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抬起唇角向猫儿温和地笑了笑,却惊得猫儿尖利叫了一声,身上的毛竖起就要逃窜。
能够噬食血肉的黑蝶却一只只出现,沉默地聚拢向橘猫,落在它身上,折磨得猫儿惨叫连连。
听见动静的邻居家童子便跑来拍了她的宅门:“妙娘子,妙娘子,我家大橘是不是跑去你家了?”
门被扣得颇响,门内的美人皱起眉挥挥手,黑蝶们便又一一消散空气中,留下皮肉多处伤口奄奄一息的猫儿。
没了猫叫,她走去打开了门:“什么事?”
扎着羊角辫的童子仰头看着眉目比画上还好看的妙娘子,不自觉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家大橘不见了,方才像是听见娘子家里传来猫叫。”
“我却没听见。”
妙音忧愁地皱起眉,还想谎言些什么,眼尖的童子却瞧见院落里那一团一动不动的橘黄:“哎呀,大橘,你怎么了!”
他小小的身子钻进门,从妙音身旁跑过,看见了满身伤的猫儿,难过地哭道:“你这是晚上与哪家恶猫恶犬打斗去了,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橘猫窝在自家小主人怀里微弱地喘息着,童子便顾不得再哭了,挂着泪就要抱它回家。
路过妙音时,他还红着眼向妙音道歉:“我家大橘脏了妙娘子院子了,我先带它回去治伤,一会儿再来替妙娘子打扫。”
“不必了。”妙音浅浅笑着,眼中满是不耐:“我自己收拾吧,你治猫儿要紧。”
童子便又谢过这位新来的美貌娘子,小碎步着跑离了她的视线。
妙音合上门,手腕银镯便传出男子气恼的声音:“你与一只猫计较什么,还动起魔族手段来,要是被发现惹来浩然门那群多管闲事的怎么办!”
闻言,美眸中划过狠厉之色——她本性极恶,还从来不曾受他人痛骂不报复的。
可后知后觉男子是谁,妙音就又收敛凶恶之心,露出泫然若泣的表情:“战郎,你如今怎么不时就凶我?”
魂灵寄托银镯内的战妄声如今可依靠的只有她,又喜爱她的美貌媚态,到底也软了声音:“我被害的失去身体,实在心情不爽,妙音你原谅我吧。”
妙音叹声气,忧虑道:“你这般情况我也未见过,不知浩然门那吞噬剑灵之法是否真对你有用。”
元婴期的修仙者才有元婴出窍的本事,不过炼气期的战妄声失去身体后应当直接魂离魄散的,却不知怎么竟寄身到妙音的银镯中来了。
妙音不知原委,只听战妄声讲他是被一种可怕力量偷袭,就没再追究缘故,只一心为情郎寻找起重新凝身为人的法子。
魂灵寄身在物品上的例子从前只有浩然门剑修死后剑灵寄剑这种。
战妄声如今魂灵虚弱,也只能想法儿去吞噬剑灵壮大自身,才有可能凝身附魂。
不得已,这对恶鸳鸯回到西州浩然门的地界,想法儿寻机夺取侍剑的剑,吞噬其中剑灵。
“这件事你且安心,只要在西州吞噬些剑灵,再往南方杀些鲛人得他们血肉炼制出身体,我就能重新一如从前。”
战妄声的话说得颇为自信,毕竟这法子是系统教他的,不可能有错。
妙音颔首,眉毛却仍未松开,忿忿道:“西州地界有浩然门盯着,行事实在不便,等到南方杀鲛人我应当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鲛人们对魔族的防范可远不如西州,修仙者也不往西州去,到时候她只需要避开鲛人中的强者,只拣那弱小的杀便可了。
“你别太妄杀。”战妄声想起鲛人们的美貌,自己可以拥有的一对绝美鲛人姐妹,就又起心劝起妙音:“如果不是为了凝出我的身体,杀害鲛人的事确也不该做。”
平白可能惹来那姐妹花的仇恨,说不定连攻略的路线都开不了。
战妄声想到这儿立刻就恨得牙痒痒,现在显示在他这的攻略对象已经少了好几位。
最早是被唐锦毁了的灵禽蛋,在他身死谕天宗后,已经开启的云苼和孟落瑶的攻略线路也都宣布关闭,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重新开启。
这样的打击比他失去身体还要重。
战妄声不知道当夜入侵他识海的叶初到底是谁,系统也讳莫如深让他不要询问,于是新仇旧恨干脆都算在了唐锦的身上。
好似他的一切不顺都是从拍卖会上遇见唐锦开始的。
想到这里,他又怨仇地向妙音道:“如果有机会,我们还得去把谕天宗一个叫唐锦的女修擒住,我要好好折磨报复她!”
