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小姑娘带着个儿童手表,临走前她把这个给了庄藤,说是认作母女的信物。
庄藤看了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傍晚了。
地图已经熟记在心中,戴荷的地下宫殿庞大无比,按照小姑娘留下的线索基本上能够确定主殿的位置。
主殿也就是掌管着整个天神组织命脉的中枢,就在第九道闸门的深处。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在第六道闸门附近。
三人找了个废旧实验室,商讨计划。
“今晚凌晨之前,我们必须要找到中枢主殿。”
乔云稚根据目前所有的情况,确定下这次行动的作战目标。
她显得谨慎过度。
“凌晨一过,我们说什么都不能再继续了,必须撤退。”
庄藤点了点头。
这一点她倒是不反对,既然之前能在精神病院搞出那么轰轰烈烈的动静,庄藤压根就没想过把事情留到明天。
“我要在今天就解决。”
傅惊野看了庄藤一眼。
听她这话怎么像是在说,我让人今天死,他就活不到明天……?
“按照巡逻的时间来看,每隔半个小时,这里的布局就会变一次。”傅惊野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罗列和计算,眨眼间已经能在心里规划处一条路线,“我们需要在半个小时之中,通过第五道闸门。否则我们几乎无法躲过直接从我们正面升上来的敌人”
庄藤和傅惊野对路线已经心中有数,只有乔云稚还一脸懵逼。
“上学的时候你俩读书就厉害,我比不过,天生智商不够。”
乔云稚抱拳。
诚然乔云稚已经是局里十分优秀的刑警了,疑难杂案抽丝剥茧,屡出奇招快刀斩乱麻,作奸犯科之人没一个逃得了,能说她不聪明吗?
当然不是。
恐怕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解出戴荷的地下魔方宫殿,傅惊野和庄藤不是正常人。
他们是头脑怪物。
乔云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跟着庄藤和傅惊野身后猫着身子溜。
她偶尔还能听见傅惊野和庄藤小声争论路线问题。
每个字她都能听清楚,但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正在乔云稚抓脑壳的时候,整座地下实验室闪起了红光,刺耳的警铃有节奏地长鸣。
这难道就是大警铃启动了吗?
情况突变后不超过三秒,四面悠悠转出了许多洞。
洞口对准他们,噼里啪啦窜出子弹扫射。
整个过道的无菌膜都被打烂打穿了。
傅惊野护着庄藤往前跑,乔云稚紧紧跟上。
傅惊野急中生智,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前扳动手闸,过道扭转,一扇门落下来,他们乘着类似于升降梯的东西,去了上一层。
如此堪堪躲过机关扫射。
即使到了第二层,也并没有脱离危险。
“我们已经暴·露了。”
庄藤呼吸不均,语调却依然平静。
既然刚才那洞口能对准他们,说明戴荷已经知道了他们进入了地下实验室。
能煞费苦心地将整个实验室的布局设计得如此巧妙,“眼睛”们必然是少不了的。
这里的摄像头没有一万,也有五千了。
想必现在那些暗处的针孔摄像头也全部被打开了。
乔云稚不甘心地咬牙:“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因为那原本是一个该待在监狱里永无自由的人。
南芮绮很怕戴荷知道了自己私自行动、企图杀害东方瑛的事情,所以自从回来后,就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说。
戴荷是什么人,能是南芮绮不说话就能瞒得住的吗?
终归还是让戴荷在陈晖林被东方瑛发现的细节上,推测出了一切。
南芮绮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戴荷是怎么从她说的那些话里,知道警方的人来了?
