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必忍气吞声,看到哪个不顺眼的……吾杀了便是。”
“!”四周皆是一片哗然。
“……剑灵大人,您……怎么能?”苏妙玉也睁圆了眼。
“汝这蝼蚁,为何要吾到汝那里去?汝除了长得和阮思有几分相似,其余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身侧的少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他拧着眉环顾一周,随即不屑的扬起下巴,大着嗓门冷冷的睥睨着大殿所有弟子:“尔等刚才叽叽歪歪说了半天,道理吾都听懂了,可是,本剑灵是从来都不讲道理的。”
“是要打架了吧?来吧,一起上都行,吾沉睡百年,这剑也都快生锈了,正好——”
少年声音骤然一冷,金光霎时亮于他身,极其炫目而耀眼,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轻扬,星眸却直直锁定在那祁灵的身上,戮生眼中战意四起,如燎原的烈火,闪着熊熊的光芒:“正好,自吾醒来,对这百年后亦正亦邪全然没落的仙门,也尽是失望,不如就用尔等这百名蝼蚁之命,让吾解解气。”
“不过,血肉横飞只是开始而已,魂飞魄散才是真正的好戏。吾要的,是尔等魂飞魄散。”
“狂妄!”祁灵抬脚,甩了袖袍。
“呵。”戮生轻斥一声,他未曾多给他一个眼神,而是两指并拢,化出了一道闪闪发光的金符。
金符凌空罩于阮思的头顶,如金刚罩一般护着她,而金符之上,赫然飘忽着“阮思”二字。
手中的戮魔剑发出亢奋之声,少年抬手一抓,戮魔剑便已是飞于他手,只见身侧的少年翘着嘴角,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凡人,乖乖等着我,等我帮你杀了这些欺负你的人……你再教教我,别的东西吧。”
“……”
*
眼前的少年说,他是她的福星。
少年挡在她身前,身形欣长,身上雪白的袍服已染满了杀戮中所飞溅的猩红的血。
而阮思被安然无恙的护在金符中,那颗不断下沉惶惶的心,终究是因少年此刻这般意气无畏的模样所彻底平息。
可剩余的心绪,便是蜂拥而至的紧张忧虑。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
阮思眼前已是一片血海,只听见殿外持着玄剑有更多的弟子冲了进来。
此剑宗,乃是仙门第一大宗,门中弟子里里外外亦是有着成百上千人。
而眼前,还有那个与戮生能力相媲的祁灵。
一个祁灵,源源不断的宗门人,戮生仅他一人……如何敌?
莫不是与天斗?
阮思从未敢奢望,这个世上……不,三世了,真的会有一个傻小子,那般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可她,两世的迟钝,这一世,阮思不想再有遗憾,更不想错过,她还以为……自己够勇敢执着的,结果对上失去记忆的傻小子,还是不够格。
少年对她即便只有懵懂的清浅爱意,可也能做到……以命相搏……
“……”
阮思瘫坐在地,死咬着唇,哑然失声,忽地不敢再看身边的血流成河,亦是不敢再听。
甚至更不敢再抬头,她怕一抬头,便是那傻小子的尸体。
“师妹……你真是使得好手段呐。”
头顶,忽地响起一道温和而悚然的声音。
“…”阮思缓慢的抬起头……是拖着伤腿却抱着苏妙玉的夏侯舟。
在挤满人与尸身混乱嘈杂的殿内,隔着一屏之隔,夏侯舟在屏障外紧紧抱着身体中剑不断吐着血的苏妙玉,勉强却扭曲着脸笑看了看四周,眸中已有疯癫之色:“是你!教唆了那剑灵杀我宗门弟子的吧?你看看呐,你看看那仙器剑灵,已经杀疯了!你可知道,那仙器也因你成了邪道!妙玉好言上前劝阻,可却被无情的捅了一剑。”
“……”阮思松开了压着眼睛濡湿的手,看着夏侯舟怀中只进不出气的红衣少女,也疯癫的冷笑着:“哈哈哈哈哈,你说的,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规矩,都是强者所定。”
“苏妙玉……她没有戮生强,看见戮生杀红了眼,还眼巴巴的凑上去劝和,是天真纯良过头了吧?哈哈哈哈,不是活该被捅吗!你跑到我这里来,是求情的吗?!”
