你当时不是也在桥边吗,她可是唱出祝献之歌了。”
“祝献之歌也可以是她从别人那里学的。”霍尔推了推眼镜。“这些天我一直在读她的心,发现她没有一点自己身份的记忆,如果我们找错人了怎么办?”
“那你到底要怎样嘛。”布莱懒得跟他多说。“咱们是出来找种子的,你不能就让我一个人翻草丛!”
霍尔仍旧看着远处的城堡,隔了半天才说:“我想试试,她能不能单独在那里度过一夜。”
布莱愣了一下:“城堡里有什么危险吗?”
霍尔挥了挥手,把旁边灌木丛上的花枝折了一捧扔进袋子里。“别担心,布莱,只是一条非常弱小的蛇宝宝而已。”
布莱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地下室有什么东西,喊道:“不行!我们必须现在赶回去救主人!那种生物没有智商,可是会无差别攻击的!”
霍尔露出一个笑容:“布莱,如果她真的是我们的主人的话,那种东西是根本威胁不到她的吧?”
布莱像没听到,起身就要往城堡的方向冲。
霍尔伸手把他拦住:“你不相信主人吗?”
“我……”布莱皱着眉犹豫道。“当然,主人是最强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如果今晚过后她还活着,我就会改口叫她主人了。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她的称呼有些不尊敬吗?”霍尔说。
“你确实不应该叫她‘温迪小姐’,实在太没大没小了。”布莱叫道。
“所以打个赌吧,就赌她是不是那个值得被我称呼为主人的人。”霍尔伸出手。
布莱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叹了口气:“好吧,但是如果她撑不过今晚怎么办?”
霍尔轻笑了一声:“那就可以证明她不是我们的主人,现在发现还为时不晚。”
布莱远远地看着城堡,心里焦急地给温迪输送着念波:主人,你那么强,一定会没事的!
但是他的念波并没有传送到,温迪在水池边洗了把脸,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振了振,发现这被子一股霉味,跟她之前睡的那个房间差远了,好像一夜之间,她的身份就由公主变成了女仆。
都怪那个大怪鸟。
要不是它弄坏了城堡,现在她还在楼上住呢。
她还没享受几天天鹅绒被子的柔软,就又回到这种生存环境了,可能她就是没有当公主的命吧——不知道霍尔回来会不会给她把房间修好。
说起霍尔,不知道他们今晚在哪里休息。
说是一天一夜才会回来,是说,要在外面露宿?
虽然还是夏天,但是晚上也会很冷,温迪经常晚上在大桥卖唱,所以对这一点非常清楚。
他们两个穿的都很单薄,希望不会有事吧。
她和衣而卧,把呆猫抱在怀里取暖。
过了一会,她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温迪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父亲还健在,虽然家里赚不到大钱,但是两个人过得却很快乐。
直到那天。
父亲平时靠在附近捡废品为生,那天,他把院子里堆积的废品卖了之后,得了一百多块钱,带着温迪去吃大餐。
温迪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饭,什么酱爆猪肝,什么宫保鸡丁,他们一口气点了五个菜,临走的时候,父亲还把剩下的那点菜打包了,说明天还能拌饭吃。
然后他们快回到家的时候,在最后一个巷子转角,被一群奇怪的人拦住了。
那群人装扮得非常统一,宽大的风衣,宽大的立领,宽大的帽檐,看起来就非常可疑。
他们把温迪父女两个拦住,说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