事实上,戴荷是对的。
在监控中,她立刻就锁定了三个形迹可疑的闯入者。
戴荷在中枢下达了死令,瞬息间,整个实验室的高手以及机关,全都对准了庄藤他们。
在电梯自·杀式销毁之前,他们爬上了上一层。
庄藤并不知道戴荷在这里保卫队伍的布置,根本不可能预料到敌人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他们能做的只能逃,漫无目的地逃,看到手闸就掰,看到门就进,努力地甩掉追兵。
管道里的机关也很令人头疼。
庄藤原本正奔跑着,突然脚下一空,地面像盖子一样全部脱落,他们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傅惊野反应快,掉下去的瞬间,豹子一般飞跃到了平台上。
庄藤只能勉强抱住一根岩松枝干,乔云稚挂在上面通道掀开的地面边沿。
傅惊野将庄藤拉了上去,乔云稚手臂训练从未落下,沿着盖子狭小的凹槽一步步地移动,跳到了安全地带。
所处的平台在一条管道的天花板外顶,他们站在这里,终于看到了这个地下实验工厂的全貌。
原来并非完全在土地里打洞,相当一部分管道是架空在头顶上的,这些架空的管道有着纵横在两岸岩壁的铁架支撑,轻易不会掉落。
“如果猜得没错,戴荷就在那个位置。”
傅惊野指向了西北方。
不断变化着的管道里,隐约可见一个如罗盘的圆形区域,这就是戴荷所编织的蜘蛛网中枢。
他们现在再次有了清楚的方向和目标,不再只是一味地逃了。
傅惊野负责引走追兵,那些追兵被他有技巧地调虎离山,庄藤和乔云稚负责直捣黄龙,顺利地进入了第四道、第三道闸门。
最后他们在第二道闸门前回合。
虽然已经过了六年,傅惊野却依旧和当年一样身手了得。
把几十个保卫处杀手引到一块打,豁出性命似地,招招要害,完全放开了拳脚,凶残不留余地,哐哐几声,把人砸到墙壁上,背后能凹出一大窟窿。
庄藤看了心想,实战果然过瘾。
乔云稚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两个字,生猛。
等傅惊野一干完杀手,乔云稚就开启了第二道闸门。
“傅惊野快来!”
她半只脚踏进去,催促了一声。
却看到了身后突然来了个身形极为彪悍的人。
庄藤也看到了,大声提醒傅惊野,“身后!”
傅惊野头一偏,那人一拳打空,不料这时从大汉咯吱窝钻出个一米五都不到的家伙,尖利的匕首直刺傅惊野腰腹。
傅惊野差点就没躲过,腰部被划了一道,血在无菌服上十分显目。
强壮的高个子有两米多,力气大如泰山,小个子像个土豆,但身手很灵活。
一大一小两个人组合起来,配合熟练,招式也很诡异,傅惊野一时措手不及,那人钳住傅惊野的胳膊将他重重放倒在地,大汉力气很大,纵使傅惊野双手如板砖,能把人拍得头破血流,到底也不如他绝对的蛮力。
乔云稚看傅惊野被锁在地上,短时间无力起身,矮个子又想趁机杀掉他,连忙跑过去要帮。
乔云稚一开始就想过去,但她实在没看出如何破解,况且时间很短,真正的拳手作战都是风驰电掣的。
乔云稚刚跑没两步,忽然管道天摇地晃。
就连那死死把傅惊野锁着的敌人,都被摇晃得左冲右撞,不当心地松开了傅惊野。
没等一切恢复平静,傅惊野已经解决了这没能有足够应变能力的两个人。
庄藤刚才为了平衡,坐在地上攀着墙壁,努力从目眩中找到平衡,揉着眼睛朝傅惊野说,“你快过来。”
傅惊野正迈开步子,却突然一道门砸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乔云稚连忙拉起庄藤,生怕她被落下的铁板门砸到。
六道门落完了就不再落了。
隔着六道门,庄藤透过门中间的小窗看到对面有什么东西灌了进去。
乔云稚也看到了,吓得不知所措:“傅惊野!!”
傅惊野闻声看了过来。
没有恐惧,没有慌张,放在庄藤身上的目光,只有一种欣慰、
还有……不舍。
他来不及说一句话,甚至来不及流露过多的情意,水泥就淹没了他。
乔云稚歇斯底里地击打着门板,对它拳打脚踢,门板坚硬地站在原地,不可撼动。
就算是破开了这一扇门,那还有第二扇,第三扇……第六扇呢。
庄藤睁大着眼,呆滞地注视对面已经被水泥糊掉的小窗,手指在门上紧握成拳,控制不住地抽颤。
对方的恶意昭然若揭,庄藤猝尔望向了头顶的摄像头。
戴荷也在摄像头里望着庄藤。
那是一张与南姝一模一样的脸,一双美丽的眼睛罕见地猩红,带着熊熊燃绕的仇恨。
戴荷震惊来的竟是庄藤。
但没过一会,就阴险地笑了,她抚摸着屏幕上,庄藤那双淬毒的眼睛,喃喃自语,“时隔多年,你还好吗?”
