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曹恩英点头:“新政虽然失败了,但那是由很多客观原因造成的,您的很多理念,其实是非常正确而先进的;我认为你应该把这些理念写成书,然后让更多的人来学习。”
其实庆历新政之所以失败,其中有一个重大原因,就是:人才储备的不足。范仲淹他们光忙着往下撸人了,但接替的人却上马的非常匆忙,很多人根本就对新政理解不足,这往往就会在实际工作中,起到南辕北辙的效果。
“你的理念,会成为一颗颗火种,待到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之后,他们便会如星星之火般,掀起新一轮的变法风暴。”
果然,听了这番话的范仲淹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娘娘素来谨慎,不知为何今日甘愿冒险,与臣说这样一番推心置腹之言?”
曹恩英眨眨眼睛,随即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你是范仲淹啊!”
是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的范仲淹啊!
老头闻言一愣,随即恍然的想起了那句:天不生他范仲淹,文坛万古如长夜的话!
是啦,怎么忘了。
范仲淹心想,皇后她,可是老夫的狂热崇拜者啊!
范仲淹走了,去邓州赴任了。
至于辞官还是不辞官,他并没有当即给出答案。对此,曹恩英也并不强求,她已经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英明神武的大宋官家及时“拨乱反正”,朝堂上顿呈一片欢欣鼓舞之状,当然了,在欢欣之余,大家的内心也都非常的火热,毕竟范仲淹可是下去了,那他留下的“宰相”之位,肯定得有人顶上啊!现在最有希望上位的,就是反对派的急先锋,在清除范仲淹等人的过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夏竦夏大人。
“你不觉得那个姓夏的有点卑鄙吗?”晚间,夫妻两个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曹恩英的枕头风就开始吹上了,她表示,夏竦这个人,人品不正,做事情喜欢耍手段。而且当初跟西夏打仗的时候,他作为全军统帅,可是一败再败,最后还是靠范仲淹出马方才力挽狂澜的。
“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看范公不顺眼!”曹恩英侧着身子,振振有词地跟赵祯分析起来。赵祯闻言失声一笑,他虽然没有说些什么,然而仅仅数日之后,前朝就传来消息,夏竦落选,中立派的陈执中正式上位成为新一代的大宋“宰相。”
新政的失败,让赵祯的情绪一度非常的低落,不过幸好后宫还有个怀了身孕的苗心柔,这才能够稍稍慰藉他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小心灵。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至九月的时候,天气虽然开始凉爽了下来,然而汴京城中却突然开始大规模爆发出痘疫来。
这股痘疫的源头,已经不可考究。但是它爆发出来的能量,却是惊人的恐怖。短短的半个月内,京城中,已有上千人被感染。赵祯身为皇帝,自然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毫不夸张的说,他当时急的脸色都煞白起来了。
是的!
这年头当皇帝,大约最怕两件事情,一件是天灾,最典型的就是地震。第二件就是人祸,而相比于打仗,这种人传人的大型瘟疫,则更加为统治者们所忌。因为这很可能是上天降下的一种“警示”,惩罚你这个皇帝没当好,要不然为啥好端端的,就有瘟疫出现了呢?
赵祯心急火燎,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写个罪己诏什么的时候,一份已经压在他案头许久的章简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章简来自于太医院,是一个叫孙用的大夫写的,而且写的居然还是——治疗痘疹的方法???
这可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答案就在手边处啊!
赵祯瞬间大喜过望,并立刻传旨,召孙用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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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香阁————
俞娘子轻轻的睁开眼睛,由身边的女使搀扶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娘子。”女使说:“正阳宫的琥珀姑娘刚刚过来。给咱们送了十六盆金白秋菊。”
俞娘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似是领悟到什么一样,眼睛变得有些湿润起来,她低声说道:“娘娘没有忘记,静宁的忌日快到了。”
孩子的音容相貌还近在眼前,然而身体却早就埋在了冰冷的地底。
她一定很冷,很怕,很寂寞吧!
眼见主子又面露悲意,女使忙不迭的开始转换起了话题,于是不知不觉的,便说起了宫里最新鲜的一件事。
女使说:“太医院新发明了一种防止痘疫的方法,说是把牛痘种在人身上……”
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
当然了,最后也没忘了重点。
“据说,这个方子还是皇后娘娘研究古书时,无意中得来的呢!”
“哦?”俞氏微微吃惊了一下,不过她对曹恩英素来钦服有加,此时听见女使这样一说,立刻便表示,娘娘博学多才,非一般女子可比,当初的三字经就是其亲自所撰,所以研究个什么古方之类的,也并不为奇。
“官家已经下旨,在汴京城全力推广此法,据说宫里人也要种……特别是小孩子……”
小孩子吗?
俞氏的眼睛在这一刻,微微闪烁了一下,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而视线却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摆在窗台处的十六盆菊花上。
“你说……”俞娘子的声音平静的响起:“张清姿肯让她的女儿去种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