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
周父周母:“……”
徐氏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太急了?”闺女才好没几天,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呢?
“不急,成亲一事由我相府来准备,亲家不必费心。我找人算过,这个月二十六就是吉日,日子就定在那天。”
今天十六,合着您说的一个月是自然月,周琦冲天翻了一个白眼。叶世安等着她救命,婚事宜早不宜迟,争取也不过是推迟个十天八天,她也不想多费口舌了。
“姐姐,你要嫁人了吗?”
“姐姐,我舍不得你,你不要嫁啊!”
周瑞周玥虽不懂大人的弯弯绕,但他们知道这个月过后,他们的姐姐就不在他们家了。
两个孩子抱住周琦,嘴巴撅着,眼泪在眼圈打转。
周瑞狠狠地瞪了叶世安一眼。
叶世安:“……咳咳!”
叶鸿渊:“周琦成亲后,你们全家可以搬到京城来住,我会安排妥当。”安排周家在京城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不必,我们在周家庄已经住习惯了就不换地方了,多谢相爷好意。”周远章拒绝。
周远章是不想欠相府的人情,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他周远章不靠嫁女儿改换门庭。
叶鸿渊对他倒是有几分欣赏,父亲有风骨,也难怪周琦这般凌厉,面对他也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惧意。
“不急,你们一家人商量后再定不迟,亲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叶鸿渊看看一直默不作声作壁上观的周远山道:“你既已中举可有做官的打算?我可为你推荐。”
被宰相点名,周远山连忙拱手,“多谢相爷好意,只是学生还想参加会试,暂时并无做官之意。”人家亲爹都不应,他哪来的脸。
叶鸿渊点头,周家倒是拎得清。
事情定了,周琦一家可不想继续呆在这里,相府用一辆豪华马车送他们回周家庄。
车里放着软垫,六个人坐都不觉得挤,可比硬板牛车舒服多了。
路上,周远章闷闷不乐,周远山拍拍族兄的肩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站在周远章的角度,劝他想开的人,都是不知其中苦,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琦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出去买一件衣服,再回来自己就变成了“有夫之妇”
两辈子头次嫁人,还是嫁入豪门,本来应该是件喜事,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相府马车把人送到就回去了,周远山与他们道别。
“周叔,我又欠您一个人情,多谢您昨晚鼎力相助。”虽然同族同姓,但是性命攸关的事周远山能挺身而出,这份情她是会记住的。
看着只到他腰际的周琦,周远山心里清楚,经过今日已经不能再把她当做一个无知懵懂的小丫头了。
周远山玩笑道:“先前我还口出狂言不会有用到你的一天,是我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如今阿琦今非昔比,今后少不得有求助阿琦的地方,阿琦不要嫌弃叔叔才好。”
“嗯,叔叔是好人,阿琦怎会嫌弃,今后咱们两家还要多走动呢。”周琦眉眼弯弯,笑的人心里暖暖的。
他能抵得住叶鸿渊的诱惑,这份气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做官,有当朝宰相撑腰,哪里还用得着考进士。背靠大树,他的起点比进士还高,但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就这份品性也值得结交。
“哈哈,好,就这么定了。”周远山心情愉快地回了家。
周琦一家则是闷闷不乐,连周玥周瑞都丧着小脸,寸步不离地跟在周琦屁股后头转。
周琦叹气,“我是嫁人又不是去陪葬,你们不要这样啊。”搞得她心里怪不好受的。
“呸呸,瞎说什么?”徐氏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
“我早晚得嫁人,嫁进相府是咱们高攀了,你们别总想着我跳进火坑,他们着急要我嫁进去也是为叶世安的身体,说不定我真的就是那个命定之人,叶世安身体好了,你女儿可就发达了……”周琦安慰周父周母,也安慰她自己。
“那万一呢?”徐氏追问。
“没有万一,即便叶世安有个好歹我也会想办法全身而退,你们不要愁眉苦脸啦。”
在周琦的宽慰下,周远章和徐氏总算是有了笑模样。
