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久没出现了,众人都快忘了,绛妁是双修,修剑道修灵道,也让人几乎忘了她多强,当年她在时,谁能再称自己一句天才。
天才二字,唯绛妁能当。
绛妁双手慢慢凝聚,慕颜昀微皱眉头,他没见过这个招式,绛妁抬眼看向他飞身过来,下一刻便消失,再出现便在慕颜昀身后。
慕颜昀反应也是极快,他向左一侧身可绛妁似乎能预料到一般,直接又向左打去,强大的灵力带着慕颜昀一口鲜血吐出来,慕颜昀回身反击。
可绛妁却早早地远离慕颜昀周身,她半垂着眼看着慕颜昀。
封越一直在躲慕泓译的攻击,可迟迟无法找到机会下手。
“卫封越,你合该同你父母一起死。”
闻言封越抬头看过来,伏安琴蓝色灵力环绕,他开始弹奏起来,慕泓译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灵力有了增进,手拿鬼道之主伏安琴,就可以让我梦魇吗,封越你太天真了。”
“那你何不如试一试。”
慕泓译双手灵力都打过来,封越微沉眸子左手黑色灵气顿起,注入伏安琴,他周身黑气环绕,抵挡住慕泓译的攻击,反噬到伏安琴内。
“你修炼鬼道,也会为世人不容。”慕泓译慢步走过来。
“阴阳…烈鬼术。”封越再次睁开眼睛,双眸猩红。
天空黑暗,无数冤魂厉鬼呐喊起来,鬼哭狼嚎不足以形容,皇慕氏众人连连后退看向周围,一个个厉鬼出现,让慕泓译心中一震,他知道封越修炼鬼道,却没想到他可以操控这么多厉鬼。
他剑指封越道“此战结束,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是百家声讨的对象。”
“声讨?”封越轻笑歪着头看向慕泓译,声音阴冷道“我不已经是了吗。”
“你还要带着知苇一起被讨伐吗。”
果然提及此,封越手一顿,那些厉鬼嘶吼着,而后封越沉了眸子继续弹琴,他一边弹琴一边以灵力注入伏安琴打向慕泓译。
厉鬼扑过来,这世上最难缠的就是厉鬼,不眠不休。
慕泓译手中的剑几乎砍不完这些厉鬼,在场众人只有绛妁的道无化可以让这些厉鬼灰飞烟灭。
“知苇,遍地血流成河,你真的忍心吗。”
绛妁看过去,厉鬼撕咬着众人,仿佛来到那场梦境里的场景,她低了低眼把飒月唤回来,让众人有逃跑的机会,见此慕颜昀松了一口气看向绛妁“知苇,你心中还是存着这些道义的,对吗。”
闻言,绛妁看过去“我心中始终有,区别不过是我存的只是心中道义,非世俗道义。”
封越冷笑一声道“慕泓译,你不会以为阴阳烈鬼术只有这点能力吧。”
“慕三。”绛妁冷着脸看向他“皇慕氏桩桩件件,纵然没了证据,可也别想撇的一干二净,毁尸灭迹当真好手段。”
“知苇,不要执迷不悟,我能救你的。”慕颜昀伸出手想留下绛妁。
“救我?”绛妁细细品了一下,复又笑道“我何须救。”她的语气突然如孩童一样天真。
她右手缓缓升起灵力向慕颜昀打过去,慕颜昀生生接住这一下,他忍痛紧皱眉头道“知苇,我知你心境非常人,可你毕竟是凡人。”
慕颜昀说的什么,绛妁自然清楚,他所认为的无非是自己被封越迷住眼了。
绛妁回头看向封越,开口道“你说的对,我为凡人,既为凡人,困于情爱,有可不可。”说着她转回来看着慕颜昀。
另一侧。
封越按住伏安琴起身咬破指尖,滴在伏安琴上,伏安琴震动异常一道黑气直逼慕泓译眉心,慕泓译还没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不过一瞬。
绛妁看过来沉了沉眸子,收回飒月冲过去,趁着最后一刻入了慕泓译的记忆,甚至连慕颜昀都没拦住。
“陛下,琅琊城如此瘟疫,不可不控制。”
慕泓译皱着眉头“屠城吧。”他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满目猩红,满城遍地鲜血,灵力察觉有人进来,他躲起来发现是一个少年,少年修炼鬼道,他猛然想到一个方法,他冷声一笑抬手…
“你!封越!你怎么屠城!”
少年听到声音疑惑的回头,那男子跌倒在地上,梦境之中慕颜昀出现看着周围遍地尸体又看向封越。
男子抱住慕颜昀大腿“仙长救命,他回来报仇了。”
“怎么了?”慕颜昀震惊的询问,男子颤颤巍巍道“他娘当初染了瘟疫,我们就赶走他娘,后来可能病死,但是现在他回来报仇了!”
