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色楼——啊未
时间:2022-05-15 06:30:21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看,这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农夫喝着一盏茶道。
  那书生有些尴尬,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后生站起来道:“众位看客,小生听说这竹篮打水农的新戏中可是有六月飞雪之景,不知这戏里能否有。”
  “如今正值冬日,这雪外面不飘着呢吗!”
  “非也非也,若这雪下到了这楼里才叫一个绝呢。”
  “笑话,雪怎么能下到楼里。”
  “哎,这位看客,你可不能这么说,当初下雨的时候众位不还见过吗?”
  众人争执不休,其中也有几个围着面纱的富家小姐们在人群中捂着嘴偷笑。
  徐微浓看着下面,微微一笑。
  她也是很好奇,这六月飞雪到底可不可能。
  毕竟,这可是戏文里的东西。
  忽然,下面一个书生把话的苗头引到了她身上。
  “今日坐着的还有我们京都第一才女徐大小姐,不如听徐大小姐一言?”
  “徐大小姐不如一言?”
  “就是,徐大小姐说一说吧。”
  徐微浓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温声道:“诸位若信这六月飞雪,这六月飞雪自然有。若不信,便没有。”
  “徐大姑娘这是什么话?怎么我们听也听得不太明白?”
  陈静初走了进来,道:
  “诸位若是被这剧动了心,那诸位心里自然有六月飞雪之景。”
  “陈姑娘安好。”
  陈静初微微行了一个礼,向楼上走去。
  众人明白了意思,也不再多话。
  “静初,你怎么来了?”
  “呆在家里实在闷,学着我们京都第一才女的活法来看热闹,正巧,请帖送了来。”
  陈静初坐在了她对面,倒着热茶,不忘调侃她。
  “小静初!我看你不闷的很,都学了语嫣天天打趣我。”徐微浓嗔怪道,接过了她递的茶。
  又忽然想到,问:“语嫣怎么不来?”
  “她忙着她那场盛世之宴,花了好些心思,还把安韵叫了去帮忙。”
  “嗯,成叭。”徐微浓喝着茶,目光看向楼下,忽然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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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拾伍
  林策一身平常公子装扮,青衣墨发,手执一把折扇,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
  徐微浓正看着,花昔阁的一位姑娘几步上前,问徐微浓道:“徐先生?”
  因她给花昔阁写了话本,这儿的姑娘都叫她徐先生。
  徐微浓回头看着这位如花容貌的姑娘。
  “我们夕阁主邀您一叙,就在那戏台子正对面二楼处,是绝佳的位置。”
  姑娘温言细语,让徐微浓听了不甚感叹,这花昔阁的人着实让人流连忘返啊,怪不得从前昏君多得是。
  “好,我这便去。”徐微浓微微一笑,看向陈静初,“静初,我去一下。”
  陈静初点点头。
  徐微浓便跟着那位姑娘走着。
  刚拐了一个弯,便看到了一个绝色的美人举着茶杯笑意盈盈的看着楼下。
  美人一身的水色芙蓉流纱,美目流盼,粉黛轻施,举止之间,一颦一笑,都让人情不自禁。
  徐微浓坐在了她对面,微微笑着。
  “姐姐真的是越发绝色了。”
  花夕眉眼带笑,看着她,“你倒是嘴甜。唉,我送你的胭脂怎没擦?刚送你那件水红色如烟云纱呢,怎么没穿?”
  徐微浓惭愧的笑了笑:“就是…就是有些麻烦,所以没穿。”
  古代的衣服太麻烦了,花夕送她那间云纱好看归好看,可就是太麻烦。
  花夕看着她,不语。
  徐微浓连忙赔罪。
  “姐姐,真的是要想美太难受了,光这妆便要花好些个时辰,我觉得平日里不必那么好看,后日,后日语嫣的宴会当真真是争奇斗艳之美景,我定好好打扮。”
  徐微浓拉了拉花夕的衣衫。
  花夕无奈道:“我啊,哪次都逃不了你这只会撒娇的狐狸。”
  “我今日新买了一只钗子,感觉很适合你,走的时候带上吧。”
  “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徐微浓得了便宜卖着乖。
  “好了,不同你玩笑,看到那个青衣墨发的公子没有?”