夜间,两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爹,你说咱丫头病刚好没几天,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呢,那个叶世安倒是相貌英俊,可是看着就……”看着就是个命不长的,长得好看活不长也没用啊,病身子,苦的不还是她闺女。
周远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就看咱们阿琦的造化了。阿琦痴傻十几年突然醒悟,也许真有逢凶化吉的本事,我们就往好的地方想吧。”
“也只能这样了。”徐氏也叹气。
其实周远章脑子里有一个疑惑:今天阿琦的表现令他非常震惊,根本就不像她女儿。
从前痴傻的周琦就是个懵懂的幼儿,即便天资聪颖也不可能短短数日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不合常理。
有时,他觉得自己这个读了几十年书的人都没有周琦来得通透。
他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但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问……
第12章 下聘
他们回村的第二天,相府十辆马车驶进周家庄,马车队伍从周家小院一直延伸到村口,把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村中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叶鸿渊朝之重臣不便露面,叶世安身娇体弱不能出行,下聘这档子事也只能由林文崇这个管家代劳。
相府娶亲规格自然不低,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普通人见都没机会见的好东西一件件被搬进有些破旧的农家小院。
光金定子、银元宝、珍珠就好几盒,真金白银差点闪瞎周琦的狗眼。
林管家公事公办地宣读聘礼单子,初步估算聘礼总价在十万两,不禁周琦咂舌,也震撼了看热闹的村民。
村里人嫁女娶亲最多不过百十两,哪里见过这阵仗,君王嫁女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种奇事竟然发生在他们村儿,还发生在那个傻丫头身上,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徐巧娘自马车停在家门口就开始麻爪,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不知所措;周远章面上一派平和,恭恭敬敬地与林管家交接;周琦站在周父身边安静地听着。
相府带了裁缝来,量了周琦的尺寸,嫁衣一般要娘家这边准备,但时间仓促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周琦也乐得清闲,啥规矩不规矩的,在她这都不重要。
等林文崇走后,一家人看着满满一院子的金贵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徐氏问自家男人:“这么多东西,咋办?”
“贵重的搬进屋里,剩下的就放在院里吧,这些都是阿琦的,咱们不要动。”
“爹,聘礼不是给家里的吗?您给我干啥?”
周远章摸摸长女的头,心里不是滋味,“如果再等两年,爹还能给你攒点嫁妆,如今你嫁得匆忙,爹娘也没有陪嫁给你,这些就做你的陪嫁带去相府吧。”就他教书赚的那点银子,再等十年也是没办法和眼前这些相比。
“爹,不用,相府吃穿不愁,不用担心我,家里留着用吧。”还是先把自家日子改善一下吧,她到哪儿都吃不了亏。
“傻孩子,大户人家的媳妇都有嫁妆傍身,相府那是什么地方,你孤身一人,手里再没点银钱,受欺负了怎么办,听你爹的,这些你都带过去。”徐巧娘也十分赞同。
无论周琦怎么劝,周远章夫妇铁了心要把聘礼作为周琦的陪嫁。
周琦砸吧砸吧嘴,果然,嫁人是最快的致富捷径,一夜之间她跻身富婆行列。
围观人群见相府的人走了,胆子也大起来,说话也少了顾忌。
“好大手笔啊!”
“周琦莫不是仙子下凡?我们这些人眼瞎,十几年都没发现?”
周琦:“……”瞧不起谁呢?
目光□□裸地在周琦身上打转,那眼神里面饱含着震惊、不可思议和隐隐的羡慕嫉妒。
周琦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不来一场即兴表演都对不起众人期待的目光。
“各位叔叔伯伯、婆婆婶婶,我家实在没地方了,就不请你们来家里坐了,十日后我大婚,到时还请大家来喝喜酒。”小小人逐客令倒也下得有模有样。
主人家撵了,脸面薄的就坡下驴就回家去了,偏偏有人当你王八念经,非要跟你扯上三扯。
“唉吆,阿琦出息啦!快说说你是怎么攀上相府的?”
