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师傅是名副其实的严师,秦子衿明白玉师傅对她的期望十分高,因玉师傅虽有才学,却屡次不中,不得已便做了这乡间讲师。
奈何此地学子,聪慧者极少,玉师傅讲学到今日,还未能有个敢去科考的。
直到她碰到了秦子衿,先前玉师傅是万万想不到这愚钝女娃竟如此有才学,玉师傅方一试考,便知此女颇具天赋,再过几年,便是她自己倾尽所能也教不了这女娃了。
秦子衿瞧见玉师傅,便赶紧见了个师徒礼,恭恭敬敬唤了声:“玉师傅。”
玉师傅淡淡“嗯”了声,眉眼今日却舒展开了来:“依你的能力,院试当不成问题,若题目偏颇,切勿心慌意乱,细细思索,定能寻出解法来。切勿有太大的压力,今日便放松心情,入了宣城晚间早些入睡。”
秦子衿乖乖道了声“是”,玉师傅又给她塞了叠得方方正正的几张纸,并悄悄与她道:“这是我这几日想的一些题目与解法,你在马车上可以看看,也吸收些旁人的思路,或许于你答题时思路开阔有益。”
秦子衿“噗嗤”笑了,赶紧多谢了玉师傅,心中想玉师傅这几日在家中定是与她娘亲一样紧张,才几日,便写了这许多题目,可见心思全在这上面了。
她倾身郑重给玉师傅重新行了师徒礼:“师傅的恩情,子衿定不会忘,若子衿功成名就,日后定将师傅奉为至亲将养。”
秦子衿说这话,是因为玉师傅其实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并未娶亲,所以也没有子女,她心中是很感激玉师傅的。
玉师傅已有些年迈,她现在虽没有能力,但是她日后有了功名,便能得个官职,到时她很想报答玉师傅。
玉师傅听了这话,心下感动,面上却嗤道:“谁要你的报答?好好考试,这都许久了,你这口气还是这么的大!为人谦逊些!”
秦子衿笑眯眯应了,一旁的江一倒是有些等不及了,瞧见玉师傅与秦子衿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敢插嘴。
“这是我祖母托我带来的,这是我准备的,你都拿着,路上吃!不准拒绝!”江一一边说一边往秦子衿的怀中又放了两个包裹,秦子衿险些托不住,便先放到了马车的边缘上。
江一自从开始接手家中生意后,为人都沉稳了许多,也不怎么爱开玩笑了,只是面对秦子衿的时候尚还有些孩子气。
其余时候,她已经是江家赫赫有名的少东家了,她这几年将江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江祖母已经安心在家安度晚年了。
听说,江奶奶现在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逼着江一相看男子呢,她想要早日过上含饴弄孙的神仙日子呐。
也不知怎的,江一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个合适的,婚事便就一直拖着了,倒是江一做了少东家之后,浑身的气度便与从前大相径庭,再加上她本就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皮相极好,担得上俊美二字。
十里八乡偷偷心仪她的男子倒是不在少数,隔个一两日便有大胆的来偷着瞧她。
江一寻常装得是沉稳非常,现在咋咋呼呼往秦子衿手中塞包裹时哪还有那股沉稳的劲儿?倒混像个当初初识时霸道的小魔王。
秦子衿自是知道江一的性子,若她今日不收,她定是走不成的,秦子衿所以也并未推辞,她们二人之间从未搞哪些虚礼。
江一见秦子衿大大方方收了,才高兴起来:“我本是想要与你一同去的,被我祖母一巴掌拍回去了,她怕我跟着去影响你考试,我想想也是,横竖也没几日,我到时便去宣城接你,顺便去看放榜。”
江一倒是给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秦子衿倒也并不反对,横竖她已经考完了,江一想来玩耍几日也并非不可,毕竟下次去宣城也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你这副样子,叫你家中那些帮工看了去,可是要取笑你不稳重的。”
“害,放心,我在她们面前是很有威严的,唬得住!我现在可是说一不二呢,很有威信!”
如此笑谈了一会,车夫便开始催了,往常车夫经常送赶考的学子去邻近的州城,若是再不走,只怕到时路上学子太多,不好走。
秦子衿瞧着时辰也不能再拖了,便与玉师傅和江一一一道别,二人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赶路也要紧,二人只催着秦子衿赶快出发。
待看到秦子衿的马车渐渐远离后,玉师傅与江一才往家中走去,二人很默契地一路都没怎么交谈,而是都在心中替秦子衿祈福。
马车开始慢慢走起来,秦子衿才想起打开江一给的包裹看一看,防止有什么吃食得先吃,不然放久了就坏了。
包裹一打开,江一倒是很懂秦子衿,给她装的都是她爱吃的一些小点心,甚至连换洗的衣物都帮她备了,秦子衿瞧着这衣服做的挺有意趣的,便伸手摸了摸,结果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心下疑惑,掏出来一看,江一竟还是不顾她的反对给她塞了十两银钱,秦子衿失笑,她就说江一这么固执的人怎么就同意不给她塞银钱了呢?
