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册点头。
她伸手去拿娄玉箫手里的毛笔,哪知娄玉箫以为她来拿,便早一秒钟放手,毛笔往下坠落,而君清册没有握住。
两个人登时吓了一跳,慌忙的去拿笔。
“咯吱……”桌案因为两个人的惯性,移动一角。
笔是握住了,可因此,君清册半个身子也贴在了桌面上,而娄玉箫则是完全靠在她背后。
烛火晃动了一下。
室内静默几刻。
反应过来的娄玉箫面色羞然,他慌忙的坐回去,却因此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面色发白。
“喂,你没事吧。”
君清册见娄玉箫捂着腹部,有些痛苦的神色,莫不是伤口裂开了?
“掀开,给我看看。”
君清册抓住娄玉箫的手腕,示意他放开。
“啊,没,没事……”
娄玉箫低垂下眼眸,敛住眼中的羞赧。
可君清册却不让,她反手又抓住娄玉箫另一只抵挡的手,正色道,“玉肃公子,我是医者,你而今有伤口撕裂的症状,我得重新为你包扎。”
“不用劳烦,没多大碍的。”
娄玉箫微抬眼眸,迅速瞟了君清册一眼,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垂下去。
君清册叹了口气。
她看着娄玉箫的头顶,以及他微红的耳尖,静默半晌。
就在娄玉箫以为君清册快要妥协的时候,却冷不丁听她道。
“……害羞了?”
三个字,虽是询问,却是陈述语气。
娄玉箫双手的手腕都被君清册抓着,微提过头顶,当君清册话落时,只觉得面颊如火烧。
“你放心,我呢,虽未出阁,但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要你三媒六聘。”
“你且放下你那些框框绕绕,就是看个伤,不必拘谨。”
古人都比较保守,这一点君清册看着娄玉箫就深有体会。
想来娄玉箫以前定是哪里的贵家公子,还是那种风度翩翩,将各种礼义廉耻牢记于心的人,长这么大,估计也没接触过几个姑娘。
不然怎的她一碰,就脸红。
纯纯情情的,倒像是她欺负他似的。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娄玉萧连忙解释。
“知道你没有。”
“所以玉肃公子,你能坐直让我查看一二吗?我们在这么耗下去,这天就要亮了。”
君清册放开娄玉箫,示意他时辰已晚,她还等着画完图纸,回弟妹的房间睡觉呢。
娄玉箫也知道君清册事务繁忙,不能过度操劳,他紧了紧手,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便也乖乖的让君清册查看了。
伤口是因为刚才的动作有所撕裂,不过还好,只有一小点。
君清册迅速给娄玉箫止血,再重新裹上一圈纱布,便让娄玉箫回榻上躺着。
“你且先歇息,我还有一些,很快就会画完。”
君清册背过身,加快手中绘画的速度。
娄玉箫躺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的“嗯”了一声。
君清册听着那如羽毛轻的回答,心头莫名觉得好笑,“我说,玉肃公子,你是不是还没有娶妻,怎的见到女子便这般害羞,跟个小媳妇似的。”
君清册沾了墨水,一边画一边道。
“你这样,若是日后伤好,出去见了人,岂不是要因羞愤而死?”
她微侧过脸,娄玉箫能清楚的看见君清册目中的调笑之意。
对着她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娄玉箫不好意思的轻咳,“君姑娘莫要胡说,方才那是意外,在下,在下并没有脸红。”
“嗯?我也没说你脸红呀,玉肃公子这是不打自招了?”
“你……”娄玉箫惊觉,回眸看去时,君清册却把头转过去了。
察觉到自己被戏耍,娄玉箫心头说不出的气恼,他动动身子,背过去,模样有些赌气。
可君清册背对着他,只能够通过细微的声响判断娄玉箫的动作。
她忍不住摇头。
怎的这般禁不住逗。
罢了罢了,还是不说话为好,若是再逗下去,她觉得娄玉箫明天见着她都要躲起来。
第18章 小媳妇脸红了
思及此,君清册便没再开口。
室内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君清册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
娄玉箫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君清册的回应,他美眸微动,十几分钟后,终是按奈不住心里的疑惑,想要转身一探究竟。
可毕竟是他先赌气的,还是不要让她发现为好。
打定主意,娄玉箫屏住呼吸,开始一点一点的挪动自己的身躯,裹着小被褥的残疾人士艰难的耸动,想从侧躺的姿势变为平躺,但由于他并不想让君清册发现他的小动作,于是他便挪一下,停一下。
挪一挪,停。
再挪一挪,再停。
马上!