“张家媳妇,你说的什么屁话?什么叫攀上相府,是相府求着我们,哼,不懂别在这瞎吵吵。”贬低她闺女,徐巧娘第一个不乐意。
“求着你?”张家媳妇不可置信地打量周琦,这小胖妞哪里值得相府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嫁得是相府的哪位公子啊?是正妻还是妾?”说的好像她知道相府有几个公子似的。
这话让徐氏像点燃了的爆竹,窜到半空炸得人群一哆嗦,“闭上你的臭嘴,我家阿琦是相府小公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有你那腌臜下三滥的爹娘为了几两银子让女儿给人做妾,下贱坯子,再敢胡咧咧撕烂你的嘴。”
张家媳妇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也不敢还嘴,徐氏与周老太一战成名凶名在外,谁敢说她宝贝女儿她就跟母老虎一样伸爪子。
“哎呀,徐氏你别不乐意,我们就是羡慕,想在你这取取经。”
“李婶子,我这又不是弘济寺,上我家取哪门子经,都是命,我家阿琦就是有这个福分,别人可羡慕不来。”低户嫁高门可不就是女子之福嘛,内里怎样外人又不知,唬人是够了。
众人见徐氏炸了就都讪讪地走了,周家今非昔比,以往乡下人没多大顾忌的玩笑话,现在说出来打趣显然已经不合适了,搞不好就要得罪人。
周远章:“那么大火气干啥,他们说话向来都是这样。”
“我就是生气,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她妹子给人做妾,就以为别人都是妾。”其实今天徐氏有点敏感,说话夹枪带棒像开玩笑常有的事。
“心里脏的人满眼都是污浊,犯不着跟他们计较,好了,赶紧把东西搬进去。”
两人带着三个孩子,把贵重的往屋内搬,刚搬到一般,麻烦上门了。
“一千两?”周远章被他娘气笑了,“娘,我没那么多银子给你,这些都是阿琦的一文都不能动。”
周老太老脸呱嗒一下撂下来,“我说老大,我生你养你给你娶媳妇供你读书,你就这么对待你老娘?拿出一千两给你二弟盖房子娶媳妇你都不愿意?”周老太指指院子里小山似的物品,“瞧瞧,这些好东西一件都不舍得给你娘,我生你还不如个棒槌?”
“老二娶媳妇要一千两?他娶的是哪门子豪门闺女?这是相府给我闺女的,一文钱都不能动。”徐氏上前几步挡住想要伸手拿聘礼的周老太。
徐氏靠近,周老太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她的脸现在还隐隐作痛。
夫妻俩拦着周老太与周远明不让他们靠近,周琦则带着弟弟妹妹仓鼠搬家似地往屋里搬,大件搬不动,干脆把箱子盖上周玥和周瑞坐最上面压着,大有要拿东西就从我们身上跨过去的架势。
眼见着东西一件一件减少,周老太急红了眼,想要上手抢。
“住手。”一声怒喝把院里的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见周伯召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院子。
他抬起手杖指着周老太和周远明的鼻子骂:“你还要不要脸?宰相府的东西你也敢动?活的不耐烦了。还有你,四体不勤好吃懒做,不好好侍弄庄稼就知道跟着没见识的盘剥你兄弟,都给我滚回去,再敢来闹事,就给我滚出周家庄。”
族长的话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两人不甘心地走了。
周伯召转过身,一脸慈祥和蔼,“远章啊,昨晚远山回来跟我说阿琦被叶家小公子相中,十日后嫁入相府,开始我还不信,可刚才……”刚才相府亲自上门下聘还有什么不信。
“可是,为什么这么急啊?平常人家也得三书六礼,怎的相府娶亲却这般粗糙?”
婚事仓促,相府把六礼中间的几个环节都给省了,直接下聘十日后成亲,确实让人起疑。
周远章与徐氏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周远山对族长并没有全盘托出,心下感激。周远章装作无奈道:“宰相说要十日,我们哪敢质疑。”
族长一想也是,他们这些人连在宰相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即便闺女是自家的,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刚刚搬完一大件,周琦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
心理作用下,周伯召越看越觉得这孩子不平凡,“造化弄人,阿琦是个有后福的。”
“谢谢大爷爷夸奖!大爷爷快屋里坐,我给您泡茶,这可是京城贵人们都喝的呢。”周琦笑眯眯,周伯召越看越喜欢。
“好好,借阿琦的光,我也尝尝贵人喝的茶是什么样儿。”周伯召乐呵呵地进屋。
他坐下打量一圈,当初周远章被周老太赶出来,房子盖不起,就找了搬走人家的旧房子修了修,将就着住了这么多年。
房子年久失修,墙面斑驳,房梁的横木已经有腐朽的痕迹,仔细看墙壁还有些微微倾斜。“你这房子给阿琦办婚事不大合适!”
周远章叹气,“那也没办法,我家就这个样子。”
周伯召寻思了一下说:“这是大事,婚事就在周氏祠堂办。”
“这不合适吧!”周远章面上犹豫,心里却高兴得很。
有资格用祠堂的人,得像周远山那样有身份地位的,一般人可没那资格在祖宗地盘上吵闹。
“有什么不合适的,周琦嫁入宰相府是整个周家庄的大事,一定要办好,不能叫外人笑话了,丢了周家的脸面。”
“远章在这里谢过族长!”周远章起身双手合十给周伯召行礼,这事就算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