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家少爷又变成傻子了,这糟心事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他心里只有一件事,回去是再也不会让他主子往这边疆来。
“来道西湖醋鱼,外加狮子头,补上叫花鸡一份。”
来人一身富贵之气,看相貌四十有余,想来经验丰富,见过不少珍馐佳肴,他点的几道菜也不是寻常人家常吃的。
只是点菜的语气颇有些瞧不起这地方。
听见这些菜式,也让云烟猛然警觉起来,这几样菜做起来可不是随随便便油烧热,菜下锅,随意翻炒就做出来的,食材并不难寻,她的打赏值还富余,做法她也会,且经饭馆师傅亲自指点过。
但这食客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
“老兄,你点的是什么饭?”
“麻辣香锅,要不您也尝一尝?”
“点一份还能抽奖,说不定还能白嫖一顿。”
那中年人也不喝茶,甩手就让鸣剑退下,声音不紧不慢,像是行家一样。
“这大杂烩有什么好吃的,我看这小店生意爆满,还以为是什么名厨坐镇,但看来看去,不过是些炒菜,普通面食而已,可惜啊。”
“客官,您先喝口茶,歇息半刻,您说的菜必定奉上。”云烟镇定自若,倒出一碗茶往木桌上一放,很有底气。
“不妨事,我既然进了店,点了菜,就坐在这里等到晚上,也要吃到。”中年人端正坐直,也不像是刁难人,更像是一个执拗的食客等厨子上菜。
“阿好,跟我到后厨烧火。”云烟一转身,看见这傻蛋呆愣楞地盯着中年人,丢魂一样。
“快走,给你找个活计。”
粟杆扎成的小扫帚清扫过案板,残留的面粉菜叶堆起落入箩筐中,云烟召唤出系统。
不放心地派云好去外面洗菜,系统虽好,但要是被人看见了,乱扣她一个妖女的名号就麻烦了。
云烟快速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一条鲜活的草鱼蹦跶出来,一只漂亮的芦花鸡疙瘩疙瘩地在地上转圈乱叫。
端着水盆回来的云好难以置信,按照他的认知说了一句:“阿姐,你会仙法吗?”
云烟用刀背将往鱼头上拍了两下,那草鱼才刚被系统从水里捞出来,气还没喘几回就被拍去西天。芦花鸡比鱼命长,被一根红绳拴在木桌凳上,等着开膛破肚。
她抓起鱼头往盆里一扔,心想:我要是会仙法,先把你这呆傻症治好,再让你回想一下呆在云家的所作所为,看你脸红不脸红。
鱼鳞刮净后,被菜刀一划,开肚取苦胆内脏,用水反复清洗,云烟一手执刀,一手摁住鱼身。
整条鱼被一刨两半,带有龙骨的一半依次划出一刀,另一半鱼身切上七刀,一同放入盆中用盐和面粉和水混合,洗净身上的黏液。
这才到了腌制的过程,葱段和姜片一起放入,在洒上一把花椒,和盐一起抓匀。云烟将这盆鱼放置一边,将袖口挽至胳膊肘上,抓住了鸡脖子。
“咯咯咯…”鸡咯噔几声,便被摁住咽喉,动弹不得,滴溜溜转动眼睛。
“阿姐,它喊人哥哥。”
云烟松肩叹气,提醒道:“柴火要从灶洞里出来,烧你眉毛了。”
“对对,这火不能再烧起来了。”云好一时心虚,又添了两根木柴进去,铁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云烟抓住鸡脖子进了后院,下刀快狠准,放出鸡血后,从屋内喊声:“阿好,热水。”
“来了来了,阿姐。”
热水烫过,鸡毛顺势脱下,云烟拿过刀将内脏一并取出,折断胸骨,酒和香油一起倒入腌制后,再往鸡肚里塞入配料。
云烟抓过几片芦苇叶子代替荷叶包裹住鸡,在院子里和泥,往鸡身上糊弄一层泥。
“阿好,去给阿姐倒点水洗手。”云烟将他支开,一手泥泞,还捧了一团黄褐色的泥,往灶洞里一扔,木棍在里面一通鼓捣,给这团泥添上些柴灰。
“阿姐,水,洗手。”云好蹲下身,将水盆递到云烟面前,脸上又不知道是怎么蹭上的锅灰,眉毛上一道,右脸颊上一道,云烟从盆里蘸水抹了一把,终于露出来白净的面皮和那憨笑。
“阿姐?鸡上哪里去了?”云好摸不着头脑,那只鸡刚才还冲他叫唤,怎么又跑了?
“让阿姐拿去炼仙丹了。”云烟正给腌制好的鱼调制酱料,还不忘抽空给他编故事。
“仙丹?”云好看向他阿姐的眼神越发崇拜,就差跪地拜师,求她赐颗仙丹。
“阿姐,你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他这傻蛋还真信,并要亲自刨根问底。
“哪家的仙女下凡当厨子?”云烟收敛神色,给这傻蛋泼盆冷水。
酱汁往鱼上一淋,放进蒸笼里,热气氤氲,白玉瓷盘静置其中。
“最后一道狮子头。”云烟稍稍松口气,拉过一块猪肉开始剁馅,案板和菜刀不断撞击,砰砰震动。
几道菜下来,她愈发觉得这点菜的客人也是个行家,该不会是对家来刁难她?
