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也总有这样的错觉,母亲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她的音容相貌永远在儿臣的心中不可磨灭。”楚衡擦了擦阶上的石碑。
昀帝默了默,“午夜梦回时,朕也常常还觉得她还没有走离开,只是躲了起来不愿意见朕。乐潼曾说她来自另一个地方,倘若有一日她不见了,叫朕不必担忧,她只是回家了。这些年,朕也一直在自欺欺人,觉得她只是回去了,终有一天会再回来。”
这番话若是放在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身上,只会觉得昀帝是思妻过度,才会产生这样荒诞的想法。但楚衡与周乐潼来自同一个时代,自然明白周乐潼当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换了一种方式与爱人说明了自己来自何处,当时楚昀眀只当她是开玩笑,但现在却对当时的玩笑当真了,期盼周乐潼在另一个时代也会过的很好。
楚衡心道:既然现在如此悲痛,为何当初不对她好些,非要将一个鲜活的人逼死在后宫的囚牢中。
昀帝见大儿子没接话茬,大概也觉得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特意岔开了话题,转向了其他话题。
“如果你成了家来看望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楚衡笑了笑,这是在特意提醒自己要早些成婚吗。
“儿臣也想成家,但暂时没有心属之人。儿臣不想去凑合,只想找到真正喜欢的女郎,与她白头偕老。”
其实这一瞬,他的脑子里扇过了宁子衿的身影,但从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宁子衿还未成年,始终太小了。他不好将心思放在上面,他的三观和伦理观念也不允许,而且自己也比她大了七岁,貌似已经不是一辈人了。
昀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啊你,性子真是随了你的母亲,又犟又硬。朕在和你同岁的时候,已经认识了你的母亲,也与你母亲在一起了。”
“你已经二十好几了,在外面飄泊了好几年,也应该把心放在成家立业这件事上了。你的两个兄弟也都先后成家了,你三弟也有了孩子,就差你了。”
皇帝给另外两个儿子都指了婚,婚事都不由他们做主,自己已经替他们找到了合适的妻子。但唯独楚衡,昀帝当年答应了乐潼,不插手他的婚事,要楚衡自己找到喜欢的女郎再成婚。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父母催婚这件事。楚衡顺着昀帝的态度说:“儿臣虽然现在孑然一身,但也觉得自由和快活。父皇,婚姻是大事,儿臣还需要再细细斟酌,此事急不来的,唯有水到渠成。”
昀帝甩了甩袖子,“我不管你了,你爱如何就如何吧。”
“谢父皇体谅。”楚衡立即反应过来,接上了话。
昀帝又问了最近他身体恢复的如何,那几个流窜在外的江湖刺客仍没有抓到,他已经广贴皇榜了,可那几日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从戍州出去之后就再也追踪他们的去路。
楚衡知道那几个刺客不是能轻易抓到的,他们既然胆大包天地在围场中刺杀他,一定已经铺好了后路,无论事成与否。
而且江湖水深,朝廷的手也很难触摸到。这件事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他们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唯有找到他们,才有可能找到到底是谁想要杀他。
父子俩寒暄多了几句,昀帝还有公务在身要立即赶回宫,临走前又回首望了一眼石碑才匆匆地走下石阶。
楚衡半跪在地上恭送他离开,自己则在孝文皇后的墓前守到了晚上才回去。
*
经过了两个月宁子衿的骨头终于重新长好了,她也可以丢开拐杖,恣意的走遍了府内的每一处角落。
但可惜足禁的时间还剩一个月,无论怎么央求她爹,宁觉就是不愿意松口,让她好好地在家再待上一个月。
宁子衿只好又闷在了自己的陶然苑,可没过了几日,外祖母忽然说要带她们娘俩去夫子山上礼佛。真被梁姝说准了,外祖母真的打算带她去天台庵上小住几日吃斋念佛。
其实吕霜儿并不是一个特别信佛的人,但今年内孙女已经出了两次祸事,也听了其他夫人所说的,去天台庵上小住一段时间,去去衿儿身上沾染上的脏东西。
现在时节,香客比较少,后院的空房间有不少。天台庵是尼姑庵,仅限女香客往来,将男子挡在了庵外不准入内。
主持给她们分了一个院子,院子内足有五六间厢房,她们带着侍女住进去就刚刚好住满。吕霜儿添了不少香油钱,住宿费和吃食的钱也一并交了,庵内会提供给她们每日的素斋。虽然都是素食,但已经比庵内的尼子吃的要好上许多了。
宁子衿吃了几日,每日的素斋饱腹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吃多了素斋,她也想念肉的味道。想偷偷下山到山下的馆子吃肉,可又怕万一外祖母知道了她偷溜下山,万一出了什么事,她的禁足期就又要被延长了。
但也不好明说自己想吃肉,外祖母和阿娘都能坚持下来每日食斋,唯独自己坚持不下来。
晚上的时候宁子衿睡不着,翻来覆去特别想吃两口肉,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甚至都梦见了自己再吃肉,第二日一大早就央着采珠下山采买的时候给她捎上一只烧鸡来。
彩珠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问:“女郎要买哪家的烧鸡?还需要些别的吗?”
“随缘居的。”宁子衿本来只想买一只烧鸡的,但是被彩珠这么一问,又想了想说:“再买一些糕点回来吧,兰桂坊的就不错。”
彩珠回来时买了不少东西,宁子衿提着食盒溜到了后山上的亭子,掀开盖子,肉的香气就随风飘了出来。
她中午吃的不多,就是为了下午留出肚子吃肉。
宁子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准备开吃了,刚撕下鸡腿放在嘴边,就听见了一声急切的脚步声,踩在了树叶上发出了唰唰声。
不好,有人来了。
她忙拎着食盒躲到了亭子后方的灌木丛里,生怕被发现自己躲在后山这里偷偷吃肉,万一再告到主持那里,脸皮恐怕都要丢了。
宁子衿透着树叶往外看,来人既不是庵内的尼姑,也不是其他来上香的香客,反而是一名绝对被禁止入庵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