马上就可以!
娄玉箫的注意力全部专注在挪动上,丝毫有发现君清册绘图的动作一顿,其实她的听力一向很好,在娄玉箫开始挪动身躯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人……
还以为他已熟睡,没想到竟还玩起了小孩子的把戏。
君清册哭笑不得。
正打算由着娄玉箫去。
却只听得“哐——”的一声响,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巨大的响动让正要躺下的娄玉箫心头大震!
一瞬间没掌握好力道,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来个背后摔,君清册眼疾手快的转过身,用手撑住娄玉箫的背。
“砰——”
由于惯性,君清册不得不将另一只手按在榻上。
侧脸边是君清册的右手,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脸便在眼眸中放大数倍不止,灼热的气息猛地靠近,让娄玉箫本就狂跳的心脏再激进几分。
青丝垂落于他的玉颜,带来丝丝凉意。
君清册垂眸,轻轻放下娄玉箫。
此间静默一刻,她道。
“喂……”
“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君清册嗓音低沉,如钟鸣落玉般敲进娄玉箫心间。
偷摸转身被抓包,还出了如此丑态,娄玉箫简直羞愤欲死!
“……这,对,对不住!”
闯进来的林子萧手里拿着宣纸,万分惊讶的看着君清册和娄玉箫,只觉得自己撞破了不该看见的事。
林子萧躁得慌,转身欲走。
却被君清册叫住。
“大人且慢。”
君清册不紧不慢的起身,她反手拉了下帐帘,将娄玉箫的视线隔绝在内。
“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君清册语气平静,倒是林子萧觉得分外尴尬,但既被叫住,他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只能转身,对君清册道。
“我来找君姑娘,是想谈谈如何分配人力的事。”
林子萧摊开手里的纸张,“昨日与姑娘商榷之后,今日我便让差役们张贴了告示,如今一日下来,已有五百三十名壮汉前来登记入册。”
“但这些人我不好擅自分配,且人力众多,往后的赏银劳力等都需要细致分明,我思量再三,还是觉得与君姑娘商讨片刻较好。”
林子萧语毕,瞅了眼娄玉箫所在的地方。
“但今日……是本官欠缺考虑了,君姑娘,我们不若明日再议?”
林子萧试探性询问。
君清册拿过林子萧手中的纸张,摇摇头。
她走到桌案边,将那名册翻看几许。
昨日系统让她说服两千民众参与基础建设,她便借由林子萧之手,让城中民众自愿参与进来,不曾想一日过去,竟有五百三十名壮汉前来报名。
这倒是有些出乎君清册的意外。
“大人,此事拖不得,晚一日,城中的资源就会少一日,松土种地都非几日可获,大人既然来了,便谈完再走吧。”
君清册将房中的座椅搬到桌案前,示意林子萧坐下,自己则是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林子萧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权衡之后,还是厚着脸皮坐在了君清册对面。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卡文啦,今天就这么多,我明天多写一点~
第19章 玉箫可聪明了
在林子萧坐下后,君清册顺便将绘制完成的图纸递给他。
林子萧接过图纸看了看,眼中满是欣喜,君清册绘制的图纸很是清晰,西河岸边能够开垦的土地都被她一一标注出来,不仅如此,她还用不同的图案表示出土壤的盐碱程以及治理的措施。
“好啊!君姑娘,真是太好了!”
林子萧赞叹不绝,有了这份地图,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准备开垦工具,各方面的材料需求,也都能及时供给。
君清册略一点头,在林子萧看图的时候,她换上新的宣纸,铺在桌面上。
“大人,此番您招揽的五百多人,需明日找个时间将他们集结在一处,我要见过面后,才好分配人力。另外,除了男丁,妇孺们大人可有接触过?”
