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生的心头狠狠一跳,时槿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从前她的眉间都是化不开的忧愁,现在整个人明媚如春。
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她自己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局。
“吃饭了。”
“好。”
晚饭很简单,三菜一汤,全是时槿喜欢的,偌大的别墅只有两个人,他们不说话就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两人却觉得心里都满满的,有时候同时抬起头会相视而笑,他们的人生好像终于找到了失去的另一半,现在才变得完整。
冷清的别墅里明明只有两个人,却有家的气息。
吃完饭,两人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对了一下,时槿刻意隐瞒了她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
“那你现在觉得还有被控制的感觉吗?”时槿跪在沙发上,故意凑近江慕生,热气都撒在他敏感的脖子上。
对!她就是在故意撩江慕生,江慕生现在还年轻,没有之前那么老练,稍微一逗,就会从耳根子一直红到脖子。
“没。”江慕生直直的看着前面,身体僵直的坐在时槿旁边,“而且我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我现在好像才彻底属于我自己。”
时槿抿着唇偷笑,拉开了和江慕生的距离,“嗯。”了一声。
她可算是扳回一局了,之前都是她被江慕生调戏。
调戏完江慕生,时槿把手撑在沙发把手上,单手撑着下巴。
她现在既然有了实体,而且江慕生说身体有从未有过的轻松,那就说明,系统现在不在,或者已经放弃了这个世界。
没了系统的庇护,陆一一还是很好对付的,时槿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自己所受的加倍还给陆一一。
有江慕生这个行动派在身边,陆一一和陆谦很快倒台,时槿在陆谦死之前都没告诉他,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配不知道。
陆一一锒铛入狱,被判了十五年,比之前严重多了,顾诺依旧变得疯疯癫癫。
在这期间系统一直没来找他们的麻烦,时槿不安心。
而且她受到了这个身体的影响,心情总是控制不住的躁郁。
袁晓时常来探望她,江慕生也为她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她的病情并没有得到控制。
她甚至都不能上网,现在网上都是对她的忏悔,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谁把她的院长还给她,谁来抚平她的伤口?
时槿知道这些事情得不到解决,反而容易让她自己走入死胡同,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这让时槿每天的心情更加暴躁。
因为她的病,江慕生也不敢去上班,每天都把工作带到家里处理,非要出门也会把时槿带在身边。
出过一次门后时槿就怎么都不肯出去了。
外面总是能看到小孩,她很想很想江栖。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她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只求自己两次离开不会给他的童年造成太大的阴影。
她和江慕生和好后一年,江慕生就向她求婚了。
求婚当天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江慕生为时槿修的城堡。
“时槿,我觉得一生太短了,我希望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结果,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让我做你余生的男主角吗?”
时槿抱着花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木槿花,眼前是为了她可以毫不犹豫两次了结自己生命的男人。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相反,她可以找到一万个答应江慕生的理由。
“你本来就是男主角呀!”她不喜欢江慕生这样贬低自己,他从来都是男主角,而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女配。
江慕生单膝跪在地上,举着他早就定制好的婚戒,款式很简单,没有钻,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是他的全部,这是他用所有他的积蓄买的,与时玫给他的那笔钱无关。
“不!我不是!你是我唯一的女主角,如果你不爱我,那我就不是男主角。”
时槿怎么可能不是女主角呢?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时槿给他的,他江慕生表面上是北城首富,其实他一无所有,他只是一个为北城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打工的打工仔罢了。
论起来,他这种身份都不能算是王子,王子应该帅气有钱,还有一个健全美满的家,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最多算个骑士。
骑士又如何呢?骑士要把自己保护的公主娶回家,骑士也可以给公主一个只属于她的城堡。
“我愿意!”时槿大喊道。
她的眼光真好,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爱上江慕生。
江慕生握住时槿递过来的手,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全部戴到她的手上。
他还跪在地上,抬头仰视时槿,也不知是感动还是觉得两人一路走来太不容易,江慕生哭得像个孩子,时槿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江慕生紧紧回拥时槿。
