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知道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去调查。”
南姝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
傅惊野派人前去潼城调查一些事情,传回来的文件里有陆星盏和南姝在游乐园的亲密照片。
他云淡风轻地看过, 对此也只字不提,却一直没去见南姝,直到南姝失踪。
傅惊野听着她软绵绵,带着撒娇的腔调, 与他调情。
他无动于衷地沉默着, 只是收拢手,裹住她, 把人稳稳地搂在身侧。
南姝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傅惊野的手背上, 血管里涌动的血液滚烫得惊心。
“你真不怕我被毒死了吗?”
南姝幽怨地掐了掐他的手背。
傅惊野不觉得疼痛,眉头也没皱一下,低头看她, “死了就找个地方把你埋了。”
名叫叶娅的厨娘,其实是乔云襄的人。
正如南姝所料,乔云襄想笼络南姝,加入贺重锦的组织, 成为他的教徒。
她们充分明白,南姝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才会“弃暗投明”。
叶娅处处挑拨南姝和傅惊野,让南姝对傅惊野害怕失望, 叶娅又屡屡帮助南姝, 得到南姝的信任, 让南姝觉得叶娅才是能帮助她的人。
苏言焉投·毒一事后,傅惊野没有看望过南姝一次,甚至当时还带走了苏言焉,将南姝彻底冷落。
南姝表现出伤心欲绝,心灰意冷的样子,骗过了叶娅,叶娅以为南姝终于动摇了,就表明了自己身份,要带她走。
谁知南芮绮有私心,在叶娅带南姝离开的途中,她假意接应,却当众杀人灭口。
南芮绮也不傻,她怎么允许南姝动摇她在乔云襄那里的地位。
南芮绮没有得逞,南姝逃了出去。
南姝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原本也是假意跟着叶娅出逃罢了,为的就是不让乔云襄等人起疑心,将这场好戏演到底。
而傅惊野也早就看出了叶娅的反常。
放长线钓大鱼,在密室里调换了傅时暮留下的一台电脑,让叶娅取走了假的那台。
只是没料想,他收网之时,南姝却失踪了。
南姝和傅惊野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森林里那次谈话不欢而散,可彼此虽然没有商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却做着同样的事,演着同样的戏。
倒是不知哪一处真,哪一处假了。
或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究竟是因为故意将计就计,在叶娅面前偏袒苏言焉而冷落南姝,让其有机可乘露出马脚。
还是因为看到了南姝和陆星盏的照片,被醋意扰乱了心湖。
对于傅惊野这冷冰冰的可恶发言,南姝听了只是笑,“那你务必帮我选一块风水宝地,并想一段惊艳出彩的墓志铭。”
一语成谶。
南姝的耳朵开始频繁地流血。
有时候止都止不住。
外出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南姝死皮赖脸地把傅惊野骗过来了。
“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她笑眼弯弯地抱着傅惊野的手臂,“陪我上街走一走吧。”
H国人口密度低,再加上这里是富人区,道路上更是难以看见一个行人。
南姝推着车,开心地在会员大超市里购物,看到顺眼的就塞进去。
她不认识外文,只看包装。
傅惊野多次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说,“这是磨砂纸,不是海苔。”
然后帮她放了回去。
南姝不以为意,往前又走了几步,然后在柜台上拿了一个小铁盒子,回头问傅惊野:“这是口香糖吗?”
傅惊野看到小包装上的文字,七个装,脸色非常不好。
抢过来就放了回去,就跟那盒子烫手一般。
南姝懂了,要去拉他的小手指,“其实我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但傅惊野是听不下去了。
他掉头就走,把电话拿出来放在耳朵边,不知是谁又跟他打电话了。
南姝表情错愕,对上傅惊野往后飞快的一眼。
南姝瘪瘪嘴,心道,给你机会你不要,你不行,傻瓜!