阮思冷冷看着他:“苏妙玉与我已是仇敌,我的凰血虽然还在她身上,可她这第一条命就要断气了……你现在也感觉到了痛苦了吧?是不是很想杀我呀?可这一切,不是你一手推波助澜想要的结果吗?!”
“是你,贪得无厌!非不放过我啊!”阮思死死的吼出声音来。
“你!”夏侯舟愕然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有一抹近乎绝望的哀伤:“你为什么……变了?如果你第一次堕魔时,我便该一剑了结了你,毕竟,那个时候,你还是喜欢我的。”
“我向来不喜欢脱离我手之外的事物,本来一切都很好的,可就是你……生了变故!”
夏侯舟紧握起拳头,脸上的笑狰狞而又恐怖:“你和她明明有着相似的脸,可她比你善良心胸也比你大度,你为什么这般恶毒?我当初……就不应该因着你与妙玉相似的脸接近你的,后来更不该……一时动了心,将你留下,就该杀了你!”
“善良和大度是什么东西?委屈我,舒服你们吗?哈哈哈……”
“而你说的动了心,你这虚伪的败类人渣又在放什么狗屁?”
“夏侯舟,你将苏妙玉囚禁在空间里整整九年,直到她变了性子,你才愿意放她出来,随后又给她封了记忆,你是不是以为,这就是爱她了?夏侯舟,你究竟分不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喜欢只是一张脸而已!”
“你!”夏侯舟面上全然是痛苦之色,他恨恨的望着一眼身后不断堆积的尸身,又看看了中间那个杀人如麻嗜血狂魔的仙器剑灵,惨痛地失笑道:“阮思,再这样下去,他也不会是师尊的对手,你让他停手吧。”
“我不会的。你说我狠毒,你杀我族人就是善良吗?你们这些个所谓的名门正道,打不过就满口的仁义道德。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戮生能把你们所有人都杀了。”
“他也不能停,若是停了,你们这个真正的邪物还不吃了他?”
“夏侯舟,你怎么这幅模样看着我?你不是贯会以折磨人为人生乐趣吗?怎么,现下看着这么多人痛苦惨死,你害怕了?”
“夏侯舟,若我能活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阮思恨恨的咬牙。
*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只见前方中心一处忽地炸开一道四跌宕古朴的金光剑气,宛若一只暴怒中的巨兽,剑气四面八方的肃杀而来。
而这一道剑气,却也像是耗尽了戮生全力一击,剑气从人海中、从尸堆中扫过,一刹那便解决了所有的弟子,在所有挥舞着剑的弟子尽数倒下的时候,在眼前腿受了伤抱着苏妙玉同样被剑气穿了腹部的夏侯舟倒下后,剑气与头顶的金光相接,阮思周身的金刚罩金光更甚了。
殿内尸首分离的解释堆积一片,骤然安静无声,而殿外,剩余的百名不到穿着灰衣外袍的杂役弟子却再不敢进来。
“铮——”剑身已有裂痕戮魔剑冲开了尸身,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可阮思眼睛望着尸体中等了又等,却迟迟没看见那抹人形浅淡的身形。
“……”
殿外的杂役弟子不敢进来,却有人长叹一口气,说:“一把戮魔剑毁了剑宗,剑宗没了,一切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系统】播报祁灵生命值为零,判定死亡……
阮思脸色惨白的冲向了尸海中,疯狂的爬开头首异处的尸身,可不甚踢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脚下濡湿的球体正是……祁灵的头颅。
紧接着,是夏侯舟生命值为零,判定死亡……
“不……戮生!谢文星!谢文星!”
“戮生……”
“铮——”手中的剑发出了一道细微的铮鸣之声……半根黑绸发带从头顶悠悠飘落。
“吾乃剑灵戮生,非谢文星。”仿若是强撑着气力,少年清幽却依旧声音不满的传来:“吾是戮生!”
“戮生,你还在……”阮思掩面失笑,喜极而泣。
“吾可是天下无敌的神剑,不过……吾……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阮思,你好好等着吾……不可再与其他男子卿卿我我……不可再喜欢上其他凡人……谢文星也不可以……更不可以…死……吾困倦的这些时日,你要勤加修炼……”
戮生断断续续的说完,可他不会告诉她,自己在逞能。
方才,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可是,他听到金符里的她,一直在与人说话。
他不能死!
