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厚的雪?”晏晚惊讶。
穆彦对着那扇窄窗点头:“嗯。也冷,比京城的冬天还冷。”
“我都没有见过。我都没离开过京城……”晏晚的声音忽然有些弱下去。
穆彦想到她的经历,有些心疼:“公主想去看吗?”
“我哪里有机会呢?”
“也说不定, 也许以后,就有机会了呢?”
晏晚自然知道,她身为公主,除非远嫁,否则几乎没有离开京城的可能。可也不知是为什么,这话是穆彦说出来的,她便愿意相信,也想相信。
“穆彦,你真是个好人。”
她是发自内心地感慨,不只是为今生他屡屡来看她,又屡屡救她,更是为前世,在那一片混乱之际,只有他记着安葬她。
只是穆彦并不知道那些,他听见那小公主忽然的一句话,只得在心里苦笑。
他是个好人吗?他曾经想当个好人,可如今,不管是圣上眼里,还是那鲁王眼里,甚至满朝文武眼里,他都已经是一个十足的恶人了。
只有永宁公主会坚信他是好人,可他并不想在她面前当一个好人,或者说,只当一个好人。
冬天的夜格外漫长,雪好像也下得格外慢。
穆彦一直在窗外,等着里头的永宁公主没了动静,大约已是睡着了,才披着满肩风雪,隐匿在夜色中离开。
那风雪夜里的秘密,就像是一个令人留恋的梦境,待得天明时,便要被好好安放起来。
*
又三日,那夜的雪也已几乎化了干净,除却背阴处残留的冰迹,倒是再瞧不出一丝痕迹来。
又三日,因晏晚走失在冷宫而受罚的琢玉宫的宫人们身上的伤总算好了一些,冷清的宫殿里多少热闹了些许。
只是晏晚到底心存愧疚,若非她要出宫去见穆彦,也不至于连累整个琢玉宫的宫人都挨了板子。
是以她特意命周嬷嬷拿了些碎银子,往御膳房里另取了鸡鸭来分给宫里的宫人。
琢玉宫虽然一共没有几个人,但这会倒好似终于有了年节的味道一般,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外头的宫人不知详情,只以为琢玉宫里的人挨了顿板子脑袋坏了,一个破宫殿里做活计的人,几乎谁都敢踩上一脚,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六却不以为然,连领着人搬炭火都更卖力了些。
又过了几日,京城里又下了一场小雪,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停了。
待那雪化了的时候,便到了整个大宁的年轻公子、姑娘们最喜欢的日子——上元节。
按照大宁的传统,每年唯有上元节这一日,年轻的男子、女子才能公然到街市上游玩不用回避,才能相互问好、闲谈而不必碍于礼节不得接触。
这是单给年轻男女一个相互了解认识的机会。
虽说婚嫁还得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倘若碰上开明的长辈,却也终有个机会,能成佳偶良缘。
而这一日,晏晚虽为公主,也和京城里其他姑娘一样,能被允许出宫去参加上元灯会。
前世她是从来没有出去过的,一则从小长在琢玉宫,她对外头并不了解,不敢去;二则,外头也没什么吸引她的,她也不愿冒着寒冷只为瞧别人的热闹。
可今生不一样,她有要见的人,要说的事,好不容易有一个不用伪装的机会,自然要赶紧抓住才是。
用过晚膳,晏晚便挑了最好的一身衣裳,特意让周嬷嬷梳了发髻,戴了自己最珍贵的首饰,由小六引着出宫去。
宫中的贵女自然与百姓家的姑娘不同,虽说晏晚今日能自由到宫外,但身为公主,她身边也少不了护卫之人。
不过这些护卫,负责所有出宫姑娘的安危,却是以暗卫身份护佑在她身边,百姓是不会知道宫里尊贵的公主也在灯节之中的。
一路到宫门前,已能看到宫道上张灯结彩,待上了马车,出了外宫门,那隐隐的鼓乐之声便已犹然入耳。
晏晚还是第一次去上元灯节,打马车出了宫门,她便将那车帘撩开了一角,好奇地朝外看去。
驾车的是小六,料想公主当是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便自告奋勇地介绍。
“上元灯节也要往朱雀街上才热闹呢。”小六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那里头有卖灯的、猜谜的、投壶的、对诗的,还有卖糕点糖人的,卖首饰香囊的,舞台上有表演歌舞的,舞台底下有举大缸喷火的,可多花样了。”
“什么都能玩吗?”晏晚听小六这么说,也起了兴趣。
自打重生以来,她便一直担忧刺杀,好像还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如今虽然前路未明,但总归按照前世来说,已不会再有猎山行宫那样危险的时候了,她好像也能短暂地休息一下,瞧瞧这人间好风景。
“当然都能玩!打北边进了朱雀街,一路走一路玩,又能玩又能吃,可有意思了。不过那街上人也多,公主可要当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