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那里干什么?”严亦思继续问。
“找人。”
“找谁?”
“这个我能不能不说,因为我不一定能找到。”
严亦思怔了怔,抬头望向冯惠。
既然不一定能找到,为什么要去一趟呢?
还是说,这么多年,去一趟三亚,已经成为冯惠的执念了吗?
严亦思垂下眼眸,轻声问道:“如果找到了呢?”
如果找到?
冯惠似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在她的心中,认为找不到的几率比较大,她甚至认为,她亲生爸妈已经过世了。
她执意去一趟三亚,就是想去找找,想确认一下她的亲生爸妈是不是真的在外面过世了。
很多年前他们说去三亚打工了,可能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们没有回来,她无家可去的时候,他们没有回来过,长这么大他们一次也没有回来看过,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如果没有过世,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乡来看一看呢?
所以冯惠一直在心底以为,她的亲生父母已经死在三亚那个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想一想,客死他乡的两个人,说不定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冯惠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一趟三亚。
“如果找到了,就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来。”冯惠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严亦思:?
严亦思:“骨灰?”
她怎么听不懂了,她和冯惠是在讨论同一件事情吗?
难不成冯惠以为她爸妈多年不回来的原因是他们已经去世了?
冯惠自觉说漏了嘴,摆摆手说:“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嘛?”
严亦思想了想,一口气答应:“成,你去吧。”
“真的?”冯惠没想到严亦思这么好说话,上前圈住她的脖子,吧唧一口,“你真好!”
严亦思故作嫌弃地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
“这么快?”严亦思有点惊讶。
“对啊,坐火车要一天一夜,等到三亚的时候,已经是后天了。”
严亦思眉头一挑,看来冯惠是把什么都查好了,只等出发了。
这孩子,这是准备了多久?
严亦思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到了晚上的时候,严亦思躺在床上,和冯耀齐商量:“明天我要和冯惠出去一趟。”
冯耀齐一听,侧过头望她,“你们要去哪里?”
“去三亚。”
“三亚?”冯耀齐仔细想了一会儿,回过神后,震惊地望向严亦思,“你要带她去找她亲生父母吗?”
严亦思突然觉得有点愧对冯耀齐,“怎么,不行吗?我看冯惠蛮想去一趟三亚的。”
“冯惠跟你说的?”冯耀齐问道。
“不是,她没说,我自己看出来的。”严亦思没说实话,她怕说了实话,冯耀齐受不了。
毕竟冯惠在很早之前就筹划着去三亚了。
冯耀齐似乎确实没有想到,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小惠她真想去三亚?”
说完,冯耀齐神情有些失落,呆呆地望着房间里微弱的灯,没再说话。
严亦思看着冯耀齐有些落寞的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当初是冯耀齐执意收养冯惠的,现在知道冯惠心里还想着亲生父母,冯耀齐心里肯定不好受。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久到严亦思受不住,不得不开口说话,她轻轻拍了拍冯耀齐的肩膀,柔声说:“小孩子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总是有点好奇,想去见一见,这是人之常情嘛,你不要太难过了。”
说完,严亦思还补充一句:“她还买了回来的票,说明她还是想着回来的。”
冯耀齐叹了一口气,“这我都理解,可是……”
严亦思疑惑:“既然这你都理解,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是,”冯耀齐再次叹了一口气,“她想见他们,但他们不一定想见她啊。”
严亦思一愣,“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们不想见她?”
冯耀齐垂下眸子,目光追溯回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光,他喃喃道:“其实,冯惠的亲生父母回来过。在冯惠奶奶去世后的一年,她的亲生父母回来过。”
“正好是我收养冯惠的那一年,她的亲生父母回来的时候,看见冯惠被我照顾得很好,就决定把冯惠继续留给我抚养。”
严亦思一听,顿时怒上心头,“这是什么话,难道孩子自己带不更好吗?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带孩子呢?”
