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漾目不斜视地走在大路上，鼻尖被冻得通红，哈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白色的水雾。
“冷吗？”顾怀看她被冻得整个人都缩进上衣的模样，拧起眉。
他忽然就有些后悔带她出来了。
“还好，而且就快到了。”
超市就在前面不远处，再有个几百米就到了。
“池漾。”
“嗯？”
“别紧张。”
“……”池漾说不出话了，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对不起。”
她忍不住……
顾怀失笑。
先说“想你”的人是她，昨天主动拥抱的人是她，提出牵手的人也是她。
那时候那么勇敢，怎么反倒在一起了就紧张起来了？
“晚饭想吃什么？”
“我？”池漾茫然地抬起头。
“嗯。来我这里吃饭，行吗？”
顾怀接着补充一句：“我下班回来习惯自己做饭，如果你愿意，晚饭可以一直来我这里。”
“这太麻烦……”池漾没说完的话被噎在喉间。
因为她看见顾怀投过来的带着期待的眼神，亮晶晶的，让人不忍拒绝。
她抿唇，“好。”
顾怀得寸进尺：“牵手呢？”
池漾犹豫几秒，藏在袖口中的指尖往出稍微探了探。
“好。”
然后下一秒，手指就被他温暖的掌心拢住。
身边的人忽然停住步子，池漾也跟着停下来，回头不解地望着他。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池漾的脸霎时间爆红，带着连冬日的寒意都无法驱散的烫人热度。
她好几次张口想说话，又被他那藏着爱意的烫人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你……闭眼。”
顾怀怔了下，本是存心逗她的玩笑，没想到她真会同意。
他看了一眼池漾湿润的唇，喉间缓缓滚了滚，依言乖乖闭上眼。
池漾认真地打量了下两人的身高差，她好像只能亲到他的下巴。
但这个时候让顾怀低下头，自己似乎没有那个说话的勇气。
她吸了口气，踮起脚尖，将一个冰而软的吻落在他的下巴。
正要抽身时，她的后腰却猛然被扣住，方才一直安静着的男人睁眼看着她，眼底的欲念浓烈的吓人。
“顾怀？”她有点被吓到了，声音略微发颤。
腰间的力度缓缓卸下。
顾怀微微笑了下，松开手转而吻了下她的眉心。
池漾松了口气，但方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让她有点在意。
那个眼神中，似乎酝酿着她远远不曾碰触过的浓稠情感……
那是什么？
她轻轻咬了咬唇。
如果不是清楚高中时顾怀并不认识自己，她险些要以为他已经喜欢自己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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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些晚了，发的时候忽然发现这章节奏奇奇怪怪，所以就修了下。
咳，下一步掉马
这样就好
顾怀出差一个多月，换回来一个五天的小长假，一直休息到元旦后几天。
元旦那夜，池修远跑来找池漾一起过了个节。
晚上池修远回去，池漾就摸出手机跟顾怀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门口处就传来一声极轻的敲门声。
她哒哒跑过去打开门。
顾怀踏进来半步，头也不曾回过，门就已经被轻轻带上。
他把人拢在怀间，在她眉心落了个暖烘烘的吻。
“你哥走了？”
池漾不禁脸有些发热。
这话说的……
这一句话挑起某种莫名的禁忌感，好像他俩偷偷摸摸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顾怀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怪了点，但见她脸红，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墨呢？”
“在卧室呢。”
顾怀往卧室那边瞧了一眼，门被关的很严实。
他打量了下池漾米白色的绒服，还是觉得单薄了些。
“羽湖冷，穿厚一点。”
因为是元旦佳节，今晚云城的羽湖附近有场大型的烟花。
顾怀昨天听超市的员工讨论起，莫名兴起约了池漾一起去看。
“加条围巾。”
“哦~”池漾从衣架上挑了条同色的围巾围上。
大半张脸再一次被围巾裹起，只露出漂亮温顺的眉眼。
顾怀看着她这副模样，前几日她在机场通红着脸的景象又在脑内自动播放起来。
他喉结极缓地滚了滚，抬手扫了下她额边的碎发。
“走吧。”
*
羽湖边的风大，刺骨的风刮在脸上，倒真的比市内的其他地方冷的多。
但来来往往的人却真不少，而且大多是被刮得瑟瑟发抖的情侣们。
池漾顾怀也是瑟瑟发抖的其中一对。
尤其是池漾，露出来的一小块额头都被冻得微微泛红。
顾怀自持平日里健身锻炼从不落下，因此穿得单薄，寒风一吹也并不好受。
两人相视一眼，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欲言又止。
“噗。”池漾钻进他怀里，乐出声。
顾怀也是憋着笑，伸手将她抱了满怀。
寒意稍稍驱散。
“烟花还有好一会儿才能放呢……”池漾贴着他的外套，仰起头来。
