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玹瑛城内,掌门仍旧需要长老们用一层又一层的法术施加上去才能保持魂灵不散;三师兄的灵识没有回来,四师兄用了许多的办法都没有办法唤回他片刻的意识;二师兄和五师兄走了,连玉豆芽菜都走了。
“你说……”林苍陆揣着手,望着从天上大朵大朵飘落下来的轻盈的雪花,“云琅他为什么要转投天启宗门下?难道真的跟其他人说的那样,是受了殷舒白师兄的蛊惑吗?”
陶蓁也随着林苍陆的模样望着雪花落地,将眼前的一切都严得遮掩起来。
“不知道。”她回答,“但……总是想要得到什么吧。”
“我上个月偶然之下见到了他一面。他变了不少,长高了,看起来也冷漠了许多。”林苍陆停顿了一下,随后笑了,“穿了一身白衣,乍一看……有些像师姐。”
“嗯。”陶蓁应了声,“大师兄之前代掌门至天启宗议事,听同行的西岐师兄说,在看到云琅的时候他们都愣了一下,恍惚之间以为见到了师姐。听说大师兄当时还打翻了酒杯,之后一直都神情恍惚,回来之后闭关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如今似乎有许多人都爱慕云琅。甚至有传言,说大师兄有意重新将云琅招揽回玹瑛城来。”
“但云琅他不是师姐。”陶蓁叹了一口气,“即便再像,他终归不是师姐。即便他重新回来了,他也不过是带了一点虚幻的影子,难道大师兄据此,便能自我欺骗,心里便能得到安慰么?”
“陶蓁。”林苍陆叫了陶蓁一声。他仰着头,眼睛一眨又一眨,雪花沾到他的睫毛上,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朦胧。“我想师姐了。”
陶蓁转回了头,就像没有看到他眼角的那点湿痕。她深吸了一口气,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造型古朴的铜戒,缓缓应道:“是啊,我也想师姐了。”
“大家都还记得师姐的,对吗?”
“怎么忘得了呢?”
“那师姐,她还会回来吗?”
“会的。不管是十年,一百年,还是要多久,我相信只要还有人在等,师姐她一定会回来。”
绵延的大雪盖住了修真界中大半区域,所有人都在这场大雪之中驻足停留,看着雪花落地,想起从前也有人在战斗之时曾降下冰雪,奉献过让人为之震撼的精彩场面。
确实还有人在等,有许多人在等,无论是正道门派中的,抑或是魔域十二境内。
幽暝城的冥宫,阿楚又一次将外界最新的消息送进来。
“城主。”
黑袍半敞的人屈膝坐在地上,乌发披散,手中还捧着一小坛酒。看到阿楚进门,他抬眼朝他一笑,说了句:“今年的醉春风比往年的淡了些,喝着没味道。”
阿楚的视线在萧寂赤红的眼角一落,随后垂下眼,只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萧寂接过了,靠着座椅的一脚,对着光将它展开来。他的肤色比从前更加苍白了,连唇色都是白的,只剩下眼眶留着些许红,看起来委顿颓靡又可怕。
“啸阴岛攻占了黑云山,正要向归风门的地界推进。”萧寂念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扯出了一丝讽笑,“如今正道各派都忙着养精蓄锐,自顾不暇,倒也的确是这群鼠辈动心思的好时机。”
“归风门毕竟依附于天启宗。这两年来,天启宗的势力增长不少,已有往正道第一大派发展的趋势。啸阴岛在这时去动归风门,恐怕得惹一身骚。”
萧寂闻言笑了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问了句:“那个小子还在天启宗么?”
即使他没说明白,阿楚也知道他问的人是谁。阿楚应了声,道:“是。但听说玹瑛城有意将他重新招揽回去。他如今……似是越发神似那个人了。”
萧寂在阿楚话后睫毛微微一颤。许久之后,他饮尽了酒坛里的醉春风,扬手将之抛到了一边。酒坛子应声而碎,萧寂这才仰头眯起眼睛,望着阿楚冷漠的表情,说道:“你不用忌讳,尽可以叫她名字。”
“离暮雪……”萧寂一字一顿念出这三个字来,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夜,低声道了句:“听说其他地方都落雪了。”
“是。”阿楚应答。
幽暝城地处边陲,生存条件恶劣,一年当中有半年都见不到太阳,更遑论下雪。
“两年了。”萧寂道,“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阿楚摇了摇头。
萧寂眼中的落寞他察觉到了,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城主为何会如此落寞。
青阳镇里的那种名为“醉春风”的酒一次次地运回幽暝城,城主每次都独自坐在冥宫里喝,每次都说酒味比以往要淡了,可每次说完之后,依然会安排人千里迢迢地去买回来。
阿楚不明白萧寂对离暮雪的逝去为何会这般介怀?介怀到他再不关心外头纷争几何,也不在意祸起萧墙,不在意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频繁的针对他的暗杀。
只是从跟在萧寂身边那日开始,阿楚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越发没了个人样,可是却有了人味。
阿楚心想:原来城主也有了他的软肋。
“城主,据安插在玹瑛城的探子汇报,前些时日,离暮雪的永生石恢复了光亮。虽然只亮了片刻便再次熄灭,但听他们的意思,或许……离暮雪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