冯耀齐苦笑,“他们说在外面打拼很难,带了一个孩子更不容易,既然我能照顾好,干脆就给我算了,以后孩子长大了,他们也不会找过来,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
“就当没生过?”严亦思气笑了,“这和弃养有什么区别?”
原严亦思没有想到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搞了半天,冯惠的父母不是失联已久,原来是不要她了,这和冯厉的父母也没什么两样。
严亦思在床上憋了半天的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问道:“那明天怎么办?”
“直接告诉冯惠真相,还是继续让她去三亚?”
冯耀齐呆呆地望着房间顶上的灯,没有吭声。
过了片刻,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让她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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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你不能走 [V]
第二天的时候,冯惠一上午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她收拾了一个行李包,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但是看起来带的衣服不多。
到了中午的时候,大概要出发了,冯惠把行李包扛在肩上,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严亦思从房间里出来,也扛了一个行李包。
冯惠有点惊讶,“妈,你也要出门?”
“嗯,对,去三亚。”严亦思抢先说道。
冯惠:“……”
冯惠:“这么巧?”
严亦思装作一股不知情的样子,“什么叫这么巧?难道你和我一样,也去三亚吗?”
严亦思这么一抢白,冯惠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心里纳闷,严亦思该不会知道她要去三亚了吧?
但是没道理啊,严亦思是怎么知道的呢?
冯惠偷偷瞄着严亦思,“妈,你去三亚干什么啊?”
“去接人。”严亦思毫不犹豫地说。
“去接谁啊?”冯惠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生意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知道。”
是吗?
冯惠嘟囔着嘴,不怎么相信。
冯惠推开门出去,严亦思也跟在她身后出门,一大一小两个人,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包,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
严亦思走在冯惠的身后,她瞧见冯惠头上夹了一个很眼熟的红色的草莓型发夹。
冯惠很少夹发夹,特别是这种颜色艳丽的发夹,她之前从来没有夹过。
严亦思盯着发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个眼熟的发夹在哪儿见过。
这个发夹以前放在冯惠床底下那个铁盒子里。今天冯惠特意拿出来,把它夹在头发上,看来这个发夹大概率和她的亲生母亲有关。
严亦思故意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哎呀,冯惠你头上怎么夹了一个发夹?”
冯惠摸了摸了头上的发夹,说:“很早之前的了。”
“哦?是吗?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啊?”
冯惠怀疑地望了严亦思一眼,没有回答。
她总觉得严亦思似乎知道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严亦思到底知道了什么。
冯惠把行李包往上提了提,问道:“你买火车票了吗?”
“没呢,现在的票好买,不需要提前抢,所以我直接去火车站买。你买票了吗?”
冯惠摇摇头,“我也没有。”
她也是去车站了打听了一下,知道最近的票多,好买,才没急着买票的。
严亦思一听,“那正好啊,咱们一起去买票。你去哪里呀?”
冯惠紧紧抓着行李包,还是不肯说。
到了火车站,两人排队买票,严亦思站在冯惠的前面,先买了一张去三亚的火车票,然后拿了票,在一旁等冯惠。
冯惠买完票,走到严亦思面前。严亦思把她的火车票一扒拉,“哎呀,你也去三亚啊?这么巧?”
说完,严亦思看了看自己的座位号,又看了看冯惠的座位号,“你看咱们还是挨着坐的呢,这一路上算是有伴了。你早说你去三亚嘛,害得我以为我要自己一个人去,好无聊的。”
冯惠望着严亦思,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买完票之后,两人在站台等了好久,火车才慢慢驶过来。
那时候坐火车的人,大多是大包连着小包,一个人身上五六个包,像严亦思和冯惠这样只提了一个包的人,少之又少。
车间有两三个带着行李的人稍微停滞一会儿,后面的人便堵成了长龙。
有些脾气不太好的直接暴躁地叫喊:“前面的人能不能走一走,后面都堵住了,上不了车。”
叫了一阵子不见改善,后面的人便不管不顾地往前面冲,磕着碰着撞着谁了,也不管。
总之,乱成一团。
严亦思的座位就在前几排,她找到座位之后,立马把冯惠拉到位置上,避免被车间里骚动的人群撞到。
过了好一会儿,甚至连火车都开动了,车厢里还没有安静下来,唠嗑的唠嗑,吃东西的吃东西,声音都很大,根本静不下来。
严亦思的座位在里面靠窗,冯惠的座位在中间,靠走廊的座位还空着,不知道是没人还是人没来。
车厢的走廊上有人见冯惠旁边没人坐,便上前来询问:“小姑娘,这里有人坐吗?”