不是。
鸡蛋和瓷碗边碰撞,黄色的蛋液和肉馅倒入,一起搅拌上劲儿,直到肉团黏成一团不散开,这狮子头才算做好。
要是真来刁难她,想必会提出比这几道更费时费力的菜来。
肉团放进热油中,慢慢炸成金黄色捞出,另一个锅中放入少许油,还是姜丝爆香,酱油和水一起倒入,冰糖调出糖色。
刚炸出来的狮子头放进去,温火炖煮……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呀。
俺想吃女鹅做的菜了,呲溜!
第17章 酒楼直播
“这位爷,要来壶酒吗?”鸣剑站立在中年人身旁,眼睛却是忍不住往他脸上瞄几眼。
不是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的,也不是平白无故来找茬的,倒有些教书先生的气质。
他和少爷现在都是寄人篱下,并不想做那吃白饭的无赖,但自己除却一身三脚猫功夫好像也没别的用处。
什么样的坑放什么样的萝卜,他就把自己当做云家酒楼的护卫,仔细打量这些酒客,也算是帮衬一下云姑娘。
经他看完这位默不作声等着上菜的客人,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能悻悻站在桌旁,套些话。
“这酒倒是挺香。”中年人神色微动,眼睛瞟向鸣剑手里的酒壶,还没尝到,便对这酒评论一番。
“只是太过寡淡,不够绵香,没有后劲。”
您还没尝过呢?鸣剑心想这人口气还挺大。
干脆收回酒壶,不用管他就是了。
“第一道,西湖醋鱼,您慢用。”
云烟从后厨端出托盘,径直走向中年人的桌前,长条状的白玉瓷盘放在黑褐色的木桌上,双手掀开上面的盖盘,蒸汽混合鱼香全都涌现出来,扑满人脸上。
酱汁不单是给鱼添点花样,更是渗透进鱼肉,云烟特地调制出酸甜口味的酱料,又加入点辣椒。
吃进嘴里的第一感是甜,包裹鱼肉的甜味消失后,酸和甜一起触动味觉,伴着细嫩的鱼肉一起下肚,而后唇齿间辣味后知后觉“狮子头”云烟从云好手中接过另一个盘子,这傻蛋跟个门童一样站立不动,眼睛随着中年人一口一口嚼下食物上下飘动。
狮子头上劲十足,却不单只是结实的肉团子,里面被汁水浸透,一口咬下去鲜美得要掉牙。
中年人只是先用筷子挑下一小块,在嘴里回味后,似乎不太满足,又用筷子搅下大块,塞进嘴里,才算是点点头,看向下一道菜。
“叫花鸡。”
说实话,这团黑铁蛋一样的食物端出来后,引得其余酒客纷纷侧目,惊诧好奇全都挂在脸上,这火烧的泥巴也能吃?
也不怪他们没见过,这地方不缺食物,缺的是精细的做法,但缺不缺的也并不重要,一个讲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吃饭行事畅快淋漓的地方也不甚注意这种把肉剁碎后黏成肉团子,又是炸又是煎的技艺,更有这些把鸡用叶子包起再糊上泥巴的麻烦事。
云烟的袖口还没放下来,正打算亲手剥开这泥壳子,被中年人拦下:“不劳烦店家费手,我点的菜,自然由我承担。”
中年人放下筷子,双手一齐放在那团泥蛋上,黑焦壳摸起来还是有些烫手,可这人眉头都不带皱,手一用力,泥壳化成粉末,露出里面的芦苇叶,烟雾从中发散,一种树叶烤焦的味道呛入鼻腔。
芦苇叶一共三层,越往里越能嗅到奇异的香味,叶子被半剥开,半片叶子耷拉下来,围成一圈,宛如铁蛋上开出一朵黑色的花朵。
里面是被酱料染上焦黄色的鸡皮,中年人拿起筷子从中间一插,剜下一层鸡肉,这块肉是带皮夹起,整只鸡被烤制的外表酥焦,内里柔软,却又不失原本的鲜香。
“不错,这店能有这样的好生意,还是有些功夫在里头的。”中年人频频点头,似在回味这三道菜。
筷子平放在盘子边缘,他起身行礼:“不是我故意刁难姑娘,我这次来到此地,就是奔着这边塞美食的,如有冒犯,还请店家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既是来寻天下美味,便不能让您扫兴而归。”云烟收回托盘,和云好手里的一起叠放,“不是小店不宣扬这些佳肴美食,此地大多都是寻常百姓,贵菜只是偶尔尝鲜,还是普通饭食既能让客人少掏钱又能吃饱。”
“这样。”经过这三道菜,中年人也收回那心高气傲的神态,心服口服背起桌上的包袱,又扫过桌上只动了一筷子的饭菜,抱拳道:“还要向店家借个饭盒,好带走这些菜,以免浪费。”
“结账,不必找了。”一锭银子彭地落在桌上,周围食客眼看这场上门刁难演变成如此和气的场面,也在心中对这位老板由衷佩服。
“都装好了。”鸣剑提着食盒举到中年人面前,一改刚才低声下气问候的模样,挺直腰杆颇为神气,好像得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哦,对!”那人临跨出门,又转身客气道:“鄙人姓叶,日后就住在这条街上的悦来客栈了。”
说罢他提着食盒,抬脚就要走。
云烟长舒口气,来些刁难的食客,总比对家酒楼来整些幺蛾子事好的多。
云好在她身后呆头呆脑说道:“阿姐,他怎么只尝了一口就走了?”
