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酒楼——唐半双
时间:2022-05-15 07:28:40

“怎么了?”
“适才我和师兄一起去镇上买马,碰见了一些面熟的人,好像是裴渊的随从,鸣剑,但当时只是扫过一眼,我们担心跟上去会误事就没有接着跟。”
“看他去的地方应该是镇上的来福酒楼,听人说那里今日正在办厨艺赛,不知道他去哪里干什么。”
“他可是裴渊身边最得势的随从,有他在的地方裴渊会不在?”旁边的小师弟分析道,“我看不如先抓恶贼的儿子,擒不了王就先抓小子。”
洪肃看着两个兴致勃勃的徒弟,略显不满地斥责道,“平日里比试一个个先败下阵,这时候敢去和他们打,你们若是不怕他们手里七星剑就去吧?是死是活都不要回来了。”
两个人瞬时哑口无声,垂下头听着训斥,倒是躺在马车里的肖陵动了动眼皮。
 
第48章 来福酒楼
 
做松鼠鳜鱼最要紧的是刀工和火候,步骤不多,但每一步都要到位。
云烟先在靠近头部的地方下了一刀去掉鱼头。而剩下的鱼身要用麦穗刀法切,这种刀法一要斜刀45度,二是每片鱼肉的距离只隔五毫米,但鱼肉不用脱离鱼皮,及其考验厨子的耐性和刀工,整条鱼切好后拎起整个鱼身,片片鱼肉宛如麦穗般垂下。
当初云烟为了练习这种麦穗刀法,在后厨里练习了数月,每晚下班后,她都会挑一些废料一刀一刀地练习,事事开头难,可熟能生巧后,一旦练成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发难。
两个小厮见她切好鱼肉后,也撸起袖子想上前帮忙,却被云烟摆手制止了。第二步的裹淀粉是个细活,既要小心薄薄的鱼肉片,又不能放过每一处,裹上淀粉后还要轻轻拍打,以免炸鱼时出现淀粉太厚而不熟的情况。
云烟往周围扫了眼,旁人的小厮都在帮着裹粉,炸鱼。可这种细活她实在不敢交付给别人,索性先让两人去熬糖醋汁,洗菜,她自行拎起鱼身开始炸鱼。
因她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属实费了不少功夫,等别人都端上这道菜后,二楼那些品评的食客才看到云烟的松鼠鳜鱼。
“松鼠鳜鱼每一道步都不能出错,错一步整道菜都失了些味道。”
“我看这其中唯有云姑娘的松鼠鳜鱼功夫下得最深,旁的要么鱼肉没炸熟透,要么便是炸得太过火,失了鱼肉的鲜嫩。”
云烟看着面前的叶先生点了点头,笑道,“无他唯手熟尔。”
这话旁人说起来有些太过忘形,但这小姑娘洋洋得意的模样不惹人厌,反倒有些俏皮可爱,毕竟实力放在这里。尝菜的食客们都拿着筷子笑了起来,小姑娘自信起来别有一番气质。
商讨半晌后,数十个食客才将胜出的选手定下。店里的堂倌扯着嗓子喊道,“云家,鸿福酒楼,来福酒楼,以及康安酒楼进。”
名次一出来,外面押注的人全都兴奋地看向里面,连第一局都没押中的人颇有些丧气,但好在押的钱不多,全当是个彩头。
一轮游的厨子也自知技不如人,便离开桌案去外面看热闹去了,留下的便只有四位。
叶先生微笑道,“第二局请诸位用桌上的食材做一道汤品,不定题,各位随意。”
两局中间留有休息的空当,来福酒楼提早备下的戏本子已然在戏台上唱起来,咿咿呀呀的曲调让整个酒楼都安静下来。
云烟数了数桌案上的食材,叮嘱两个帮工哪些菜要洗,哪些菜要切。她正琢磨着要做什么汤时,猛地在窗外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姑娘,姑娘?比得如何了?”阿瑛强行从人群里挤到窗台处抓着云烟的手问道。
看着她紧张又兴奋的脸,云烟忽然有种放学时被家长盘问的感觉。每逢大小考试,总会有家长问孩子今天考了多少分,考得如何,到这时那孩子就有些支支吾吾,小声说道,差不多吧。
但对于云烟来讲,这种询问从未发生在她身上过,现在想来她的眼角就忍不住发酸,现在看着面前关怀她的小姑娘,那许久未暖的心肠热了起来。
“已经进第二局了。”云烟笑着擦去她额头的汗水,天这么热,人又这么多,阿瑛挤得满头大汗,她往后探望,除了乌压压的人群,并未看到其他人,疑惑问道,“怎么你一人来了?”
阿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你说了,今早你前脚刚走,店门口便来了一帮子人,都穿得一身富贵,说是从京城赶过来要接他们家少爷回去。”
“走得时候挺匆忙的,我们还想着留他们一会儿,等你回来再见见,可是他们说要着急赶路。我们也实在留不住,不过裴公子走的时候留了一袋子钱,说是给您的借宿费,我和阿姐就先收起来了。”
“阿姐不放心,就让我来告知姑娘一声。”阿瑛不慎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又看着云烟略显失落的眼神,半晌不敢吱声。
说不失落才是假,云烟颤动着眼睫毛,压住心里的落寞,又是这样的不告而别,可她这回又能做什么呢,她和他总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散了就散了。
“行,你先回去吧,今日店里的生意想来挺忙。”云烟念挂起串串香生意,问了她一些事情。
“那些顾客来得挺多,但还好食材都是备好得,我和阿姐都是按姑娘教的方法串菜,烫菜,还送每个人一杯解腻的酸梅汤,我们今日的生意好得让别家都羡慕死了。”
“嗯嗯,等这几天过去,我再去招几个跑腿的小二哥,给你们放几天假。”云烟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脸上似看不出任何的落寞,可转身后眼角还是湿润了些。
 