  青衣墨发?
  林策?
  徐微浓点点头。
  “今日除了你那出新戏,还有他的一出。”
  “什么戏?”
  “亡国将军。”
  徐微浓忽然心里一震。
  “我年少时见过他。”花夕喝了口热茶。
  “我十二岁时,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一个男孩,那时他是众人的焦点,传闻他六岁便可作诗,诗中所言可谓比得上十几少年,那一年,他作了一首诗,在那次宴会上出尽了风头,我同他不认识,只是那时我家境况不错,时常在宴会上看着他,我觉着他挺有趣的,正经起来挺正经,和你一样,不正经的时候也不正经。”
  “只是,之后我家道中落,一直顾着家里的事情,后来才听说,他居然被送往了边疆。”
  花夕低头微微一笑,尽是悲凉。
  就算是皇家人,命运也是如此不公。
  更何况她呢。
  “八岁。”
  “那时,他八岁。”
  “我很佩服他。可以活到现在。”
  徐微浓看向林策。
  他坐在红色的楼阁下,微微品着茶,眉眼带笑,很是闲情雅致。
  除却他拿刀抵着她的那一刻,他的身上从未有肃杀之气。
  “昨日你浓色楼之事,我已知晓。”
  “我们浓儿识人倒是准,他倒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只是,需要你多费些心思罢了,他的身份与地位,令尊的能力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花夕忽而莞尔一笑,勾了勾徐微浓的鼻尖。
  “腰上的玉佩可要挂好了,不可轻易露出也不可始终藏匿。”
  徐微浓回过神来,一双眼睛眼神复杂。
  “姐姐。”
  花夕看她的样子只是微微笑着,不再说什么,转头看向戏台。
  戏台已经布置好了,很快便要开场。
  “好啦,认真些。”
  她忽然收起了笑容,眼神肃穆。
  “第一出是亡国将军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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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拾陆
  徐微浓回眸看向戏台。
  戏台的帷幕慢慢拉开,上面黄沙遍地,横尸遍野,血迹斑驳,硝烟弥漫。
  花昔阁里瞬间安静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仅为这景象吓住。
  常听花昔阁戏剧的人都知道,花昔阁能够独霸一方,不仅在于戏本足够惊艳,而且戏台布置一绝,不仅仅是几张桌子那么简单。
  战场之上,一面沾染了血的旗帜被一个满身是血的将军紧握。
  对面,是千军万马,领头之人骑着马高高在上。
  “汝国已亡,何不速降?敬汝之英勇,若降,愿以重金厚待。”
  那将军忽然轻笑。
  “国亡民未亡,将,守的是百姓!”
  那将军手握破碎旗帜,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大字:“寅”。
  寅,也就是鄞。
  他上阵厮杀,舞台上是惊心动魄的厮杀声。
  戏台忽暗,二楼帷幕里,一个女怜人声音凄厉,和着萧瑟的音乐,唱道:“将士不知君王淫,
  犹以百姓安乐足。
  黎庶尸骨横遍野,
  将士战死英魂烈。
  宫廷歌舞声声欢,
  战场号声凄凄烈。
  一朝昏庸被斩杀,
  将仍执旗护边疆。
  问君何不降敌方?
  将守百姓不守君!”
  那一刻,徐微浓眼角忽然泛起了泪花。
  忽然想到,当初旧帝年老昏庸无道,适逢饥荒,又遇外敌,朝堂之内太子之争不断,为何这样一个破碎的王朝不覆灭?
  或许就是因为有关外无数这样的将士吧,他们以为百姓安乐富足,他们以为自己的亲人过得很好,所以拼了命在疆场上厮杀。
  可是,事实是自己的亲人早已不知所踪,城内城外到处都是饿死的,冻死的。
  如今新帝继位七年,何尝不是瞒着他们?