“一口定味,想来他也是个厨子。”
“不过,”那位叶先生折返回来。
三人:“……”
你又想干什么?
“这位小兄弟,放着好吃的饭菜不吃?往碗里放虫子干什么?”叶先生走得快,连跨两步抓住了小六的手腕。
耻笑道:“莫不是这虫子比店家做的饭菜还好吃?”
被扭住手腕的人就是鸿福客栈的小六,以及店里的三个伙计,一个个双手紧握,低下头,不敢看向众人。
小六手里的脏东西早就扔进饭碗里,仔细看,是一条蜷缩身体的大青虫。
鸣剑拿起碗递到云烟面前,“云姑娘,你看。”
云烟接过来,瓷碗的温热传到手掌内,好好的面条例赫然躺了一条青虫,她闭上眼睛,掩盖不住嫌恶的神情。
“阿姐,不怕,我把它扔了。”云好从她手里夺过碗,也感知到云烟的气愤,脸上不在嘻嘻哈哈,而是一脸严肃,仿佛换了一个人。
一碗面条就这样倒进泔水桶里。
鸣剑面色冷峻,察觉到桌子上其余人的异样,抓住他们的肩膀一个个揪出来质问:“手里还拿什么东西?都交出来。”
“这位爷,我就是个吃饭的,拿什么东西啊?”他脸上委屈得很,还不忘冲小六使眼色。
小六正被那位叶先生摁住动弹不得,哪里管的上别人,心里连声骂道,这云家何时多了这么些人?
鸣剑冷笑,左看右看这四人一副狼狈为奸,鬼鬼祟祟的丑态,手上也是用了狠劲,扭住他的手腕,只听见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喊叫。
今日在酒楼里吃饭的人可是赚大发,又有抽奖活动,又是食客刁难店主,这有来了一出往碗里扔虫子的闹剧,筷子都停在半空中,每个人的眼珠子瞪得滚圆,生怕漏掉一出好戏。
小六见情况不妙,心里也算计起小九九来,本就是听掌柜吩咐,想着进云家往碗里扔过虫,蜘蛛之类的恶心玩意,到时候大喊一声,旁人就是再将信将疑,也不敢再吃云家的饭了。
结果被这个背着包袱赶路,还爱摆谱的中年人摆了一道,他眼神忒好,怎么就注意到他的动作。
就是注意到,一般人也不会细想他往碗里放什么东西,就不怕弄错,惹人笑话?
可现在先不讲他笑话别人,他自己就要成为一个笑话了,不能就这样回去被掌柜骂得狗血淋头吧。
脑子里飞快转动,小六甩开叶先生的压制,大声叫道:“怎么地?云家酒楼这是要干什么?来吃饭还要被人打,这叫什么道理?”
他也不管什么有理不有理,只认一句话,嗓门大就是有理。
“干什么?”云烟捏起桌上的活蜘蛛,她才不怕这些东西,常年在后厨里择菜,什么样的虫子没见过,连老鼠见了她还要吓得抖三抖。
“你来吃饭就吃饭,带蜘蛛干什么?”云烟拎起蜘蛛往小六眼前晃悠着。
“还有这个,蚯蚓。”
“阿姐,还有蝈蝈。”
三个人手里都捏着这些活物,在座的客人都正吃着饭,想到这些玩意儿放进碗里顿时没了胃口,嫌恶地开口,“这都是些什么人。”
“要我说,幸亏店主发现得快,不然今日就要被讹一笔,上哪里哭去。”
“就是,我看店主才是最倒霉那个,好心端上饭菜,被这些人一通糟蹋。”
“可惜这好好的粮食,这几年丰收养出这群蠢材。”
“你管得倒挺宽?我们就是养些虫子当玩意儿看的,你在这里血口喷人,说我们要倒进饭里,你亲眼见了?”
“就是,那条青虫指不定是你家饭菜不干净。”
“旁边那傻蛋说倒就倒,是想销毁证据吧?”
小六不再说话,眼看自己的兄弟一嘴一嘴说着,心里早就乐开花,让你跟我们斗,没有那个本事还真不行。
“哎哎,诸位,我叶某在这里做担保,亲眼看见有一人将袖口里的青虫放进碗里,要是有半句瞎话,我出门就被雷劈。”叶先生伸出手指对天起誓。
在场的人看见这位先生一身长袍,凛然正气,心中的疑惑也消去大半。
“你们养的玩意,还拿回去吧。”云烟说完将手里的蜘蛛扔到小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