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不是他们玹瑛城的弟子?”
“看着不像。穿的衣服都不一样,那男的看起来花枝招展得很,跟狐狸精似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捋一捋啊。”那人将这些内容串联起来,“所以是这离暮雪,已经跟另外的人这样了?”他又对了一下拇指,恍然道,“那就难怪离掌门不去管叶重北的死活了。”
“啧啧啧,看来修仙人之间的关系也挺乱啊。”
“不好说,不好说。”
对于离自己的生活太远的那些人,世人总是乐此不疲地为他们书写故事。哪怕对方只是随手丢了块手帕并被人捡了去,都能被他们传成是牛郎织女一般的爱情。但其中自己信了几分,怕是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茶馆处得偏,坐在里面的只有樵夫二人,他们聊起这些话题来便也没太顾忌。总归是这么大的一场雨,无论聊了些什么,最后都会随着雨势一起散去。
茶馆门外还搭了一个简易的棚,顶上铺了油布,雨水打在上头格外的响。
身穿黑色大氅的男人就坐在棚下长椅上。
窗户拿木棍支棱开了一半,他听着里面高谈阔论的二人说的话,待听他们提到离暮雪与玉云琅的关系时,他的嘴角不由一挑。
山野之地,粗茶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也就胜在一口热乎。他只倒了一杯,捻在手中慢慢饮着。
少顷,杯中茶尽,他搁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起身拉上了斗篷帽檐,抬步便重新跨入了大雨之中,向着那被雨雾缭绕的深山而去。
***
荧惑台上,叶重北已经受了整整九百鞭,连最初绑着他的链条都在君节鞭的力道下断裂,他身上更是已经找不出一块好肉,生生成了一个血人。
这副模样,看得玹瑛城的众位师长心中多少都有不忍,好几人都连连摇头叹着气,更不用说那些跪着为叶重北求情的弟子了。
离暮雪虽然没有出现,但除了她之外,连归不弃都从丹房里出来了,拿着几瓶最好的伤药躲在远远的角落看着荧惑台上的这一幕,多半是想等刑罚结束后去救治叶重北。
步燕青、裴子夜、洛星渊三人的表情也都不好看。
君节鞭虽然打在叶重北的身上,但他们心中的沉重却并不比受罚的人少。
似乎随着这一鞭一鞭打下去,他们与大师兄之间的关系,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雨势渐收,君节鞭从叶重北身上甩至地面。哗啦巨响,最终一切归复平静。
至此刻,叶重北才终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呕出血来。
“大师兄!”
无数的弟子在鞭刑结束后顾不上礼仪冲上了荧惑台向着叶重北围过去。
头顶的光圈逐渐变小。
叶重北的眼皮轻颤着,手指朝一个方向微微抬了一下,嘴唇缓缓翕张,没来得及吐出什么话来便已失去了意识。
那里桃杏夭夭,宁静得不似凡间。只是他不知道,他所期待的那个人一直到行刑的最后一刻都不曾露面。
如今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可他也没有察觉到,原来在这种时刻,他本能在等待的,无非还是最初的那份温暖与美好。
“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散了。木喻霖走到了裴子夜的身边,拢着手看着荧惑台上忙乱的众人,淡声道。
听到木喻霖的问话,裴子夜才将一直略有怔忡的神思收回来,眼眸低垂,低道了句:“没什么。”
“你们师兄弟几人一起长大,如今看到重北受此刑罚,你果真没有任何打算么?”木喻霖却又问了一遍。
裴子夜闻言不免转头朝木喻霖看:“师尊何意?”
木喻霖向远处望了一眼,稍稍眯了下眼睛。
他们站的这里高,可以望见那边粉白的一片雨后花海。因为距离远,这片粉白看着不过就巴掌大的那么一点,却也是无数苍翠劲绿中唯一的一抹柔润之色。
“若是没有打算,就将你的表情收一收,尽好做师弟的本分。若是有打算……”木喻霖顿了顿,偏头朝裴子夜一扫,温声笑言,“此刻便该去你师姐那儿送些关怀。”
“有些事情,想得越多反而越是抓不住得不到。你这孩子胜在心有七窍,也亏在太过玲珑。这一点,你得学学小五。”他望向阶梯的另一边。
那里,洛星渊向庄濯行了一礼后已经转身离去,看方向正是粉白杏林的所在。
木喻霖笑了笑,缓缓说道:“你看,论果断和贴心,你这只小狐狸倒还不如你冷得如冰块的五师弟。”
裴子夜的眼底暗了暗,用力捏紧了拳。
半晌,他才给木喻霖躬身做了一揖,似是定了决心道:“弟子先行告退。”下阶梯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