妙音向来听从他的话,可听见他说谕天宗唐锦,记忆忽然有点被触动:“谕天宗,姓唐?”
她似乎曾经跟踪过一位所谓谕天宗的唐姓女施主,又因她身旁人一个眼神被吓退。
“她的身边有什么特别的强者吗?”妙音心情忐忑地确认道。
“有什么!她不过筑基期,身边最强的也就是她那个金丹期丹修师父,单打独斗胜不了你!”
战妄声说到唐锦便一肚子气,尤其见张狂的妙音忽然竟摆出谨慎的样子:“你答不答应我吧?”
妙音舒出口气,软和口吻道:“我什么时候推拒过你的事儿啊,战郎你愿意为我牺牲所有,我自然也愿意为战郎你付出所有啊。”
战妄声这才被哄好,不甘地道:“等我下次见那唐锦,定然要她那张利嘴只能吐出哭求的话!”
第五十七章
唐锦循踪迹查来时, 小院已经无人居住。
邻里裹着头巾的受惊女子抱着自家童子,正颤抖着被州府差役问询情况。
“十几天前来了位妙娘子,出落的极标致, 说是吴师傅的远方表亲,吴师傅有事一家远行,她暂接手家宅, 开间豆腐店。当时吴师傅也在,他自己点头应了她的话,我们便都信了。”
女子恐惧的眼神觑向院落中,那四口豆腐缸下竟都是人的森森白骨。
看衣服布料, 其中一位应当就是家宅的原本主人吴师傅, 另还有两位就是他的妻子孩子。
不过十几天的工夫,人便是被杀了也不至于化为白骨。
吴师傅到底是如何失了血肉, 女子根本不敢深想, 只哀哀将自己所知全部道出:“她平日看着友善,但我们接触不多,不过是和睦邻里, 实在不知道更多了。”
驻守城镇的浩然门剑修沉默地让她将手指搭落自己长剑冷刃上。
见她除恐惧外别无异常,又一一试了其他邻里,这才道:“魔族已逃了,其他人未染魔气。”
差役听到他给出的结论, 沉重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明白修仙者与魔族的事情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他便招呼着让邻里街坊各自归家, 更多提防着外来的陌生人。
剑修蹲下身,半垂眸看着穿着侍剑服的第四具尸骨和旁边灵性全失的长剑, 沉默了好一会儿, 目中满是悲痛。
长剑中剑灵消亡等同寄身其中的剑修再次死亡。
虽然面前只一位侍剑的尸骨, 但是实际他却失去了两位同门。
魔族实在狡猾,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犯下这样的案子,若不是剑灵消散时引得自己长剑悲鸣应和,他怕是还发现不了。
唐锦落地后望见这场景,心知到底晚了一步,于心中叹了声气,到底还是走向剑修作一揖拜。
剑修转身,露出警惕的神色,剑匣中的剑出鞘半截。
毕竟妙音才在这里犯案,不一定走远,忽然又来一位娇美的女子,他不能不怀疑是妙音的伪装。
唐锦对自己身份略作解释,又提到往浩然门一趟的见闻,这才取信了对方。
剑修收剑,不愿将自己的悲痛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你来此何事?”
“道友,可否让我看看骸骨状况?”唐锦提出自己的请求:“我追查妙音留下的踪迹来到这,怀疑这里的惨案也与她有关。”
书册上记载的地点并不是这个城镇,唐锦循踪而来,没有片刻耽搁,却还是晚了一步。
“妙音,妙娘子。”剑修咀嚼过两个称呼,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目光更加冷厉。
浩然门的剑修没有不知道妙音的,尤其她才犯下的凶案赫然就在自己眼前。
燃烧在心中的腾腾怒火致使剑修鞘中寒刃都颤抖着想要宣泄。
他深吸一口气,念起自己的本职任务是驻守城镇,保护剩下镇民的安全,约莫不能继续追觅妙音,便只得按捺下怒气点头退开,让唐锦能看一看。
四具骸骨上都有细密如被利齿蚀过的痕迹,透露出他们变成白骨的原因,也能让人想象到这些可怜人生前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但相较吴师傅一家人的尸骨,侍剑尸骨上的痕迹看上去还很新,残留的血痕半凝着攀在骨头上,显见被咬蚀的时间并不算久。
再看那把灵性全失、断成两截的长剑,指腹接触刃身,隐隐也能感受到些剑灵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灵韵。
“妙娘子今早就乘车走了。”
就在唐锦仍然勘察痕迹的时候,忽然有童子的声音传来。
循声看去,原来的是邻居家的小童子踩在自家的桶上,试图探头从两家围墙上方向这边看。
先前他的母亲怕院内白骨将他吓着,紧紧抱着他不许看,倒惹得他好奇心勃发,趁父母亲回房平静心情,偷偷从自己房间溜出来偷看。
可惜即便踩在桶子上,他仍然因为个子不够高只能望见一点,看不清地面上的骸骨。
为了看见,他以双手撑压在墙沿上,双脚的着力点只脚尖一点点,却发现院内三个大人挡住了视线,不甘心地扬声问道:“她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唐锦一站起,脚边可怖的骸骨顿时就落入他的视线,骇得他惊叫一声,向后一倒就将要摔下去。
然而在他紧闭眼等着疼痛传来时,却被一阵温柔的风拖住身体,缓慢地坐到了地上。
睁开眼,入目是精制绣花的裙面。
稍向上看,他整个人便浸在一双盈盈水波的浅灰色眼眸中。
唐锦蹲下身,平视着向他确认道:“她是今早乘车走的?”