走到饼干区,南姝萌生出吃小熊饼干的念头。
拿了个草莓夹心口味的。
刚要放进推车,一个小朋友跑了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她手里这最后一包小熊饼干。
“姐姐你是中国人吗。”
南姝:“嗯。”
小男生笑眯了眼睛,扭着身体哀求,“我爸爸妈妈也出生在中国,所以你可不可以把饼干让给我呀。”
放在平时南姝不会给,但今天南姝给了。
原因很简单。
这个小男生她在梦里见过。
系统空间里,傅惊野的童年片段中有看到。
他和傅惊野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粉颊红唇,雌雄难辨,漂亮可爱得像个小女生。
“宝宝,快还给姐姐。”
有个女人追了上来,拉过小男生,抬头对南姝道歉,“不好意思。”
南姝微微一笑。
果然,这是燕霜仪,傅惊野的母亲。
如今她在异国他乡重新组建了家庭,孩子八岁了,延续她强大的美貌基因,这孩子长得跟傅惊野八分相似。
很快,燕霜仪的视线留意到了南姝的背后,她瞳孔猛缩。
南姝回头,不出所料,傅惊野站在货架另一头,强烈的阴郁气场好像震得地板在发抖。
燕霜仪认出了傅惊野,她吓得几乎是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直直地望着当年被她抛弃在案发现场的儿子,全身冷汗。
小男生一看到燕霜仪摔倒了,连忙担心地去抱她,“妈妈!”
燕霜仪惊恐地捂住孩子的嘴,“不要说话。”
孩童脆生生的一句妈妈,就好像是一根针,扎破了不断膨胀着黑色风暴的气球。
嘭——
=
傅惊野历来不是喜形于色的人。
包括那日见了燕霜仪以后。
他当时对她视若无睹,拉着南姝转身从容地走了。
医院的检查结果没有显示异常,但南姝的病情却在不断恶化,偶尔磕到碰到,淤青很久都不会消,稍微吃一点硬的就会胃出血。
约莫三天以后,傅惊野从酒会上下来,喝得烂醉如泥。
傅惊野从来没有把自己彻底喝醉过。
南姝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还是为了他母亲的事情。
想要帮忙照顾的大家都觉得今天的傅惊野尤其可怕,不敢上前,幸好南姝愿意帮忙。
对南姝道谢后,众人作鸟兽散。
空荡荡的法式温柔风建筑里,初夏的风卷动纱帘。
圆形露台被月光照亮。
漫天的星星闪烁在头顶,柔软洁净的藤编地毯上,放着好些豆沙袋。
傅惊野拥着南姝,倚卧在大豆袋柔软的橡胶颗粒中。
南姝后来的解锁片段中,看到了傅惊野经历的那段过往。
傅成枭是第一个站出来协助警方打击贺重锦的世家。
傅成枭虽在感情路上坎坷无比,但朋友缘却极好,他重情重义的性格就连贺重锦这样毒辣的人都喜欢,是真的把他当了兄弟。
谁知道,傅成枭是来反他的,这么刚直的傻瓜竟扮猪吃老虎将他骗得团团转,贺重锦恨之入骨,选了最惨烈的方式来报复傅家。
于是,他的人当着傅成枭小儿子的面,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将其虐杀,又派人秘密告诉燕霜仪,可以顾忌情意放她一马。
傅成枭之所以笃定燕霜仪会独自驱车逃离,是因为燕霜仪原本就和贺重锦有私情。
燕霜仪是因为身边好友都嫁人了,不甘落后才同意了傅成枭的求婚,贺重锦对发妻也不甚喜欢,这两人一见面,一个慕强一个爱美人,就搅在了一起。可贺重锦偏偏不止是图色这么简单,期间也各种花言巧语,骗得燕霜仪为他做事。
只可惜傅成枭从来没有怀疑过燕霜仪,他万不能想到,痴爱的妻子如此道德沦丧。
傅成枭为了妻子和孩子以身挡刀,燕霜仪却抛下孩子独自离去,无论傅成枭如何恳求她,她也没有回头一次。
那一刻,傅成枭才总算是认清了现实。
如果是以前,也许傅惊野会用毕生之毒辣报复这位母亲。
可如今傅时暮的离去,让傅惊野意识到,陪在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想找回哥哥,只想找回哥哥,其他什么也不要。
对这位母亲,他真的已经没有恨的力气了。
南姝一直知道傅惊野有个不宣于口的秘密。
傅惊野有收藏房子的癖好。
精挑细选地买房子,然后装修,各种各样不同的风格。
在无数个寂寞孤单的夜里,他会独自开着车,如数家珍地走进这些冷冰冰的屋子,抚摸着家具和玻璃,想像每一种生活的样子。
所以当南姝无处可去的时候,傅惊野如此驾轻就熟地帮她选了盐小池。
他有很多很多房子,可惜没有一个是他的家。
好在盐小池的屋子里,南姝有时会陪他走那长长的走廊。
他终于不再想象生活的样子,因为生活就在身边。
所有人害怕傅惊野,真正懂他的人才知道他不是阴冷,而是终日困在忧郁与悲伤中,因为总是万念俱灰,所以才会显得生人勿进。
“你爱我么?”