封越冷哼一声有些想笑,他开口道“那时候我百般乞求,我母亲不是瘟疫不是瘟疫,却无人相信,直至老大夫查看后说只是普通风寒,却也因为拖欠太久无能为力。”
他似乎想到寒冬之时,母亲轻轻拉着他说“别求,你不该求的…”虚弱至极,她还要阻拦自己,母亲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也…承不住你的跪…”
“你看他承认了!承认是他杀了这些人!现在他要杀我了!”
封越一字一句皆没有提及屠城,可男子却是一直把罪责推到封越身上,跟着慕颜昀一起的还有娄桉,后者并没有开口,只是这般看着封越,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我何时说过是我做的?”封越上前一步,慕颜昀拔出黑曜剑指向封越。
“那你回来干什么啊!你总不能安好心吧!肯定就是你!”男子被慕颜昀护在身后。
封越自然打不过慕颜昀,还是因为伏安琴护主才重伤离开,而那男子在无人处模样巨变——慕泓译。
画面一转,绛妁看到慕泓译走到一名女子面前,递给她一袋子东西开口道“当初那件事你再说给连晚意听一次即可。”
女子抬头接过慕泓译的东西,打开以后是黄金,她轻笑“你分明知道,那个人是廉许,根本不是朱连氏家主。”
“无碍,你只需要按照我教你的说即可,姓‘连’即可,哪个字不重要。”
身后又出来一名女子,慕泓译将字条递过去,女子接过来,下一刻表情一变“也不知这朱连氏招惹你什么,那家主分明好心收留萧红溪的儿子,却被你这般污垢!那廉许做了那般事你却闭口不提,你算什么…”
慕泓译抬手掐住女子的脖子开口道“别不识好歹,那人没见过你,我大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冒充你。”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此生最不想看到的人,她的二哥连晚意,只见慕泓译开口道“你父亲,抛妻弃子。”
绛妁怔愣的慕泓译的记忆中脱身而出,她一口鲜血吐出来,封越飞身而来扶住她。
绛妁满目震惊看向慕泓译,慕泓译强撑着,被通灵后身体是虚弱的,绛妁在最后一刻在他脑海中种下因果,他道“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居然对你心软了。”
刹那,绛妁眸子里再也不是从前那般冷静,她对着慕泓译重重行了一礼,还安葬之恩,即使朱连氏因他覆灭。
而后她用飒月在自己眉心划开口子,一滴心头血而出,她直直打到慕泓译的眉心,连慕颜昀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慕泓译陷入梦魇之中,因果的触发,他口中一直喊着不是自己,慕泓译看向慕颜昀手中的剑直直冲过来。
她用自己的心头血,暂时将慕泓译困于方才梦境中,被那些枉死之人纠缠,以便脱身。
“父皇!”慕颜昀一愣,他接住慕泓译,后者一直喊着不是自己,封越眸色一沉伏安琴打过去,绛妁挥手挡住“不可以,封越。”
卫封越的清白,皇卫氏的清白都需要慕泓译来证明。
慕颜昀怔怔看向绛妁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封越“卫封越。”
“阿妁,只这一次。”封越紧握着伏安琴,青筋暴起,他压着声音道。
绛妁身子亏空的厉害,这一战她几乎消耗殆尽,她强撑着,手中飒月剑指皇慕氏而后砍去衣裙一角,风吹过她的发丝,脸上全是血迹,她红着眼眶道“此后,恩断义绝。”
慕泓译按着头,强撑着一丝精神“想走?”
他用尽全力打过去,眼下绛妁和封越两个人根本挡不住,封越把绛妁护在身下。
“啊!”
