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你个灾星!”
就在离暮雪转身去上香的时候,在她身后的两人抄起早已备下的石头向着她的后脑勺打了过去,表情狰狞的,就像是想要一击就打死她!
只是很可惜,对于他们二人,离暮雪是早有防备。他们偷袭的动作快却快不过离暮雪的剑,还不等他们两个有所反应,年纪轻的护院已经被剑锋划开了喉咙,保持着举着石头的姿势直直往一旁倒了下去。
血液喷溅而出,溅到了老人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是一震。他抖着嘴唇缓缓眨了眨眼,双手还捧着石头,垂下眼帘看着这柄抵在他心口的冰剑,这才真的害怕起来,求饶道:“饶命……饶命……”啪嗒,将手里的石头扔了。
眼前的老人被吓得浑身都在抖,混浊双眼含着老泪,嘴里喃喃的只有“饶命”两个字,像是脑子都已经糊涂了。然而离暮雪看着他的表现却是冷哂了一声,道:“省省力气,不必演了。”
话音落,她手上一使劲,冰剑剑刃直接洞穿老人胸口。
老人大睁着双眼往后倒下去,像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敢相信对方会杀自己。鲜红的血液很快从他胸口的布料上洇开,只是在血液流干的最后,一股黑色浊气从冰剑造成的口子里溢出来,如同轻雾一样漫在了空中。
它在屋内盘旋了一圈,旋即一声嘶吼,呼啸着窜出了门没入外头的黑雾之中,与其他恶灵一起,变成供王少爷驱使的工具。
恶心的东西。
离暮雪面无表情地挥出一道剑风,将残留的浊气驱散了干净。
她自进门开始就知道这两个人不对劲。外头已经没有一个正常活人,但黑雾之中攻击他们的恶灵却没有变少,若仅是王家的那些家丁婢女,数量根本就对不上。由此想来,在黑雾笼罩村子的时候,所有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变成了那些恶灵的一份子。
连她和萧寂两个有法力在身的都没法逃出黑雾的追捕,这两个普通人哪怕先一步逃出了王家,更没道理能够安然无恙地躲在这儿。她没有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对他们动手,无非是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打算什么。结果如她所料,他们也是想杀她。
供桌上摆着祭品,族谱就摆在最下面一排牌位的正中间。离暮雪走过去将它拿了起来,按照上面的标注找到了那些结成冥婚的早死之人的牌位,并在这些牌位后头,找到了刻了生辰八字的一块小木牌。
是象征着那些连在死后都不得安生的无辜女子的小木牌。
多讽刺啊。明明是被找来解救不入祖坟的孤魂野鬼的,却被困在了这里永远都无法入轮回,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让人供奉的牌位都没有,只有这么个小木牌,如同一个附属品一样搁在那些早死之人的牌位后头。
那么多,那么多的无辜女子,生的也好死的也好,都被拉来了这里变成了他人的陪葬品。那么多,半数以上的牌位后面都放了这样的小木牌!
离暮雪的眼神冰冷下来。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生来就该是别人的附属。生时该有生时的尊严,死后也该有死后的净土。入轮回也好,沦为游魂也罢,一个人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该由它们自己来选择。
离暮雪抬眸望了一眼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这整个村子的牌位。下一刻,她扬起供桌上的烛台,一把火将整个祠堂点燃。
火光吞噬了屋子,烧得汹涌而猛烈,燃得天空都变为火红。百年来,所有被禁锢在这里的被无辜配冥婚的亡灵都在大火之中得到了解放。它们一束束飞往空中,聚成一面耀眼的光幕。
用朱笔登记在族谱上的那些记录一个个消失,如今,她们终于又是自由的了。离暮雪敛了敛眼睫,在最后一笔记录消失之后,她甩手将族谱付诸这场大火之中。
木头燃烧的哔啵声响不绝于耳,隐藏在黑雾中的恶灵们痛苦地尖叫起来。
它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祠堂中供奉的享尽好处的先人。它们想要掩盖住村子里的传统与罪恶,比谁都痛恨破坏者。然而此刻,牌位被焚毁,它们再次成了孤魂野鬼。面对这么多被它们伤害的无辜女子的亡灵,它们才发现它们根本无法直面自己的罪恶,只能在不甘地挣扎之后,堕入地狱接受该有的刑罚。
天空中光亮骤然迸发,笼罩着村子的黑雾被驱散,所有邪恶的力量都在这耀眼的光亮中无所遁形,尖叫着消失了。
王少爷失去了黑雾与那些恶灵的助力,像个破布玩偶一样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他的脑袋抽动了几下似是还想挣扎,最终却是在身上最后一丝怨气消散之后,再也没了动静。着一身寿衣躺在街道中间,就像是在以整个村子作为坟墓,以其间的所有前尘往事作为陪葬。
萧寂与离暮雪脱离出刘二郎和阿离的身体浮了起来。
他们和勾蜮一起站在远远的半空,看着底下的一幕幕按照原有的轨迹变化起来。
在原本的故事里,阿离没有那么幸运地逃过这一劫。她被孙钱氏和刘母卖给了王家配冥婚,又被她那不学无术只有一身吃喝嫖赌本事的表哥刘二郎奸-污。她害怕,她反抗,她疯疯癫癫地逃出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她。于是她又被拖了回去,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毒打,被锁在屋子里,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活活被折磨至死。最后王家来人将她抬走,像缝块破布一样缝住了她的眼耳口鼻,把她放入王少爷的棺材。
她入了王家坟,却并不被王家承认。她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世上一样,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她、想起她。
她活着也不过是个疯子罢了,比之牲畜更不值钱。她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又有谁会在意呢?
曾经发生在村子里的每一桩冥婚买卖都在他们眼前重现,就像是这些无辜的女子在请他们记得,记得她们都曾生而为人,她们都有故乡。
最后,明亮的光幕渐渐淡去,无辜的亡灵朝各处四散而去。
大概……都是去往她们的来处了吧。
离暮雪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木制的镯子,上面刻着一串年份时辰,后面跟着数字,二者并在一起像是一串铭文。
她跟萧寂还有勾蜮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天边有日光从地平线升起,萧寂眯眼看着,淡声道:“都结束了。”
离暮雪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