所以……他拼尽全力,终究是在那蝼蚁的剑落下来之时,勉为其难再死撑着先爆了体。
还好,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与那小凡人结了契。
凡人还在,他便死不了。
少年的人形未显,声音仿若微风,最后的最后,却是淡了。
阮思静默的立着,再未听得半点声音。
**
阮思抱着手中视若珍宝的剑,仍是一袭黑袍,少女脸色苍白,神情坚毅,再没有一丝犹豫,便跨出了殿宇的大门。
近百名杂役弟子,就这般亲眼看着那黑袍少女黑袍猎猎,背影独绝的消失在尽头。
而过了许久,踌躇的杂役弟子们才大气不敢喘的进了大殿。
死伤相藉,血肉横飞。
谁能想到,不过半日,极负盛名的仙门剑宗能全军覆灭……包括那第一仙师祁灵,也是死得惨烈……
杂役弟子们好歹也是小半个宗门人,无奈之下,杂役弟子们裹着布匹,便要草草的埋掉这些死尸。
“呵——”一胆小的弟子刚刚碰了碰那红衣少女低着的脸,便见那少女全身燃起火焰来……
*
因着阮思……的凰血,苏妙玉重生了。
可这一次重生,却是令她比死了还痛苦。
眼前,是一片尸骸,她的宗门,宠爱她的师父,那些只喜欢她一个人的师兄弟们,全都是死了……
皆是她那向来被人贬低到脚底的替身与那仙器所为……
……怎么可以……苏妙玉气火攻心。
而记忆里,却全是关于那人面兽心的夏侯舟将她囚禁在介子空间里的画面。
苏妙玉从前,在那空间里,待了九年,已是半疯。
“啊——夏侯舟,你倒是就这么轻巧的死了!夏侯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死去的青年再次被提起,眼珠子被复又疯癫红衣少女死死抠了出来,少女清丽的脸上溅起腥红的血。
“啧啧,眼下宗门唯一活下来的内门弟子,疯了!”
“还是仙师的徒弟呢,原来是那个宗门最受宠的小师妹呀,叫苏妙玉的。”
“唉……我知道,宗门还在的时候,所有人都夸她是天上的月亮,却总是笑话那阮思的,说她是地上的尘,是替身,影子啥的……”
“眼下,他们逼疯搅乱了那地上的尘,便弄得所有自诩干净的,也都没个好下场了。”
“这许就是古人云的,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写得不好,见谅见谅!还有一个小番外。
(因为审核缘故,作者已麻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一直陪这个拖更磨蹭有拖延症平平无奇的作者,真的很感谢了,其实,能坚持到完结,也是你们……
最后,废咕嘴笨,就祝大家吃嘛嘛香,身体健康!还有要开心哦~好运biubiubiu!
拜拜!
第58章 【终结/番外】
自少年以一己之力覆灭了整个的剑宗的那一战,少年一睡,阮思便在秘境里守着戮魔剑沉寂的等待他醒来。
这等待的清冷岁月里,阮思十年如一日的潜心修炼,而周遭的环境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阮思即位荣登为隐族圣主已有多年。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这一句话,阮思抱着那把剑,呢喃了千万次。
终于,在阮思等待的第五十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她朝思暮想的少年终于苏醒。
可……
从前的记忆算不得美好,谢文星既然忘记了她,阮思便没主动与他提起过去。
可这一次谢文星醒来后,却是自个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而令人极为尴尬无奈的……这小子恢复记忆并不是全然记起,而是一段一段儿推进式的。
此时,谢文星不仅记得自个是个仙器剑灵,而且还……尤为准确的把记忆卡在了他做谢世子那会儿……
……停在了他得知阮思假死和冷景明“私奔”的时候。
少年身如玉树,后背英挺,双腿修长,他穿着阮思特意为其准备的一件亮绸面的绛红锦衣,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束起,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冠之中。
明媚娇艳的暖阳下,少年左手持弓,右手拉弦,阮思抬眼,在恰恰被耀眼的阳光炫的眯起眼睛之际,只听得“咻”的一声,少年手中的羽箭便极快的飞掠出去。
微风渐起,少年玉冠两侧垂下的丝质冠带肆意轻扬,春日下的少年,依旧风华正茂。
“戮生,我做了龟苓膏”阮思弯了眼,她亲自端着托盘,眉开眼笑的走过去。
少年放下弓,缓慢转过了身子:“我不想和你说话。”
少年并未露出笑意,见到了阮思,他面上自然流露的欣喜以及连带着唇畔的笑意皆是一顿,眉心一低,少年反而冷傲的撇开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