温柔的声音和淡淡的熏香让童子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道:“是啊,我亲眼瞧见的。”
“清晨时候你竟来瞧邻居的动向?”叶初看他脸红,心中略微不爽,冷硬地指明他的奇怪。
童子被他的话一激,立刻又支起先前被骸骨吓飞的胆子,理直气壮地道:“再晚些时候我就该去上学堂了,要看妙娘子当然只能清晨偷看。”
“你经常来偷看她吗?”唐锦有些疑惑,旁人都没有发现妙音的异常,怎么眼前这个还不到十岁的童子竟会来监视她。
“妙娘子美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一个好看的媳妇儿!”童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唐锦,两颊更红了些,让唐锦都有些失语,不知是否该鼓励他。
妙音大约也没有料到,邻居家还没到十岁的童子会清晨趴在墙头偷偷向自己这边看,以至于泄露了行踪。
叶初眼中滑过恶意,却是缓缓扯动唇角向童子露出个笑,道:“先前你看到的白骨可就是你口中妙娘子的作品,你要是娶她,怕也是同样的下场。”
童子抖了一下,被骸骨勾起的恐惧让他从美色的诱惑中清醒过来,瑟瑟问道:“妙娘子杀人了?”
唐锦却不想他真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在他发顶揉了揉,没回答他的问题:“你看到她乘车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她从这条道路离开的,应当是往西门走。”童子被安抚,略作回忆后指出一个方向。
唐锦噙笑谢过他,便拜别浩然门的剑修,重新带着叶初追着妙音的踪迹而去。
*
西州罕有旅人往来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车厢外的车夫拽着缰绳赶着马,粗看下没什么异常。
可若是靠近观察,便会发现他神情呆滞,双眼无神,眼白处布满血丝,干得已经脱皮的上下唇碰撞着反复呢喃两个字“赶车、赶车”。
车厢内坐着的正是妙音。
她与自己身处银镯内的情郎撒娇卖痴,一时间竟觉得让战妄声保持这种状态也不错。
不用担心他去沾花惹草弄来情敌,也可以让自己享受爱情的甜蜜。
然而战妄声自然不甘心一直只能作为魂体待在镯子里,甜言蜜语几句后便又旁敲侧击着让妙音计划抓下一个侍剑。
“哪里那么容易,这些个剑修、侍剑互相间都有奇怪感应,弄死一个,怕是已经叫浩然门发觉我身在西州了,再想守株待兔抓侍剑难得很。”
妙音习惯于做一案便换一地,若换作过往,现在她应当往其他州府去躲避。
然而为了自家情郎能凝神塑形,她不能离开西州。
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赶在剑修找到自己前,用最不起眼的法子寻路去下一个城镇。
“我知晓你不容易。”战妄声连忙拿出体贴的态度,柔声道:“但为了我们的未来,也只能暂且辛苦你。等我拥有身体,就换我为你遮风挡雨了。”
他说的不过是空话,即便重新拥有身体,他也只是个拖后腿的炼气期,依然得躲在妙音的庇护下。
可在战妄声想来,虽然经历些波折,但是自己总有成为龙傲天的那一天。
说不定现在经历的磨难就已经是龙傲天该遭受的全部折磨和打压。
等自己拥有新的身体,就会跟哪吒重塑莲身一样,直接走向无敌称霸的后宫美满结局。
想到这里他将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哄得妙音嬉笑连连,终于应下抵达地方后便替他图谋再杀侍剑的请求。
意外忽然发生在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时候。
仿佛是碾过巨大的石块,马车猛的一个颠簸停了下来,震得妙音后脑都磕在了车厢硬实的木板上。
虽然没有造成很重的伤,但是引起的些微晕眩感就已经激起她极大的怒火,愤恼地掀开车帘,立刻就要取可怜车夫的性命。
然而原本车夫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一枚尖利的锥子直向妙音的面门袭来。
妙音下意识地就要躲闪,可是因为没有防备突如其来的攻击,即便她反应很快,尖利的锥子也划破她的脸颊,留下一道不算浅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