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到的,阿真。”谈明月将季寻真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我谁都不信,连阿父都做不到的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谁都有可能被沈涧策反,只有你不会,我的阿真。”
“我只放心把我的头颅,我的命都交给你。”
谈明月的脸庞是柔软的、炽热的,他带着颤音说的那些话,也是那样地有温度,可是……它们全部加起来,却如同一万只利箭,一同戳进她的心窝。
疼得万箭穿心、疼得撕心裂肺、疼得肝肠寸断。
“明月,为什么啊……”季寻真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谈明月的脸颊上。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曾经相爱过的地方,继续空林鸟语,继续安详如斯。”谈明月慢慢道,“这样,以后的小姑娘和小少年们才不会重蹈我们的覆辙。”
“在我们获得过幸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让其他人也获得幸福。”
季寻真很想问他,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获得幸福呢,我们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活呢?
我们为什么非要为了别人,去牺牲自己呢?!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问,因为她的内心里,早已知晓了答案。
季寻真重重闭上眼,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叫做谈明月的人,他有至高至远的理想,他有宽广博大的心胸,他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他的一切,都深深地……深深地吸引着她。
所以她什么都没问,她只揪着自己的一颗心,重重地说了一个字:“好。”
接下来的画面,全部变成了黑白,没有声音,亦没有色彩,因为失去他的世界,不需要这两样东西。
一切都是剪影,她如何砍下了他的脑袋,装殓了他的尸身,然后平静地将他的脑袋装进盒子里。
她一把火烧了他们曾经的家,朝外面走去。
她去面见了谈抚萧,抱着盒子,接受了谈抚萧在她面前重重一拜。
她的脸上都是平静的色彩,丝毫没有觉得堂堂仙首向她叩拜有任何不妥。
这是她该受的,她和谈明月该受的。
一番梳洗之后,她穿着盛装抱着盒子坐上了白泽拉纤的大车,车轮滚滚,将她送到了沈涧所在。
………………
季寻真的梦醒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脑中的一切记忆迷雾,像风一样消散了。
她记起了自己真正的记忆,在一个春和景明的日子,她抱着谈明月的牌位,又一次观看了十年一届的试炼大会。
那一天,天雷隆隆。
又是催她飞升的天雷,她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没有回到昆仑之巅,而是来到了无相大殿之中,那里,拈梵天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尊上,你真要如此做?”拈梵天睁开眼睛,再一次询问道。
“说过多少次了?”季寻真嘴角调笑着。
“我们不是已经反反复复地确认过了吗?”季寻真把牌位认认真真地放到了命轮一侧,“这是我一直以来所愿。”
“就算记忆被篡改,就算能为全失,就算一身功德付诸东流?”拈梵天再次问道。
“若要升天,早在几百年前,我便升了。”季寻真走进命轮,盘腿坐下,“何苦等到现在?”
“卤蛋,开始吧……”季寻真说道。
“这次的计划,回溯逆天,必须骗过天道。”季寻真缓缓开口,“若要骗过天道,就要先骗过自己。”
“只有纂改了自己记忆,方才能令自己相信。卤蛋,改吧。”
“改了之后,您还会记得您此行的目的吗?”拈梵天问道,“您还会记得这个人吗?”
他亦看向排位。
“会的,无论过了多少次,无论是早还是晚,我都会记得他。”
“我都会记得,我是为了他而来。这一次,我换他活。”
“无论如何,我也要他活下来。”
命轮的光晕淹没了女人,她走进了她的过去,那个不堪的、痛苦的、绝望的过去,可只有那里,才存在着那一个他。
那个不存在于光明未来的,那个熔身于天地之间的,那个明烈如火又高义如冰的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