车轱辘在林间吱吱呀呀地响着,肖陵躺在马车里,窗帘随风动,林间斑驳的树影一路闪过。
这场景好似梦境一样,若不是抬手能感知到日光的温度,恐怕他还无法从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逃脱出来。在他即将捉拿到恶贼的时候,那张消失已久的脸像是地狱恶魔一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废了他的武功,也断送他后半生的荣耀。
当初他跟着一帮门派攻到七星剑庄,行的是正道大义,灭的是人人喊打的孽障。一把大火烧尽了山庄里所有的房屋,让曾经名震一时的七星剑庄再无踪影。
那时候他跟着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得了多少百姓的赞誉,可现在那些名声全都作废,他十几年的功夫尽毁,要怎么回去面对那些武林中人,日后要怎么在江湖上生存。
世间之事不都如此嘛,谁得势便会紧贴上去,谁失势,便如树倒猢狲散,肖陵想起当初的七星剑庄,何等风光,最后不也是被人逼到绝路,他会不会也落得那般下场。
肖陵心头一颤,像他这种人回去后又该如何,那些仇家,那些想要拉他下去的其他敌手会放过他吗?
“小兄弟,我们要赶几天路才能回去?”肖陵靠在马车门上,路上的颠簸晃得人心里不安,他语气中带着颤音。
外面的青年回道,“肖帮主,我估计要走两个月吧。”
许是猜到他的处境,旁边的师弟安抚道:“肖帮主放心,等回去后定有好转,请些名医,再抓些药休养休养,还是能恢复过来的。”
肖陵叹了口气,苦笑道,“来时带了一帮兄弟,如今全都不见踪影了,我哪里还有颜面回去。”
听见这番失意之语,两个青年也识趣地不敢接话,任凭树叶林沙沙作响。
肖陵看着二人尚在风华之年的模样,感叹道,“小兄弟,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洪长老学艺?”
“这就早了,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就被爹娘父母送到洪阳山山学艺,如今已有十年了吧。”
“我师兄学得晚,但也有七八年了。”
“十载岁月啊。”肖陵念道,“你们学了这么多年,日后必会有一番作为的。”
“肖帮主,这可说不准,天下人才何其多,我们这等平庸之辈若是能留在山上就已是有天资了,要是不能从比武大会上脱颖而出,便只能下山四处漂泊。”
肖陵听完二人的言论,不免带了些警醒的语气,“二位拜在洪长老座下,相必是极有天分的,可听你们的语气,是自愿甘心做庸碌之人了?这大好岁月怎能沉迷于安逸,你们就没想过日后能名扬天下?”
稍年长的青年回道,“话虽如此,如今天下太平,江湖安定,哪里有什么值得我们施展拳脚的地方,何况天下高手如此多,我们这些后辈中就有不少佼佼者,修行之事应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啊。”
旁边的青年颇有些不服气,“肖帮主年纪轻轻就能继承帮主之位,我们自然不敢比,就是把大好前途说成花来,我们没哪个机遇也白搭啊。”
肖陵往前挪了挪位置,拍着小兄弟的肩膀 “二位兄弟,眼下就有一件能让你们出风头的好事,你们不想试试吗?”
云烟在切豆腐丝和笋丝。
一块豆腐切成细丝而不散,是最考验耐性,当初为了这道菜不知在手指上留了多少伤口,费了多少心神。
刀锋先划过整块豆腐,切成细薄的片状,再横切过去,划成细丝,盛放在汤里宛如一朵银丝盛开,整个过程需要操作者屏气吸神,一刀都错不得,两个小厮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此汤名叫文思豆腐羹,是把一块豆腐切成细丝,但又联结在一起而不散开。”云烟将这碗汤端放在许大人眼前,其余的食客全都靠拢过来,望着碗里的豆腐丝啧啧称奇。
“把豆腐切成细丝,还能不断。”
“这可真是神技啊。”
“就算有,哪里有厨子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成这样的汤?”
云烟在这么多的赞扬里依然淡定地说道,“那就烦请各位先生尝一尝这碗文思豆腐羹。”
前来品评的食客都是镇上较为年长的名士,对天下美食了解甚多,但这种精细的刀工属实不多见,连曾在京城住过的叶先生都不由得赞叹,“真是卧虎藏龙啊。”
“是啊,我还没见过能把豆腐切成这般粗细,又能不断的技艺。”
“我看今日的桂冠当属云家了,就算再比一场也是云姑娘胜出啊。”
叶先生在旁边说道,“哎,还是要比试比试的,总要让旁人心服口服。”
许世镜又从碗里舀了一口,豆腐丝在鸡汤里煨过,一入口便化开,抬头看着云烟点点头,“这世间高手云集,小小的酒楼……也……”
话还没有说完,许世镜便捂住心口坐了下来,“这汤,快,快叫人来。”
“您怎么了?”云烟看着绞痛难忍的许世镜着急问道。
“有毒,有毒,汤有问题。”不知何人开口说道,引得四下一片慌乱,所有喝过汤的食客全都捂着胸口倒了下来,刚还一片喜气洋洋的酒楼瞬时慌乱起来。
冯掌柜从座位上起身大声喊道,“还不快把下毒之人抓起来,快啊!”
要来抓她的官兵,晕倒的食客,还有那些百姓的喊叫,全都在云烟眼前耳边一幕幕地发生,汤里怎么会有毒?
 