“找个能避风的地方吧？”
顾怀正要应声，身后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池漾！”
听见熟悉的声音，池漾怔了下，从恋人的怀里往外探出视线。
在顾怀身后缓缓走过来的，的确是沐清晨和谢清。
熟人面前，她不好意思再搂搂抱抱，轻轻戳了下顾怀的腰示意。
某人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抽开身，她也看清了已经走近的邻居。
女人穿着薄风衣，里面是件低龄的内衬，脖子上一大片皮肤露在外面，谢清更绝，里面只穿着一件衬衫，外面一件大敞着的薄西装。
两人大剌剌牵着手，将皮肤暴露在零下近十度的空气中，对寒冷一脸毫无所觉。
还在瑟瑟发抖的池漾：“……”
顾怀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两人虽说灵力没剩多少，但修真界的体魄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点。
“你们也来这看烟花啊，好巧。”沐清晨笑眯眯道。
“是好巧。”池漾跟着点了点头。
巧？
顾怀冷笑一声，没说话。
“池漾啊，我借你男朋友说两句话。”
“……唔，好。”池漾被这一句“男朋友”弄得脸上发烫。
于是，顾怀和沐清晨便被落在后头。
“啧，真没想到看个烟花都能碰到你。晦气晦气！”沐清晨扇了扇鼻子。
“是么？”
顾怀咬牙切齿，“她在我怀里，脸都没露出来，你是长了几只眼睛知道她是池漾的？”
“好吧……”沐清晨一摊手，“我看见你牵着小师叔的手出来的，就跟上来了。”
“呵呵。”
过了一会儿，顾怀才古怪地道：“我以为你会骂我别有用心。”
再不济也会强烈阻挠他跟池漾的关系。
沐清晨忽然沉默，几秒后再开口时，语气正经起来。
“我从前疑惑了许久，不解你为何大老远从修真界追来这里……”
“直到今日我才搞清楚缘由。”她撩起眼皮，从前的针锋相对却已不见。
恐怕在修真界时，他便对小师叔……
因而才在那时候不惜一切追来这里。
“从前针对你，不过是担心你会对她不利。”
“那便好。我还担心，你会把我就是‘陆淮’这件事告诉她。”
沐清晨看着他，神情莫测。
“若是知道你是陆淮，小师叔恐怕不会就此爱上你。”
顾怀敛下眸，“她不喜欢的是‘陆淮’，不是顾怀。”
陆淮早就已经是过去，只要她现在爱他，其余都不重要。
沐清晨轻笑，“但愿你瞒得住。”
……
说开后，沐清晨也不再跟着他俩了，给谢清打了个电话便往反方向离开。
顾怀慢步走着，关于“陆淮”的记忆涌上心头。
最开始，他对整日缠着自己的池漾的确是厌烦的。
虽说是师兄妹，但他本身感情淡薄，对相处不过几年的师妹也没多少其他情感。
他厌烦她分明蛇蝎心肠，却偏偏装出一副温柔如水的干净模样。
对自己死缠烂打，偶尔的自作聪明更是叫他烦不胜烦。
直到某一次，他被几只高阶灵兽重伤后，不慎着了几个魔修的道，险些在那几人手中丧命。
好在他运气不错，意识消散前撑着将那几人解决了。
只是灵力耗尽加上身上的伤口太深，他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之后，他迷迷糊糊中被人救起。
虽然昏迷过去，但抽离的神识还清醒着，隐约能感知到附近的事物。
救他的人很安静，他不曾听过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只凭借她换药时发梢的那一点香味断出是名女子。
那人替他换药擦身时极其轻柔，又绝不会越界半分。
过了几日，许是许久不见他醒来，她似乎有些着急了，换药时不自觉轻声呢喃了一句。
“怎么办……”
声音很小，但不难听出其中的紧张和焦急。
他分辨出来，那是他往日最厌烦的师妹的声音。
在此刻带着一点含糊的齿音，乖极了。
那时候，他便想着，总归是受了她的救命之恩，纵然他对她并无情谊，但既然池漾喜欢自己，那应了她也罢。
可次日他回到门派，再见到池漾，装作不经意提起时，她却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当时认错了人？
毕竟只是声音而已，谁能保证世上没有两个人的声音非常相像呢？
但万一真的是池漾，他也不想白白辜负了她。
于是，他便总是忍不住留心观察她。
时间一长，他发现自己的小师妹总是在偷偷摸摸做一些事情。
比如暗中给她向来不喜的沐倾城送药，比如私下里教天资不佳的小弟子们剑法，再比如四下无人时，她会左右看看、然后迅速往嘴里塞一口从凡间偷买来的小零嘴，眼中含笑。
他于是觉得，难怪同门的那些弟子们会那样喜欢她。
慢慢的，这观察变了味。
他开始注意到她紧张时不自觉翘起来的右膝，偶尔发呆回神时露出的一点懊恼的小表情，还有御剑时掩在裙摆下微微发抖的腿——她恐高。
他隐隐约约觉得她有些可爱。
莫名的，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看她出神时的一举一动。
人前永远端着一副乏味的虚假面容的小师妹，在无人看见时，却安静温柔得不可思议。
也是这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起竟可以分辨出，她唇边的笑容何时是伪装的，何时又是轻柔而真诚的。
他情不自禁地去幻想，那双含着笑意的眼轻轻望着会是如何的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