  告诉他们亲人安好,让他们保卫国家,保卫亲人。
  如果,如果他们回来看到自己的亲人早已饿死,冻死,会是怎样的景象。
  林策…
  新帝继位时他十三岁,或许他那时是一个少年将军吧。
  十三岁的孩子,却已征战了沙场。
  想来讽刺。
  戏台之上,忽然完全黑暗,一半戏台亮起,几个将士围着火堆喝着热酒,火堆上还烤着一只兔子。
  “咱兄弟几人经这一场厮杀可谓算是活了下来!”
  “是啊,现在这城保住了,可算是不愧对我那刚出生的儿子了!”
  “好家伙,你兄弟不厚道,自己大胖小子都生了,我们哥几个还没娶妻呢!”
  “你儿子叫啥名啊!”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哪里晓得,我媳妇儿一个把持家里,前几年我刚到这里,不过十个月,她托人捎了信,说我有后了,她也没说其他的。”
  “想来咱几个到这都这么久了。”
  “哎,不知道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啊。”
  “去你的吧!说不准人家都不等你了!”
  “其实我还蛮想那丫头不等我的哩。”
  “啊?”
  “她嫁个好人家就成。”
  几个大汉眼里都有泪,喝着热酒,火气腾腾的。
  让人看了却落泪。
  .
 
 
第17章 拾柒
  徐微浓回神看向花夕。
  “姐姐,这不是普通的戏剧。”
  戏剧没有这么华丽的舞台布置,词是唱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对。”花夕看着那戏台。
  “他想要把他在边疆的生活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呈现给世人。而你又恰好之前说过这种形式。我便做了出来。”
  “戏是人演的,台子是我们的,唱的什么也是我们决定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真正的戏本表现出来呢。”
  徐微浓蓦然失神。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好奇,这个世界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吗?她到底又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或许这个世界是另一个洲,另一个大陆,另一个地球的世界。
  这世界很大,大到她无法想象,无法揣摩,她只能在这个世界里,认真的活下去,才不愧对真正的徐熙。
  楼阁一侧。
  陈静初怔怔的看着,已然落了泪。
  她想到的,是她外祖父。
  那个年幼时,在她眼里,高大威严却十分爱她的外祖父。
  她拭了泪,站起身。
  “碧萝,我去外面透口气,这里炭火太旺盛了,你别跟着了。”
  “是。”碧萝有些担忧的点点头。
  .
  戏幕落场。
  徐微浓抹了抹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特别想去找林策。
  徐微浓起身。
  “姐姐,我去找……找一下静初。”
  而后便提着衣裙跑了出去。
  花夕眉眼带笑,看着徐微浓的背影。
  “哪里是去找静初了啊。”
  明明就是去找林策的。
  嘴硬的丫头。
  徐微浓很快下了楼,绕着廊阁跑到了林策身边。
  林策看向他,起身道:
  “徐姑娘怎么在这?”
  “我……”
  徐微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看他。
  或许是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徐微浓看他现在的样子总觉得……
  心疼。
  一个八岁的孩子就被送到了边疆,十三岁便成了少年将军。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问他,想问他那些在边疆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想问他会不会有怨气?想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可是到最后,她什么都问不出口。
  林策看着徐微浓窘迫的样子,刚想开口,却被她抢了先。
  “我听说今日花昔阁有新戏,所以来看。”
  林策忽然一笑。
  “笑什么?”
  “今日花昔阁的戏不止一出,另一出还未开始。”
  “徐姑娘请坐。”
  徐微浓愣愣的坐在了林策的位置上,林策便换了个位置。
  “听闻徐姑娘很爱吃糕点,我偶然得了几块糕点,正巧给了姑娘。”
  林策递给她一碟软糯玉团子。
  她眼神放光。
  “黎芳斋的软糯玉团子!你怎么知晓。”
  她伸手拿出一块,美滋滋的享用。
  林策看着她,眉眼带笑。
  姑娘三番五次都来催在下的糕点是否做了,在下自然知晓。
  而后又打趣着她:
  “还真是一只小仓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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