“时槿。”
“嗯。”
“我终于成为了你的男主角,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了任何值得我爱的东西,我唯一在乎的至亲丢下还小的我离开,亲戚们的冷眼让我每一天都很害怕,这世界的一切都变得丑陋无比,我一度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
可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我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一朵很漂亮的木槿花,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希望世界好好的,不要让我的木槿花受到伤害。
谢谢你愿意靠近我一片荒芜的人生。”
她又何尝不是呢?时槿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把江慕生当做她唯一的救赎。
她甚至想过拉江慕生一起下地狱,一起看看她臭水沟一般的人生。
江慕生这个傻子还把她当做唯一的救赎,紧紧的抓住她以为抓住了光,其实他自己才是这世界上紧剩的光。
两人的婚礼也十分简单,到场的人只有马秘书和袁晓。
马秘书这个人,时槿以前十分讨厌他,因为他总是对自己充满敌意。
后来相处下来,时槿总算是懂了他对自己的敌意来自何处,居然是因为她自己。
也许是爱屋及乌,马秘书对她十分好,他有时候也许会反驳江慕生的话,但是从来不反驳自己的话。
有时候时槿都会觉得自己的话是圣旨。
时槿不愿意下岛,袁晓他们也不可能天天陪着她,她也不愿意把江慕生绑在自己身边。
男人的事业也很重要,而且她才是真正的大老板,江慕生怎么能偷懒?
她说是这么说,江慕生知道,时槿是不愿意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她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她不希望自己也这样。
时槿一个人在岛上的时候,常常会出去走走,她并不害怕森林,反正江慕生肯定暗中安排了人保护她。
她一个路痴,在岛上住了三个月总算找到了她们录制节目的地方。
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时槿大概估计了一下她和江栖的小木屋在哪里。
找到地方后,她每天都来,一站就是一天。
江慕生发现了端倪,他试图和时槿沟通,时槿什么也不肯说。
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时槿终于在他谈及这件事的时候开口了。
“江慕生,我们生个孩子吧,我想要一个和我一样漂亮和你一样聪明的孩子。”
江栖的长相更像她,中和了江慕生长相上的优点后,一点也不女气,是个十分漂亮的男孩子。
世上一切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儿子的美貌。
他的头脑还随了他爸,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天才。
性格嘛!也不知道是随了她还是随了江慕生,小小年纪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很多,她感觉得到她这幅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发生的一切正好都和江栖口中关于未来的只字片语对上了。
所以就算她会再次离开,她和他们也会再一次重逢。
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重逢,没有经历那么多的生死,她也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四肢健全但是灵魂残缺不全。
江慕生如他穿越回去后跟自己说的那样,他拒绝了。
两人第一次争吵,江慕生摔门而出,他不知道时槿为什么非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要孩子。
他不要孩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不能没有时槿!不可以!
那段时间江慕生就算再渴望时槿也生生压抑着自己,可是没想到时槿会给他下药。
他也没想到唯一一次不带套就中奖了。
更更更没想到的是时槿一直瞒着他,瞒到她显怀。
江慕生绝望的把时槿关在卧室里,砸了城堡里能砸的东西,他连发火都要避着时槿,收拾完后才把时槿放出来。
他推开卧室的门,逆光站在门口,目光森冷又深情的看着时槿的肚子。
那眼神让时槿心惊,她才知道那么冲突的两种情绪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江慕生现在所有的愤怒她都能理解,如果她是江慕生她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无论怎么看确实都不是明智的决定。
“江慕生……”
“如果这个孩子要了你的命,我会带着他一起去死。”
时槿受惊的瞪大双眼,捂住自己的肚子退后两步。
她不怀疑江慕生的话,他真的会这么做的。
没关系,时槿目光飘忽的安慰自己,以后江慕生会很爱很爱江栖,自己也不是因为江栖死的。
那天之后,时槿每天拉着江慕生看关于宝宝的东西,江慕生的态度也逐渐软化下来。
他又何尝不想要一个长得像时槿的孩子呢?只是太危险了,不过自从怀孕后时槿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或许这个孩子真的会带来很好的转机。
时槿生产那天,足足生了十三个小时,几度晕过去。
她无数次的想,这么疼干脆不生了吧,她真的要疼死了,江慕生想让她剖腹产,顺产太折磨人了。
时槿看着刺眼的手术灯,总觉得江栖在像自己招手。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就算知道系统的存在,时槿也不相信鬼神的存在,更不相信那些糟粕思想。
现在她却固执的认为,顺产的小孩更聪明,她的儿子一定要是最好的。
“再用点力,就要出来了,坚持住,千万不能放弃。”
医生为她鼓舞的话在时槿的耳朵中来回旋转,江慕生紧紧握住她的右手。
恍惚之间时槿好像听到了江栖在叫自己。
“妈妈!”