绛妁睁开眼睛,她颤抖着身子和封越对视,透过封越,她看到的是…
房涟漪。
她是何时来的,没人知道。
“房姐姐!”绛妁甚至觉得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她跑过去接住房涟漪,她的身子软的不成样子,骨头已经被散化的差不多,房涟漪看向绛妁,她虚弱道“小五…”
“房姐姐,我救你。”绛妁想带她走,可房涟漪阻止住她“救不了的,我救不活的小五,我…我要去见他了…”房涟漪看着绛妁,语气温柔的很“我可以…终于可以去见他了,我可以告诉他,我…我把你保护的很好…很好…”
“你不要死。”绛妁摇着头,她已经没人能依靠了,房涟漪轻笑着“你看开些,我可以去见他…然后…告诉他我的心意了…”
“你本可以不来的。”绛妁紧紧抱住房涟漪“你为什么要来。”
“我私心想…想做你的四嫂。”房涟漪口中鲜血喷涌而出,绛妁颤抖着身子“房姐姐。”
房涟漪看向慕泓译那边,复又看向绛妁,她闭上眼睛霜玉剑颤抖着,她的灵力全部交付给霜玉剑,霜玉剑发出白色光芒照耀周围。
“快走。”房涟漪用尽最后的气力,推出绛妁,封越拉住绛妁和房涟漪对视,狠下心带绛妁离开。
封越胸口一震,一口鲜血吐出来,他双手一翻红光一闪两个人便消失。
回到山洞之中,绛妁一言不发,她脸色苍白,封越为她渡灵力被绛妁制止,她哑声开口气息虚弱“无碍,我自幼修炼。”
其实对她本人来说那滴心头血不算大问题,可她在慕泓译幻境里得知的真相让她怒急攻心,才会如此虚弱。
山洞(七十二)
山洞之景阴沉沉,如同二人的心情,她看向封越开口道“封越,你知道我在今日看到什么了吗。”
是什么呢,能让绛妁如此脆弱的必然与朱连氏挂钩了。
“其一,当年琅琊城屠城之灾,是慕泓译所为,因瘟疫横行,他刚掌权必须遏制住,正好那时候你回了琅琊城,所以你背了灭城罪名;其二,朱连氏覆灭,是他教唆我的二哥…连晚意导致。”
“十五那年,以我之愿,我的二哥,连晚意出现,与朱连氏亲近,我以为我是把二哥救于水火,却不曾想我是亲手把朱连氏退入地狱。”她恍惚间看到那个人的笑容,温和谦卑,谁能想象到。
“我那二哥,前十九年都隐世,是我将他带出来,也是他把朱连氏退入深渊。”她看向封越眼神是懊悔。
她之前想不明白,父亲从未对不起他,为何二哥对父亲还是那么大的敌意,以至于后来要覆灭朱连氏,后来才知道原来因着他母亲是青楼女子,他以为父亲始乱终弃。
可却不曾想,是父亲救了他,父亲他心思正义,他是青楼女子所出,父亲心里的确苦恼,所以一直没有去理会他,连晚意的亲生父亲是谁,谁也不知道,可能只有他早早便撒手人寰的母亲知道。
可这些,没人告诉他。
他只听信慕泓译所说的,父亲始乱终弃,抛妻弃子。
在她看到廉许时,她就发现和连晚意太像太像了,后来更是证明廉许才是那个人,可是连晚意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颠覆了朱连氏一切,和朱连氏一起赴死。
从恢复记忆一直到今日之前,她都努力避开这个人的踪迹,她不想去触碰这个禁区。
绛妁抬头她眼里疲惫的很“那一日我求爹爹,我说…”
“父亲,二哥已经十九了,该出来了,总不能一直不出来,少亲少亲,我可以和二哥亲近的。”
“那时候爹爹不同意,我不明白,后来才是明白,原来我这二哥心思深沉的很,不像面上那般沉寂,可晚了,晚了。”
封越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听着绛妁讲述,甚至绛妁话语里有些凌乱,他也没有去打断,因为对绛妁来说,从现在开始,看清了皇慕氏,没了朱连氏,没了房涟漪,自己现在是她的依靠。
“可二哥也是会温声对我说,小五,天气冷,总是出去身子会受不住的,他还会对我说,有我在,小五不会受苦的,我竟都信了。”
“我那二哥,吃得苦,家中对他不苦,可外面的谣言对他苦,人言苦,但这些我不曾知道,他一个人收的很好,不曾说过,所以当他给朱连氏致命一击,谁也没想到。”
“二哥总是一副温笑,我却一直未发觉不对劲。”绛妁勉强笑了一下“在朱连氏,除了娘亲,再就是二哥让我依赖,大哥严肃正直,四哥活泼总是逗我玩闹,可只有二哥我会去依赖。”
“十五岁的连绛妁很是依赖他。”她失了气力,很是无力,只能靠在窗边看向外面,这世上没有人是自由自在的,可是他在的那几年,自己是自由的。
她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二哥会帮她处理一起,会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
大雪纷飞,她感受不到寒冷。
封越轻步走过来蹲下来抱住她,感受到她的颤抖,封越低头紧紧抱着她,心中很是心疼。
绛妁闭上眼睛,她把手按在封越的手上,她猛然哭起来“那时候我不信,不信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朱连氏所有戾气…”她突然一顿。
似是没明白,她突然想到那个女人说过的一句话——
“你是没有资格恨他的。”
“封越,那个女人说,我是最没资格恨连晚意的,你说…”她抬眼看向封越“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看着封越眼里的不忍,绛妁呼吸急促起来,她转过身子紧紧握着封越的手“你知道的吧,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对吗,慕泓译也说他对我心软了。”
看着她,封越闭上眼他低下头,额头触碰着绛妁,他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哑声开口,他猜到了“他将所有戾气给了你,是给了你一条生路。”
所以当初在宣醉城初遇,绛妁浑身戾气,所以她可以在殉符的时候,留下一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口中那个二哥,把那一线生机留给她了。
这话就像是斩刑的刀一样,落在她心头,绛妁紧紧抓着封越的衣领,每每触及当年的事情,绛妁就变得柔弱起来,像个小白兔一样,封越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阿妁,这些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