他醉醺醺地抱着她,重复问了三次,好像怕南姝听不到一样。
南姝指间轻轻在他的胸膛画圈,有些无聊。
“你说呢。”
傅惊野,“我不觉得。”
南姝:“如果我说是?”
傅惊野:“你骗我。”
南姝:“……”
傅惊野:“你爱我吗?”
南姝:“嗯。”
傅惊野:“我不信。”
南姝:“……”
爱情就像躲猫猫的游戏,你想要被找到,又害怕被找到。
醉酒的傅惊野,显然非常在意这场游戏里的胜负。
像个孩子,强人所难地质问,甚至索取相同的付出。
无理取闹不死不休,贪得无厌让人心力交瘁。
然而他清醒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又不在意了。
第二天一早,傅真把一份调查的结果呈现给傅惊野。
这是叶娅逃跑时各方面的蛛丝马迹。
种种迹象表明,叶娅是南姝故意放走的。
傅惊野本是可以捉住叶娅,问清傅时暮的下落。
傅真疑惑不解:“南小姐难不成真的是……”和叶娅是同伙吗?
傅惊野放下手里已经冷掉的咖啡。
庄园山上有一颗十分茂盛的樱花树。
在阴凉的山间盛放,花朵掉进湖里,好像地毯一样铺在湖面上。
小船荡漾在其间,不像是浮在水上,反而好像是推着那一层层的花瓣。
南姝倒在傅惊野怀里睡觉。
等午睡起,闲聊片刻,南姝忽然听见傅惊野说起山上的桃子树。
南姝附和着说,“那等会要摘桃子吗?”
傅惊野没有回答她了。
上岸往回走,南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撒娇让傅惊野背她回去,傅惊野没有同意。
没听见傅惊野的声音,想他大概是已经往前走了。
南姝无奈,只能自己跟上。
没走几步,忽然踢到一颗石头,身子就要往湖里栽。
千钧一发间,傅惊野连忙将南姝拉了回来,南姝随着惯性撞到傅惊野胸膛。
这一刻,南姝伸手抱住了他。
傅惊野僵在原地。
曾几何时,南姝抢了傅惊野的手机,傅惊野吓唬她,要把她丢进河里。
南姝不怕,反而是松掉了傅惊野的手,倒进了河水中。
昨日重现,她选择投入他的怀中。
傅惊野忽而觉得心脏酸梗得不像话,他抬起头看了眼辽阔的天空,最终是抛下了一切,用力地抱住了南姝,吻上她的头发。
什么恩恩怨怨的,让它消失吧。
傅惊野知道,南姝已经看不见了。
曾经那双清澈的眼睛,再也不会映进他的容貌。
山上没桃子树,傅惊野刚才也没有先一步离开。
可南姝中计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谈论那不存在的桃树林,在他前面迈开步子低着头小心地追……
南姝在这一刻,明白过来,自己没有瞒得住他。
黛眉舒卷,在傅惊野的怀中坦然而安心地闭上了眼。
南姝晏然自若,因为她知道,即便此刻自己露出马脚,傅惊野也还是来不及了。
他到底发现得还是晚了,南姝算计好的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傅惊野看到的,不过是南姝想要他看到的。
很早开始,南姝就屡屡高烧,慢慢地她总是站不起身,肌肉酸疼丧失力气,眼睛忽然就看不见了,失明有时半个小时,有时长达好几天,。
那日傅惊野从酒宴回来微醉,只是轻轻将南姝推开,南姝登时便丧失所有支撑之力掉了下去。
她没有喊疼,因为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
被傅惊野抱在怀里,南姝故意笑着说:“我又唬你呢。”
看上去好像又是一场苦肉计,可事实上哪有什么苦肉计,每一步她都真实地踏在死亡的路上,利用一个个狼来了的谎言,不是骗他同情,是为了骗他不信。
这一局,傅惊野失算了。
樱花树下的相拥,好像预示着他们放下了所有。
傅惊野觉得这是他们新的开始,对于南姝而言,却是临死前的和解,一场好好的告别。
黄粱一梦,山耶云耶,岁月成碑。
这之后,南姝进入了频繁的昏迷和高烧,用最好的医疗条件进行肾衰竭的治疗,终于有了一些起色。
花园里,傅惊野接见着莱恩博士,博士正研究着一种生物,名叫“天神”。
傅时暮留在电脑里的加密文件中,正是有关天神的各种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