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摇头:“谁要接济你……”
穆鉴仪目送那挂着红帷幔的马车自朱雀街上走过,看向楚岚:“明日我给我爹烧些纸钱,我们就离开吧。”
楚岚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真的想好了?”
穆定臣是罪臣,不配入祖坟,更不配立碑,穆鉴仪只能到林子里烧点纸钱,就当是尽了孝心。
楚岚一直以为他要许久才能过了这道坎,却不想他这么快就想开了。
“想好了。”穆鉴仪说着,拉住楚岚的手,“天下之大,四方云游!”
成婚的马车自朱雀街一路向北,晏晚忽然似有所感,朝那一掀一掀的帘子看了一眼。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却觉得好像已然同什么人、什么事,永久告别。
那夜她终于以妻子的身份坐在了穆彦身旁。
红烛暖帐,俱是她前世未曾拥有,而今生从未奢望。
“在想什么?”穆彦执了她的手,静静看着她。
“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你。”
“什么时候?”穆彦浅笑。
晏晚垂眸,手指一下一下画在他掌心:“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总没有我久。”
“和你不一样。”晏晚想起许多前世的事情。
她忽然想,那时跟在他身边的几日里,她到底是否曾对眼前的人动过心思呢?
“哪里不一样。”穆彦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
晏晚抬头看向他:“你相信这世上有前世今生吗?”
“你信吗?”
“我信。”晏晚想都没想就回答。
穆彦垂下视线看向她:“我曾经做了一个梦。”
“梦?”
“梦到我没去江淮,梦到晏敏带着人杀回京城,你……”
晏晚惊讶地看着他:“我死了,对吗?”
穆彦抬手比在她唇前:“不许说。”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好好的,不许胡说。”他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穆彦……”晏晚攥紧了他的衣服,忽然忘记了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穆彦应了她一声,而后那轻柔的吻,便如同转为骤雨狂风般,绵绵密密地落了下来。
……
*
清平八年的冬天,晏晗即位,穆彦辞去督卫军统领一职,与永宁长公主一道乘马车离开京城。
那时穆彦同晏晗说,他要领他的公主,去看看北地纯白的雪。
路过抚州时,他们按楚岚所说,到姜吟的衣冠冢前祭拜。
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业已半年未见的南宫鸢。
她此时荆钗布裙,已不再担着西南第一舞姬的名头。
她如同一个隐士高人一般,居住在抚州城外东山上一座道观内。
当年抚州旧案已重审,太守江三顾之冤,在二十年后终于洗清,只是往事已矣,除却坟前青松,再无人知。
那年冬至,晏晚跟随穆彦,在幽州以北的长风郡,见到了她在话本上才听说过的鹅毛大雪。
飞雪连缀成成片的白色,将远近的屋檐都好似压低了三分。
晏晚坐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窝在穆彦的怀中,看着窗纸上映出摇曳的树影来。
“真的有这么大的雪呀。”她难掩震惊。
穆彦点头,在她额头上轻落一个吻:“如果进了山里,比在这还更大呢。”
“那可怎么走路呀。”
“不走,走一步就会陷进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