五百多人出去劳作,后勤定是要备上的,否则就会乱套。
“接触过。”林子萧也想到这方面,“城中逃来的难民共有一千七百余人,原住民有两千多户,自洪灾爆发后,许多有家底的人都往京都逃窜,日前留下来的人约摸有两千三百余人。”
“但这其中妇孺儿童居多,昨日消息传下去后,我便走访了许多人家,家中壮丁参与开垦的,大多都愿意劳作,还有一部分虽无男丁,也甘愿出一份力。但……”
林子萧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除去这批,也有不少人持观望态度,我命差役们询问过那些人的意愿,自己也走访,但根据我的观察,这些人言语之间消极回避,甚至还有……”
“甚至还有希望大人一直给他们供给饭食,但却毫无感恩之心的怠惰之人。”
君清册替林子萧回。
林子萧闻言,垂眸点头。
魏阳城因为临近江南,又比其他郡县贫穷,故此在朝廷下发命令时,周边的许多官员第一时间就将魏阳城定为难民城。一旦被规划为难民城,城内的资源就需要按人数,无条件的分发给难民。
这若要是换做其他贪官,估计早在流民四起的时候就将魏阳城城门关闭,直接不许进城,但上一任官员急于求成,为在朝廷派人来查探灾情时做出一番事业,便开放了每日进城人数,但条件是需要队伍中有壮丁且有户籍之人才可进城。
如今那大官一走,留了一地的烂摊子给林子萧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小官。许多人正是因为朝廷发布的文书以及城中官差人数较少的缘故,不肯出力。只想着坐吃山空,反正人数众多,林子萧一介小官,奈何不了他们。
“这好办。”君清册听完后,道,“城中资源本就不多,他们既然不想劳作,那便不必分食即可。”
“君姑娘所言,我也想过。”林子萧道,“但这些人几乎都是从各地来的流民,身份信息还有许多尚未明确,今日有差役在询问的过程中,与他们起了冲突,他们便集结成群的围住那差役。若不是我带人及时,怕是要出大事。”
林子萧像是想起了不怎么美好的回忆,眉宇紧皱着,又道,“这么说来,昨夜你命人向我传递城外可疑人员的外貌,我细想了一下,与在城中这几股流民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但我不确定他们究竟是否是同一批人。”
“若是的话,断了粮食,恐会引来动乱。”
林子萧将自己想说的一一道出。
君清册倒是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茬。
如此,倒是不能轻易断粮了。
但……
“但若是不断,也会引来动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君清册正要开口,娄玉箫的声音便响起。
紧闭的帐帘被人从内里拉开,娄玉箫只双手扒拉着帐帘,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君清册,发现她看过来后,立刻移开目光,转身将半边帘子挂起。
“哦?公子何出此言?”
林子萧见娄玉箫忽然开口,忍不住问道。
娄玉箫挂完帘子,轻咳几许,方才将目光移向林子萧。
“开垦荒地的计划,既有人参与其中,勤劳耕作,便定然见不得有人好吃懒做,却依然与他享受同等的待遇。”
“日子若是不长,那还好说,若是日子长久,勤劳耕作之人必然心生不满,长此以往,便都不愿再认真耕作。届时,若是计划进展不顺,大人怪罪下来,那些人就会将积压已久的愤懑倾泻而出。等到那时,便不是大人能够控制得住的局面了。”
是人,都会比较。
凭什么我辛勤劳作,有些人却坐享清福?
娄玉箫此言一出,林子萧也颇为赞同,“那依公子之见,应当如何?”
他抬眸看向娄玉箫。
娄玉箫理了理衣衫,忽而淡笑,眸中有几分狡黠略过。
君清册见此,不禁挑眉。
“依我之见嘛……大人不若从明日起便断掉那些人的吃食,至于说辞,就说城中资源耗尽,无法供粮。然后将那些人的口粮分配给参与计划,辛勤劳作之人。若有人一开始不满,大人便可让差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还是无理取闹,大人大可使用武力镇压。”
“反正,这魏阳城如今已无官员,大人若做了什么,也无人可知。时间一久,某些不愿耕作之人看清局势后,自会加入耕作。”
“至于那些心怀鬼胎,意欲不明者……”
娄玉箫敲击了下桌面,“便不需要我来教大人如何处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