她还以为是她那日的理由极好,成功说服了江一,没想到,江一是打着既然她不要,那她就索性直接藏在包裹里的主意。
马车已经驶出有段距离了,她便只能暂且收着了,万一她带的不够也能应个急,只不过十两银钱不是小数目,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在包裹里比较安全,而是拿出另外的包裹里自己带的银钱一起塞进了自己怀中,她这才放心了。
秦子衿先前已问过,马车大概得走好几个时辰才能到宣城,秦子衿索性闭眼补了会觉,睡醒之后,便拿出玉师傅给的题目细细研读起来。
玉师傅想必是早就开始研究了,这些题目中,常见的亦有,偏颇的亦有,几日内是难以想出这许多种样式的,且每题的答题方法玉师傅都给了好几个角度,点拨到位,其余的便留给秦子衿自己去思考。
秦子衿将这些题目都仔细研读了一遍,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时辰,秦子衿瞧着还有段时间,便索性拿出她先前自己整理的一些重点温习起来。
第十八章
要知道学霸之所以成为学霸,除了学习认真,寻常刻苦努力外,学习方法也是极为重要的。
毕竟一天的时间都是十二个时辰,有些人虽刻苦,学业上却依旧不通,有些人,却一点就通。
秦子衿始终觉得这与学习的方式有很大的关系,她一向不喜欢死读书本式的学习方法,这往往不过是用勤奋感动了自己,却最终收效甚微。
一般来讲,秦子衿的学习讲究效率,首先她学习时专注非常,哪怕前世她也能抛下智能电子产品,立刻沉浸到学习中去,穿到这里之后,现实世界对于学习的诱惑更少了,她便更能专注。
其次,她并不喜欢死记硬背,并没有哪项考试是原封不动考你书本上的知识,你哪怕一字不漏背下来了,若是无法将考试知识全都贯穿到一起进行理解,依然是做不出好文章的。
再加上秦子衿是有过目不忘的金手指加成的,她在记忆书本上并没有花多少的时间,寻常人科举若是将这些书本上的知识全都记下来,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的,还需要时时刻刻温习。
但是秦子衿却不需要,所以这倒是为她科举省下了不少的时间。
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将书本知识融会贯通上面了,关于她的记忆能力,玉师傅已经不止一次惊叹她是“老天赏饭吃”这类型的读书人了,秦子衿倒也不能解释什么,只能做出一副我天生便如此的样子来。
不过,她虽有记忆加成,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去理解文章背后的故事上来,有些文章背后的典故,秦子衿前世看到文献或者文章里面写过,她是清楚的,有一些略偏或者前世还未研究到的句子,秦子衿便缠着玉师傅全都讲与她听了。
她觉得,了解背后的故事,对于理解作者写出这句话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这一年,玉师傅知晓她的能力后,她与玉师傅其实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二人并非是一人讲学而一人专注听讲的模式,更多时候秦子衿与玉师傅是采用的她前世实验室常用的“头脑风暴”的模式进行教学的。
她们二人常常互相就科考书目中随机挑出一些可能会考的句子,进行思维发散,二人进行各种角度的探讨,互相说服,以理服人,虽然多是玉师傅引经据典赢了她,但秦子衿偶尔也有些新奇的想法会让玉师傅啧啧称奇。
多亏了这种方法,秦子衿对于理解整个书本的内容有了极大的进步,玉师傅引经据典的过程中也为她积累文章素材提供了许多材料,秦子衿每日回去便将在课堂上她觉得进经典的言论记录下来,常常翻阅,若是想到个好的角度,便兴冲冲跑去找玉师傅辩论一番。
所以,她整理的重点便是先前与玉师傅一次次辩论中留下的精品,或是一句脑中蹦出的绝句,又或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论证角度,每一张纸的记录都是精华,秦子衿又将方才从玉师傅给的纸张中看到的一些新奇的观点还有她自己想到的角度从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此一折腾,耗费了不少时间,这宣城便就到了。
秦子衿让车夫就着明日科举场地附近随意寻间客栈再放她下来即可,可这宣城科考的学子实在是重多,天色尚早,那些离考场最近的客栈便早就被人订光了,秦子衿无奈只得找了个稍稍远一些的歇脚了。
“你听说了吗?今年沈将军的嫡女也会参加科举呢。”
“果真?她竟不从武吗?”
“谁知道呢?听说为了磨砺她,沈将军都没让她入都城学堂,入的是我们邻近宜城的官家学堂。”
“害,幸好这科举阅卷是瞧不见答题人的,不然呐,哪还有咱们的份儿?”