“啊!!!!!”
时槿低吼一声,拼死用力,身体向上仰,汗水和眼泪糊了一脸,脸色青白,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她一定要把江栖生下来。
一声婴儿的啼哭破开手术室里紧张的氛围,时槿还没来得及看江栖一眼就晕了过去。
时槿醒过来第一件是就是去找江栖,病房里却只有袁晓和江慕生。
见她醒了,两个人都围上去。
“时槿你觉得怎么样呀?”
他们的关心时槿充耳不闻,她紧紧攥住江慕生的衣领。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明明记得是生下来了呀!为什么没看到?
“护士抱走了,一会儿就抱回来了。”江慕生把时槿抱在怀里,小声的安抚她。
“是男孩吗?”
袁晓听不下去了,时槿这么有精神应该是没事,她重重点了一下时槿的额头,江慕生心疼的抚开她的手,袁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想到你还重男轻女。”
时槿没有解释,男孩女孩她都喜欢,不过她最喜欢江栖。
不一会儿护士就把孩子抱回来了。
时槿小心翼翼的接过。
“这……这么丑?”
看着襁褓里黄不拉几还皱皱巴巴的小孩,时槿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好大儿。
“瞎说什么呢?孩子养两天就好看了,刚生下来的都这样。”袁晓抢过孩子训斥时槿。
这可是时槿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两口子怎么都嫌弃他?
时槿也只能接受这个说法,她拉了拉江慕生的衣袖。
“嗯?”江慕生俯下身。
“取名字了吗?”
“什么?”
“孩子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你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袁晓也看了过来,好奇时槿会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叫江栖吧!”时槿看向窗外,一只小鸟正从窗口飞过,让她想起了上次她住院和江栖一起看到的那只迷路撞在窗户上的小鸟。
那时候她就在想,那只鸟真像她,无家可归到处乱飞,还好这次看到的小鸟落在了窗户外的那颗大树上,仔细看旁边有一个鸟巢。
“我希望他无论多大,都有家,有一个温暖的栖息之地。”
这个愿望再平凡不过了,就算在外漂泊的人也有一个家等着他。
可是从前的她和江慕生就没有。
医院里的味道让时槿生理性的抗拒,第三天在医生的允许下,江慕生把时槿接回了那个小岛上。
每天时槿的心理医生都会过来,哪怕时槿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江慕生还是放心不下,时槿就由着他去了。
有了江栖以后,时槿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她每天围着孩子就够了,江慕生因此还找她闹过,说她有了孩子就忘了孩子他爸。
随着江栖一天天长大,时槿听着他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翻身,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每一次都能让时槿感性的流泪。
她曾经觉得遗憾的那些东西都得到了弥补。
她觉得留在这个世界也挺好的,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院长离开了人世。
时槿清晰的感觉得到身体越来越沉重,她知道系统要来了。
最近她常常做噩梦,梦到她和江慕生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一次又一次的重演,陷入了无限循环。
生下江栖的第三年,系统控制着她走向城堡顶楼的时候时槿没做任何挣扎,她冷静的支开三岁的江栖,从容的从楼上跳下。
哎!看来跳楼而亡是她摆脱不掉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