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不言不语,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苏夫人。
云瑶伸手拉苏慕的手,低声唤他,“慕哥哥。”苏慕却无动于衷。
大夫说苏夫人病以膏肓,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能熬到现在,已属不易。
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春天,苏夫人走了。
苏慕全程亲力亲为为苏夫人操办丧礼,云瑶一直默默地伴在苏慕身边。
安葬完苏夫人,回到灵堂,看着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没有表情的苏慕,云瑶心里又慌又怕,她伸手拉苏慕的手,低声啜泣:“慕哥哥,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好不好,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害怕苏慕这幅不悲不喜,就像没有魂的模样。
苏慕侧过头看云瑶。
突然,一口血从苏慕的唇间呛出,他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慕哥哥!”云瑶惊慌失措的惊呼出声。
云瑶赶忙伸出手想要揽住苏慕,却和苏慕一起摔到地上。
全木府的人都知道云瑶宝贝苏慕,所以知道苏慕在灵堂上晕倒后,木府的小厮和丫鬟没有人敢怠慢,一群人赶忙叫大夫的叫大夫,端水的端水,很快就把苏慕送回了院子。
大夫连口气都不敢喘匀,几乎是苏慕刚被送回院子,他就急忙赶了过来。
看着面色苍白,合着眼睫躺在床上的苏慕,云瑶全身都在发颤,她紧紧握着苏慕的手,一遍一遍的低声唤他,“慕哥哥。”
“慕哥哥你醒醒。”
因为苏夫人过世伤心不已的老奴,在看到苏慕吐血昏迷后,心瞬间直往下沉,他怕苏慕……
“伤心过度,一时气血攻心,所以才吐血的。”大夫仔细的给苏慕把完脉后说道:“少主夫心力交瘁,心脉很乱。”
听到大夫说的话,云瑶一把拽住大夫的袖子,满目恳求的问道:“慕哥哥会没事的,对吧,大夫?”
老奴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夫。
叹了口气,大夫说道:“心伤过度,伤了元气是肯定的,但是,亏得大小姐近来一直悉心为主夫调理身体,若不然……”
若是以苏慕之前的身体状况,即便他没有求死的心,也未必能挺得过去。
不等云瑶说话,大夫继续说道:“心思郁结,伤心过度,只能靠慢慢开导,我先去为主夫抓几道安神补气血的药吧。”
说完,大夫退出了苏慕的房间。
云瑶心绪很乱,没太听明白大夫说的话,她抬头看向老奴和叶寻,求救一般问道:“大夫说慕哥哥没事的对吧?”
老奴也是又心疼又慌乱,嗫嚅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叶寻回答云瑶道:“少主夫会没事的。”
“大小姐,你多陪陪少主夫,和他说说话,一定会没事的。”
苏慕伤心过度,只能靠云瑶陪着他慢慢的缓过去,叶寻叹了口气,退出房间,她去看看大夫药熬得怎么样了。
昏睡中的苏慕似乎很难受,一直紧蹙着眉,偶尔急剧的喘息。
云瑶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苏慕,不停地低声唤他,“慕哥哥。”
“慕哥哥……”
每当苏慕像是在梦中挣扎,喘得厉害的时候,云瑶就伸出手不停地揉苏慕的心口,轻抚他的后背。
慢慢的云瑶发现,她的安抚,似乎有作用,苏慕会逐渐平静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云瑶把昏迷的苏慕揽进怀中抱着,就像她记忆中,娘亲抱着她的姿势。
抱着苏慕,云瑶一边轻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唱儿歌。
这是云瑶埋藏在脑海深处,从来不敢刨出来的记忆,她怕自己会想娘亲。
“月儿明,风儿静,娘的宝宝闭上眼睛……”(注1)
……
当叶寻把熬好的药汁端进房间的时候,苏慕在云瑶的怀里已经睡沉过去。料理苏夫人的后世,苏慕几近两天一夜没合眼,已是累到了极致。
但是不能不喝药,所以云瑶狠下心,俯身轻拍苏慕的脸,柔声道:“慕哥哥,乖乖的喝药,喝了药再睡好不好。”
当云瑶把药碗抵到苏慕嘴边时,苏慕虽然还在昏睡,但竟是乖乖的配合着一点一点把药咽了下去。
苏慕的乖巧让叶寻有些惊讶。
喂苏慕喝完了一整碗药,云瑶给苏慕擦拭唇角时,叶寻认真的看了看合着眼睫的苏慕,人确实是还没有醒过来。
给苏慕擦拭干净唇角,云瑶重新把苏慕揽回怀里抱紧。
被云瑶抱着,苏慕无意识的往云瑶怀里蹭了蹭,似乎在找更舒服的姿势。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叶寻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
午夜的时候,被云瑶抱在怀里的苏慕突然在梦里挣扎起来,像呓语一般不停地低喃,“娘亲。”
“娘亲!”