“慎言呐李姐。”
秦子衿方一踏入这间客栈,便听到二人在那议论,这沈将军若秦子衿猜的没错,便是国主十分信任的那位吧。
在外人看来,这沈将军或许是为了磨砺嫡女,才让她参加科举选拔,可秦子衿不知怎的,许是前世看了些朝堂剧,她方一听到心中第一个想法竟是这沈将军怕是拿捏着武将的威风还不够,还想着从文臣这边捞一杯羹。
不过,这也只是秦子衿突然冒出的想法,甚至一瞬间秦子衿都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过度担忧了?
如此想着,她略摇了摇头,将这些与科举无关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便找客栈小二要了间普通的客房。
不过,这供需关系哪怕是在女尊世界,也是运行地极好的。
这几日,科举学子猛增,随之而来的便是客栈价格的急速上升,据秦子衿了解,一般这些普通的客房,住一晚顶多100文足够了,她如今一问,竟需得500文钱,秦子衿差点破口大骂“黑店”。
但转念一想,这已是她能在这附近找到的离考场最近的客栈了,只得咬咬牙忍了下来。
她压抑住想骂人的冲动,与客栈小二砍价砍了半天,终于店小二见她实在是有股砍价的执拗劲儿,便同意少她10文钱,于是掌柜的含泪多赚了390文钱。
秦子衿自从穿到这里来之后,越发的抠门,出门必砍价,实在是因为她太穷了,只得想着法子省钱,万一这次考不中,往后还得花钱……
想到这,秦子衿对着空气“呸呸呸”了三声,说的什么胡话,怎会考不中!
她便也不再胡思乱想,跟着客栈小二,抱着大包小包便往楼上客房走去,迎面遇到刚刚在闲聊的二人,那唤作李姐的倒是十分温和:“你也是来科举的吗?”
“废话,这个时间,拿着包裹,不来科举难道来此地游玩吗?”
秦子衿还未回答,这位李姐身旁的女子便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秦子衿见她交流的兴致如此之高,便也不想与她抢着说,微微点了下头以示礼貌,便跟着客栈小二进了她的客房。
她坐了好几个时辰的马车,这个世界平民坐的马车并不十分舒适,遇到些颠簸些的路段,颠久了她身上骨头都有些疼,这一路她几乎是在靠温习知识转移注意力,才终于熬到了宣城。
如今终于有了间房可以歇息,她迫不及待先趴到被褥上去好好躺了会,躺着躺着,竟是抵不住疲累小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天已有些黑,客房有扇小窗,她见状便想推开吹吹风,清醒一下,顺便看看这宣城夜景。
此时,街边尚还在营业的商店多是已经挂上了灯笼,她从高楼望去,交相辉映,好不美哉。
不知是科举的年轻学子们也下来逛夜市了,还是这座城本就活泼,秦子衿只觉得望下去感觉城中充满了生机。
她因为睡了一觉而有些懈怠的心情便收拾好了,招呼小二给她打了盆水,她简单梳洗了一下,便依旧拿着自己整理的知识点复习最后一遍。
睡前,她忽然想起个可能会考的句子,虽然已经快要入睡了,但她左思右想,还是爬起来又重新翻看了一遍,秦子衿觉得她这前世一考试就有些紧张睡前胡乱猜题,看什么都觉得会考的毛病又犯了。
穿越一遭,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她叹了口气,终是彻底放下书本,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入睡了。
秦子衿睡前特地将窗户开了条缝,防止早上睡迟了,她睡眠并不十分熟,往往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她脸上,她便醒了。
故早上天色初亮,她便睁开了眼睛,也没敢赖床,昨晚的水还剩了一些,冷一些的水正好能让她清醒,她照旧用了。
准备恰当后,她便将贵重物品带在身上,其他的不便带走的在屋中藏好,才推开自己的房门锁好悄悄走了出去,许多学子还未醒,她不想打扰到别人,走路都是放轻了脚步的。
这间客栈距离考场虽不十分近,但是也没有十分远,天色尚早,秦子衿也没雇车,而是选择自己步行,自从穿到这里后,她便爱上了步行,女尊世界尚没有尾气的污染,空气十分清新,早晨吸上几口,秦子衿觉得应该可以延年益寿。
这是她一天中最放松,也是最快乐的时刻。
只是今日的早晨却不同,因着要考试,她便没敢放松,心中始终带着份紧张,秦子衿倒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沿途的雅致,一路疾行去了考场。
方一到,便看到这队伍已经排了有几丈长了。
女尊世界科举进考场前,也需要进行例行搜身,只是没有前世那么智能罢了,多是看看你有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进考场。
毕竟寒窗苦读几载,压力巨大,难免有些女子想不开会走弯路,对于作弊,是抓的极为严格的,若是搜出来,直接取消此次考试资格。
尽管有如此严苛的规定,每年依旧有一些心存侥幸者和搜身的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