说完这话,戴荷按下红键。
庄藤所在的通道,再次出现强烈的震动。
这次震动,与上次傅惊野作战时那场震动,相隔不过两分钟。
经过上次,庄藤已经知道震动背后必有杀招。
乔云稚还没从悲痛和愤怒中醒过神,便见大水撞击着墙壁奔泻而来。
没过一会,整个通道就被水灌满。
在复杂的水流中,庄藤和乔云稚就像乱转的陀螺,过了很久才找到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乔云稚生怕庄藤窒息在水里,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找庄藤,挟着她的胳膊,拼命往上游。
庄藤游泳技术也不差,看清乔云稚的意图,就在下面托着她。
乔云稚打算捅破上面的管道天花板。
她有备而来,身上有万能的工具。
当时他们掉到外面,看到了管道构造,有些管道的外壁不是坚硬的水泥。
乔云稚感受到托举,不禁往下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庄藤闭着气,正抓着她的腿努力往上举高。
她的头发在水里安静地漂浮,脸显得更白了几分,有小小的泡泡从她的口鼻浮上来。
这一刻,乔云稚从庄藤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
乔云稚讶然。
这辈子她都没想过,她也能被南姝信任,支持,托举。
滚热的泪意在乔云稚的眼眶打转,她忍着鼻酸狠狠地戳着天花板,一下又一下,力道极大,好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
终于,上面被捅破了一个口子。
庄藤游了上来,与乔云稚合力撕开了上方。
既然是水淹,戴荷设计的时候,肯定想过把人淹死后的排水工作,所以这根管道不应该是嵌在实心地里的水泥通道,下面虽然有坚硬的铁架,但上面没有,只是类似塑料的材料,但肯定要比塑料好很多。
无论如何,庆幸的是这种材料能被砸破。
乔云稚和庄藤爬到了上面,望着傅惊野所在的那处走廊已经完全发生了偏转,很快就被挡在了众多管道身后,不见踪影。
乔云稚克制住涌上来的抽噎,望了眼庄藤。
庄藤还在看着远方。
她的双目了无生机,一片灰败、空洞、荒芜。
乔云稚抹了把眼泪,鼻音浓重,拉起庄藤,“走!报仇!“
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一个城市的夜晚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此时此刻,北纬四十八度的森林却有如寒冬,笼罩在一片深深迷雾中,无人涉足,凄清之至,和那繁华都市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庄藤和乔云稚在午夜前一个小时,到达了戴荷的主殿,这座地下工厂的中枢。
戴荷敞开大门迎接她们,无数黑洞洞的枪·口蓄势待发。
“南姝,你回来了!”
戴荷兴奋地呼喊南姝的名字,双眼亮晶晶的,涌出百感交集的泪意,就好像真心实意地惦记了南姝多年,如今南姝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欣喜若狂。
“真是想不到,你竟然可以重新从海里走出来!”
庄藤望着戴荷就如同望着久别重逢的故友,激动得热泪盈眶,隔着几十米与她遥遥相望,“是啊!我又回来了!我杀你来了!这么多年在地下当老鼠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戴荷觉得自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庄藤比自己还要疯。
她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这才是她认识的南姝!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可爱!”
戴荷仿佛由衷地感到欣慰,嘴角笑开,眼圈都红了。
与此同时她拉下了开关,无数的子·弹就噼里啪啦地扫向对面。
乔云稚带着庄藤滚到掩体后面,身边的墙壁和地板以及散落的物件被炮·火攻击得稀烂一片。
枪·炮声停了,却袭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大机械启动的声响。
乔云稚探出头瞧,只见戴荷所在的中枢圆盘区域正在脱离连接。
戴荷还留有后手!
就说这个圆盘怎么这么奇怪,原来它还是一个潜艇舱。
危机出现时,随时准备脱离实验工厂,单独出逃。
砍掉所有冗杂的一切,能丢的都丢,只带着最核心的机密,保留最有用的力量。
精神病院虽在林子里,但林子后面却是海。
戴荷的地下实验工厂非常庞大,绵延土层数公里,出口正是那片海。
眼看连接带就要彻底分离,届时戴荷的的潜艇入海,她就真的自由了。
带着她的天神研究成果,天高海远任鸟飞!
决不允许!
乔云稚奋力冲上去,拿出了与国家二级运动员赛跑冲刺的速度。
戴荷轻蔑地望着这个曾经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多年的假妹妹。
“乔云稚,你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乔云稚此刻已经起跳扑向对岸,毫无退路可言了。
“那个电话,你打给乔阳绘的那个电话,让我们成功地找到了这个叛徒!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