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濯和木喻霖也走到了门口, 随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向峰下巍峨的偌大门派,看着那些朝离暮雪围上去的人。
多半都是在跟她了解无妄峰上的情况, 隔了一会儿后冬沂还派了只麻雀上来, 唧唧啾啾站在枝头问:“掌门师兄没事吗?可需我来看看?”
离啸山三人抬头望着这只低头整理羽毛,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多关心掌门师兄身体状况的小鸟:“……”
明明可以自己上来现场看的, 为什么还要借物传话这样多此一举?
他们总是跟不上冬沂清奇的脑回路。
归不弃到如今变得这么孤僻,大概跟他师尊总做出一些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奇葩行为有脱不了的干系。
三位师长默默叹气。
“没事。”离啸山回,并跟冬沂道,“让大家都散了吧。”
“好。”
冬沂应了声。
然后麻雀将脑袋从翅膀下收回来,扑棱着又飞走了。
很快峰下聚拢的人群就四散离开了。
三人又默默无言地并肩远眺了一会儿。
其实隔着云雾,他们除了下方玹瑛城之外再看不清更多的地方,也总会因这样游离于世间之外的场合而带起断了红尘的孤独和清醒。
越是到了顶峰, 下方的人仰之弥高, 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种孑然一身的感觉, 其实有多像某种牢笼。
“雪儿不在,你可以说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了。”庄濯言道。
因为人瘦又不苟言笑之故,哪怕站在身边的是离啸山和木喻霖,他看起来也依旧严肃, 语气跟训小辈似的。
也得亏是离啸山和木喻霖年轻的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两三百年前就对庄师兄时不时会来的训诫习惯了,甚至还能开他两句玩笑。得了他的问,离啸山就应了一声,一五一十回答:“连日勘测天机未果,便想着引出灵识一探究竟。”
“结果如何?”
离啸山眼睛半眯了瞬,片刻后,指尖在袖口搓了搓,笑叹道:“这次倒是探到了些许片段,不过也差点回不来。”
想到方才灵识游离出体上行至天,触及到的那双充满威压的金色兽瞳,离啸山虚握着的手稍稍一紧。即便到了此刻,他也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恐惧,能够感受到“神”这一界,对他们人类而言是怎样一种碾压式的存在。
甚至他不过只是灵识触及到了那么一点天机片段,便突破了飞升的最后那道关卡。若非在最后他强行封闭修为,大概这个时候,他已经去见祖师爷了。
“师兄,你不说我也正要问你。”木喻霖闻言拉了离啸山的手臂,疑惑道,“既已堪得大道,你合该与几位先祖一般飞升才是,又怎么会是此时这般状态?”
他们自己虽然还未触及大道,但有先人在前,哪一位不是飞升之后便至另一方无我之地,从此不再现世?即便偶尔能被后人引出,也都是含了仙灵的一抹虚像,哪能跟离啸山一样还真实地站在这儿,看得见也碰得着?
庄濯也问:“‘差点回不来。’此言何意?”
“原本是要飞升,但我最后放弃了。”
庄濯和木喻霖闻言不由皱眉:“为何?”
“因为……”离啸山叹了一声,“割舍不掉女儿啊。”
他左右望望庄濯和木喻霖,淡声言:“在什么都没有为她安排好的情形下,身为父亲,要我如何安心将她独自留在这世上?所以我便将修为封了,再过几年,等时机合适了再离开。”
那方飞升之后的无我仙境,他不曾去过,也不知还能否再回来。纵然仙境诱人,是他们每个修仙之人最终的梦想,可他还有割舍不了的牵挂。纵然最后要离开,他也得让宝贝女儿有一个慢慢接受的心理准备,好过骤然将她丢下。
看着离啸山平静的神色,庄濯和木喻霖不免暗叹。
离啸山爱女,这是他们这么多年都看在眼里的事实。为了安抚宝贝女儿,他宁可封起修为止住飞升也要留在这世上,哪怕这种强留于自身而言无疑是绑上重重铁链,需要极大的自控和内耗。
今后这几年,他虽超脱有形的束缚,可却再无法轻易自如运用灵力。因为每一次灵力的运走,都会让他对自身所施的封印有所松动,也需要他花费更多的力气去修补增强。
逆行之事,也是自噬,其实得不偿失。
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旁人听归听了,却也无权干涉。
三个老年人再次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庄濯才道:“玹瑛城不可一日无主。既如此,下一任掌门的人选也该早日定下来。”
“师兄之言正是我想说的。”离啸山点头,“择一时日,二位便将此事安排下去吧。”
木喻霖叹了叹,显得有一点忧心。“只是如今这些孩子到底还太年轻了些,原该再多些历练方能守住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