冯惠看见陌生人,没说话,只摇摇头。
那人一看,这里真没人,正准备坐下,突然一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的大叔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靠走廊的座位上。
那人见自己即将拥有的座位被截胡,十分不爽地朝络腮胡大叔喊道:“这是你的座位吗?”
络腮胡大叔也不说话,只把车票往小桌子上一拍,那人立马偃旗息鼓地走开了。
严亦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位络腮胡大叔,从外形上看不出来是从事什么行业,但他身上一股戾气很重,严亦思猜测,他可能是个屠夫。
严亦思有些不放心,起身和冯惠换了一个位置,让她坐在里面。
“还有很久才到,你要是想睡觉了,就靠在后面睡一下哈。”
冯惠“嗯”了一声,靠在窗户边,不停地望着外面的风景。
这是冯惠第一次坐火车,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新奇的,但因为严亦思坐在她旁边,而且她原本是要瞒着严亦思的,现在莫名其妙和严亦思坐了同一趟火车,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装着事儿,所以总高兴不起来。
严亦思倒是没太关注冯惠的心情,她一双眼睛一直瞟着走廊上的动静。
这个年代的火车,体验实在不是很好,上面什么人都有,什么味道都有,憋得人难受。
现在大白天的还好,到了晚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听说有人在火车上遇到人家直接抢钱的,不给可能还会挨刀子。
严亦思不安分地挪了挪脚,她把主要的钱都藏在腿上的长袜子里面了,行李包里面只有二十多块钱,要是不幸遇到抢劫,直接拿给人家好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车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有零星几点说话声,大多数人开始闭目养神。
有座位的坐在座位上睡觉,没有座位的,往地上一坐,靠在座位旁边,栏杆旁边,甚至厕所旁边,哪里有空地,哪里就有躺着的人。
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火车上,连一条路也不留,晚上要出去上厕所的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严亦思睡眠比较浅,靠在座位上微微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
左边的冯惠靠着椅子刚刚睡着,右边那个络腮胡大叔早已鼾声满天。她坐在中间,有点难受地转了转身子。
突然,两道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过来,往她脸上晃了两晃。
严亦思心里一惊,闭上眼睛装作睡着。
不料,旁边刚睡着的冯惠被手电筒晃醒了,她有些害怕,轻声叫了句:“妈。”
严亦思只得睁开眼,捏了捏冯惠的手,“没事。”
然后朝着两道手电筒光的方向吼道:“大半夜不睡觉,谁在拿手电筒照啊?”
话音一落,两个干瘦的青年男子一前一后走过来,似乎似故意一样,都把灯光打在严亦思脸上。
严亦思把头一扭,装作用力地拍了拍旁边的络腮胡大叔,埋怨道:“老王,你醒一醒,这两人老拿手电筒照我,你醒一醒啊!”
两个干瘦的青年男子瞟了一眼络腮胡大叔彪悍的身形,飞快地走了。
严亦思站起身,看到那两个男子走到别的车厢去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坐下来,看了看身边的络腮胡大叔,大叔依旧睡得很香,鼾声不断。
还好,还好没被她拍醒,这要是拍醒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给人家说呢。
接下来的后半夜倒也相安无事,严亦思迷迷糊糊闭了一会儿眼,再一睁开,天亮了。
她打了个哈欠,把包里带着的矿泉水和准备的茶叶蛋拿出来,当做早餐递给冯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