第49章 来福酒楼
 
来福酒楼里的看客都着急地围在二楼观看着,连外面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往楼里挤,为免消息泄露引起恐慌,来福酒楼的掌柜派了手下拦在门口,可终究还是拦不住那些猜测。
二楼的座客大半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名士富商,勉强还能稳住心神,不会太过激动愤慨,可看云烟的眼神却都是无比厌恶。
适才喝过豆腐羹汤的食客全都捂着胸口痛喊,身旁的奴仆也都围在身边哭喊着。
云烟从未见过这种大面积中毒的场景,哪怕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脑海里不断地回忆那些细枝末节,可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慌乱。
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云烟暂时没有头绪,但唯一肯定的是下毒之人绝不是她,她一没有动机,二来在如此盛大的节日里做这种事情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当下的事实告诉她就算她分析再无比清楚,再没有作案动机,也挡不住旁人对她的怀疑。
云烟双手无措地站在人群外围,正好看见冯掌柜低头和自己的家仆商讨着什么,她忽然记起前些日子,这位不怀好意的冯掌柜曾带着人上门控告她下毒,前车之鉴放在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此事和他的关联。
“系统刚刚对您的底汤做了检测,里面并未有毒素,但在您炖汤时用的勺子上发现了毒素。”系统及时帮忙的声音让云烟定下了心。
能接触汤勺的只有那两个小厮,他们也有可能被冯掌柜买通,趁她不备动了动手脚。用来做汤底的鸡汤是来福酒楼备下的,若是往里面下,怕是早就出问题了。所以底汤是证明不了她的清白,而汤勺上的毒药早就和汤混合在一起了。
“可就算我说出来勺子上有毒,也不会有人信我了。”云烟低头念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下这十几位中毒的食客。
万幸仁心药铺的张先生也在现场,带着徒弟用了银针点住穴道来抑制毒素扩散,仔细察看后说道,“诸位不要慌张,此毒可解。”
此毒可解这句话让满酒楼的看客都松了口气,这十几位中毒的食客非富即贵,得罪哪个都是一桩麻烦事,尤其是这里头既有一位曾任京官的叶先生,还有遥州派下来的大人,来福酒楼的掌柜都吓得止不住地擦汗。
此番随行的聂丹臣见此场景,便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从腰上解下令牌,对着众人报出了身份,“吾乃镇国将军聂丹臣,今日事发突然,现如今许大人和叶先生因中毒昏迷,若是没有个主事的,难免有人借机陷害亦或是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所有在来福酒楼的看客们都不准走动,回到座位上等待,如有人见过可疑之人或是手里有确凿证据,上报者有奖。”
那令牌上刻着明晃晃的章印,拿印之人眉宇间凌冽的气质和言语间的威严,便是有疑心的看客也不敢造次。
“大人,下毒之人就在这里啊。”金掌柜向前走了几步指着云烟道,“几位大人就是喝了她的羹汤才中毒昏迷的。”
所有的客人齐齐地盯住这个姑娘,聂丹臣端起残留的羹汤,抬眼看了看云烟,不由得皱眉问道:“你自己说说到底有没有在汤里下毒?”
“聂将军。”云烟毫无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试问哪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这里下毒,何况凡事要讲缘由,我与各位前来品评的食客并无深仇大恨,为何要对他们下毒,叶先生,许大人都曾在我店里做客,我若是想下毒,为什么不提前行动,非要选在这一天自投罗网?”
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让哄闹的看客们哑了声,聂丹臣转身瞧了瞧尚在昏迷中的食客们,思索道,“有没有人曾看见过云姑娘往汤里放毒?或者看见过可疑人趁人不备往汤里投毒来栽赃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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