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为此总是忧心忡忡, 私底下都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曹恩英不是大夫对此显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遂也只能在口头上安慰了几句, 所幸, 虽然孩子看着瘦小了些, 但精神状态尚算不错,他对哗啦棒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黑亮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跟着直转动。
“娘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苗心柔抿抿嘴巴,手里一直轻轻摇晃着的青色团扇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她素雅的脸上充满了犹豫之色。
“说吧,什么事情?”
苗心柔说前些日子, 官家来她这里, 言谈之间提起了李家的玮哥儿……
“官家说那孩子才思敏妙, 并且极擅长水墨之画,言谈间对其十分的欣赏。”
与擅长揣摩人心, 城府颇深的曹恩英不同, 苗心柔的本性是个老实的孩子, 而且她对赵祯的揣度,更多的是一种自小陪伴长大的本能,所以当赵祯的话语一说出口,苗心柔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
“因着生母的关系,官家一直都对李家恩宠逾隆,几乎是求什么给什么。”苗心柔声音艰难地说道:“我怕……”
“你怕李家打福康的主意。”
“……是。”
人都说皇亲贵戚,李家就是典型的家里出了个“贵”,结果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但一般来说像是这样的人家都有点暴发户的意思,京城里那些有底蕴的清贵人家和真正的豪门大族,是绝对看不上眼儿的,最重要的是李家又没什么特别出色的男儿,你指望他们出将入仕啥的基本不可能,万一哪天赵祯不在了,姓李的恐怕分分钟钟就要在汴京除名了,所以对于李家来说眼下最好的出路无疑就是:尚公主了。
“我也不是说李家的那位公子不好,只是、只是福康还小,我不想就这样把她的终身给定下来,我希望有朝一日,她能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哭上了。”曹恩英一看她落泪,脸上立刻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其实她也知道,苗娘子说的未必全都是真心话。
实质上,还是因为那个李玮实在不够出色罢了!
若他出身世家,貌比潘安,才华八斗,乃是妥妥的少年英才,你看苗心柔愿不愿意。
“好了好了,福康是国朝的长公主,她的婚事,自当慎之又慎。”曹恩英沉吟片刻后,对着苗心柔许诺道:“她的婚事,本宫心里有数,无论如何,总不会委屈了孩子。”
“是。”苗心柔擦了擦眼泪,看起来轻松多了:“有您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
她是个胆小鬼,从来都不敢也不愿意违逆六哥的,所以若有朝一日,真的到了要硬碰硬的时候她能指望的恐怕就只有皇后了。逗了一会儿满哥儿,又略坐了坐后,曹恩英就起身离开了不想她刚刚踏出寝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小人儿。
“哎呦……”穿着粉红色小裙子,扎着可爱揪揪的女孩子,捂着小脑袋,一脸碰瓷地夸张模样:“我的脑袋好疼啊,一定是被撞坏啦!”
“既是坏了,那就应该请大夫过来,把受伤的小脑袋割开,好好给你治一治。”
“孃孃真过分,居然要割我的脑袋,又不是西瓜!!!”小姑娘撅着嘴巴,撒娇样的开始跺起脚来。
曹恩英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去哪里淘气了,滚的一身都是泥巴。”
“嘻嘻……这是秘密,不告诉您。”
曹恩英微笑地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不过很快地,她的余光就被另外一个人给吸引走了那是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杨柳枝儿似的身体,齿红唇白的面庞,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非常漂亮。
“你是新来的内侍?”曹恩英微笑的问道。
“小人梁怀吉参见皇后娘娘。”少年跪地叩首起来。
果然是他。
曹恩英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 * * * * * *
张茂则发现,赵祯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整个人显的十分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如今四海升平,于外,辽夏两国安安生生。于内,去年又得了最心心念念的皇子,实在不应该如此不开心啊!
“官家这是怎么了?”张茂则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祯闻言便叹息一声,他撂开手中的劄子,捏了捏眉心,几经犹豫后,方才低声说道:“前几日,朕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母亲。”
很明显,赵祯口中的母亲,指的是已经过世的李娘娘。
“母亲站在一座浮桥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朕,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哀伤。”提及此事,赵祯的喉咙竟有些哽咽起来:“她虽一言不发,但朕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朕说。”
张茂则;“………”任何一个关于李娘娘的话题都需要仔细思量,所以一时间,他却是不敢贸然开口了。
“母亲生前,朕未曾尽过一日的孝心。”赵祯开始流下泪来:“朕枉为人子啊!”
“官家万万不可这样说自己。”张茂则连忙说道:“在小人看来,天底下就没有比您更孝顺的人了。”可他孝顺的是刘娥而不是自己那个可怜的生母,只要一想到,她是如何暗自忍耐,苦苦压抑着要来认自己的心情,赵祯就不禁越加悲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