当云瑶刚想叫大夫的时候,苏慕突然睁开了眼睛。
苏慕茫然的望着云瑶,眼神有些空洞。
“慕哥哥”,云瑶抱紧苏慕,惊喜的喊他。
因为唱了很久的儿歌,云瑶的声音有些沙哑。
可能是体力不支,也有可能是安神药效的作用,看着云瑶,没多一会儿,苏慕又合上眼睫睡了过去。
只是,苏慕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也在耗费精神,没睡多久,再次挣扎着惊醒过来。
苏慕一直处在这种睡过去,又从梦中惊醒过来的状态。他每次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云瑶。
云瑶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看着云瑶,苏慕又慢慢的睡过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苏慕睡着了又惊醒,惊醒了又睡过去。
每次苏慕惊醒过来,“慕哥哥,”云瑶都会一边温柔的唤他,一边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磨蹭,再小心翼翼的啄他的唇。
茫然的,苏慕看着云瑶,任由云瑶亲昵。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天黑了似乎又亮了,亮了似乎又黑了。
终于,当苏慕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愣愣的看了云瑶许久后,“瑶儿”,终于哑着声音轻唤了一声。
苏慕这声轻唤,轻得就像一碰就会碎掉一般,云瑶抱着他,小心翼翼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额头贴着额头,云瑶轻轻的蹭苏慕的额头。
苏慕突然费劲的伸出手,抚上云瑶的脸。
泪顺着云瑶的面颊滚落,落到苏慕的脸上,云瑶低头轻轻咬住苏慕的唇,哽咽道:“慕哥哥。”
许久后,“嗯”,苏慕极轻的在嗓子里咕哝了一声,回应云瑶。
他伸出手,把手搭在云瑶的手背上,合上眼睫,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人,情绪终于逐渐平复。
当大夫再一次给苏慕把脉的时候,看着偎在云瑶怀里的苏慕时,眸光微闪了一下。
见大夫把手搭在苏慕腕间,面色凝重,迟迟不说话,云瑶有些焦急的问道:“大夫,慕哥哥怎么样了?”
迟疑了一瞬,大夫说道:“少主夫气血攻心,血不归经很严重,心脉还是、还是很乱,情况不是很乐观,我需要,重新调整药方。”
“我、我现在就去抓药,大小姐。”
说完,大夫急匆匆的退出了云瑶和苏慕的房间。
听到大夫说的话,云瑶的面色瞬间惨白一片,她低眸看怀里沉睡的苏慕,只觉得头晕得厉害。
慕哥哥,怎么会更严重了?
叶寻狐疑的看了大夫一眼,也跟着退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还没吃晚饭,好饿。
注1是记忆中的儿歌?
等会儿还有短小的一章,我尽量快点。
这一章……,苏夫人过世是在情理之中,前文已经做过铺垫,苏慕迟早要经历的。我会尽快让苏慕和云瑶的感情升华。
第75章
23, 他舍不得
叶寻不动声色的跟在大夫身后,一直到了药房门外。趁着大夫没注意,她转了个身, 把身形藏匿在柱子后面。
这大夫名叫孙瑜,是洛城最有名气的大夫,被木老夫人重金聘到木府已有数年。木老夫人很信任他,木家的药馆交由他在打理,平日里府上的主子有个头疼脑热, 也都是由他亲自问诊。
孙大夫徘徊在百子柜前, 柜子抽屉关关合合了数次。
叶寻望着孙大夫,微眯起眼睛, 眸色变得暗沉起来。
……
一处僻静的房间里,于宇小心翼翼的合上门, 然后转过身,面带疑色的问坐在屋中的中年男子, “岳伯, 你说那苏慕当真……”
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 被于宇唤作岳伯的中年男子表情淡淡的说道:“少主夫本就身体虚弱,此番忧伤过度, 又无生念,药石难医也正常。”
闻言, 于宇沉默了片刻,才又踟躇的问道:“可万一被人发现……”
“他身子虚弱胜不了药力,只是意外而已!”中年男子严厉的对于宇说道:“你且想想,怎么安慰木云瑶吧。”
“新婚便守寡, 她定会很伤心, 你正好可以趁机……安慰她。”中年男子看着于宇, 语重心长的说道。
“琳儿她……”不等于宇把话说完,中年男子打断于宇的话道:“我会劝说琳儿的,你且放心。”
……
看着面前抓出的几味药材,孙大夫的手抖得像筛糠一般。
体质偏弱的人应循序渐进的温补,不当大补;气血攻心、血不归经时,不得再让血气上涌。
看似平常的几味温补药材“不经意”的相互搭配,便能……
孙大夫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夫能杀人于无形这话,确实不假。
他伸出左手按住抓药的右手,却是无济于事,手依然抖得停不下来。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云瑶像看救命稻草一般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希冀与哀求。
少主夫虽然哀思过重伤了元气,但是经过这一天一夜后,心脉已经平稳了很多。而且少主夫不仅没有存着死意,反倒是充满了生念。
管家许诺他,只要事成,便把木家的药馆给他。但是他从来没有害过人,木老夫人也一向器重他……
医者,应该是救人的啊!内心不停地挣扎,孙大夫拿起抓好的药材,又放下。云瑶搂着苏慕,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刺得他的良心生疼。
但若是不这么做,即便他在木家打一辈子工,也不可能开得起这么大的医馆。
他想要一个医馆!
放下的药材,又被拿了起来。
门外的柱子后,叶寻静静的瞥着孙大夫。
望闻问切,和药理,叶寻都略懂一些。今早她看苏慕的面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气息明显已经平稳了很多。
而且,前夜苏慕在昏迷中任由云瑶喂药的样子,分明那么乖巧,根本不像是了无生念的模样。
能喝下药,气息也平稳了,怎么就更严重了呢?
叶寻蹙起眉,望向孙大夫的目光越发冰冷。她希望孙大夫不要走错路,否则这一身医术浪费了实在可惜,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孙大夫重重的叹了口气,放回了抓好的药材。
少主夫的命于木大小姐来说,怎么可能只值一个医馆,看木大小姐在乎少主夫的模样,即便用整个木家来换,她怕是也会答应。
木老夫人也是器重少主夫的吧,若不然,怎么会每隔几个时辰便派人来询问一次少主夫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他听说,苏家就只剩少主夫一个人了……
他学医是为了救人,木家待他不薄,他与苏家亦无冤无仇,这种害人性命天理难容的事情,他实在做不来!自己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想通以后,孙大夫只觉得身上像是卸下了几百斤重的枷锁一般浑身舒畅。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开始认真的重新抓药,连带着最初开的药方,也一并换掉。
站在柱子后面犹豫了片刻,叶寻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
喝了孙大夫新煎的药,晚一些时候,苏慕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云瑶布满血丝的眼睛。
云瑶正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眼神里还隐着一抹委屈。
被云瑶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得心疼,苏慕缓了一会儿,像是身体聚起了些力气,他伸出手抚上云瑶的手,哑着声音道:“瑶儿,陪我睡会儿吧。”
听到苏慕说的话,云瑶没出息的又淌起了眼泪,她把苏慕放平后,一边抹眼泪,一边爬到苏慕身边躺下。
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云瑶的手脚又麻又疼,疼得她直吸气。
伸出手,苏慕轻柔的帮云瑶捏胳膊,一边捏,一边蹙着眉道:“你这傻……”
顿了顿,他叹气道:“我不用你一直抱着的。”他又不是孩子了。
之前苏慕虽然头脑晕沉得厉害,但他知道,云瑶一直守在他身边,抱着他。
恍恍惚惚间觉得像娘亲一样,但他知道,是云瑶。
拉着云瑶的手,让她更靠近自己一些,苏慕伸出手慢慢的擦云瑶脸上的泪水,一边擦,一边轻声哄云瑶,“乖,别哭了。”
他的小尾巴,他舍不得,丢下她。
苏慕越哄,云瑶哭得越厉害,整个人都扑棱进了苏慕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把苏慕心里的苦楚和伤心全部哭出来一般。
伸手环过云瑶的腰,苏慕把下巴抵在云瑶的头顶,轻轻拍云瑶的后背。
小时候云瑶哭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安慰她的。
……
作者有话说:
成年人的生活太难了,我要一直加班到11号。
1-4号暂时更不了,5号我滚回来尽量更新。
祝宝宝们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开心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