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虽说只是个小人物,但承光向来刚愎自用,仅凭这一件事,你便把他给得罪死了。从今以后,他定会处处与你为难。”
“是。”
太阴殿上,阮轻罗低垂眼睫,一边翻阅着聂昭递来的卷宗,一边不紧不慢道:
“聂昭,你……”
一旁暮雪尘坐立不安,刚想开口为聂昭求情,就听见阮轻罗接下去道:
“你做得很好。太阴殿是该有个人,去捋一捋他这把虎须了。”
暮雪尘:“?”
聂昭谦虚地一低头:“我出门前向您请教‘在仙界行走,是否有什么忌讳’,您叮嘱我不要直接与镇星殿冲突,又说‘抓人不必顾虑’。我想,这就是让我杀鸡儆猴的意思。”
阮轻罗颔首道:“不错。承光爱重脸面,如今你下了他的面子,他怀恨在心,同时也会迁怒下属,对他们严加管束,免得授人口实。如此一来,便省去我们许多功夫。”
哈士奇听得咋舌:“所以说,咱们就是需要一个胆大包天的出头鸟咯?阮仙君,您让昭昭一个小姑娘去扛事儿,这可不地道啊。”
“不地道。”
暮雪尘不擅与人争辩,搜肠刮肚老半天,听见哈士奇道出心声,立刻紧跟着点头,“不如换我。”
阮轻罗被一人一狗当众挑刺,也不着恼,只向他们露出一点长姐般的宽和笑意:“聂昭道心坚定,进境一日千里,不同于寻常仙官。假以时日,她定会成为太阴殿自我之下第一人。”
“啊?”
聂昭冷不丁被戴了一顶八尺高的帽子,饶是心宽脸大,背后也有点起鸡皮疙瘩,“阮仙君,这话太夸张了。若是让其他同事听去,不利于团结……”
“不会。”
阮轻罗眼也不眨一下,“凭他们那点心眼,还没有‘勾心斗角’这个念头。”
聂昭:“……”
懂了,全是缺心眼呗。
您也挺不容易的。
她满怀同情地望了阮轻罗一眼,随口换了个话题:“仙君,您手头上有什么活吗?仙界虽好,一直待着也无甚趣味,我还是想去凡间。”
阮轻罗无奈笑道:“你啊,一日也闲不住。不过正好,我的确有件事交你去办。”
……
阮仙君交派给聂昭的第一项工作,听上去十分简单。
凡间八洲,大部分魔族被困坎洲,与赤霄上神大眼瞪小眼;一小撮漏网之鱼活跃在艮洲,时不时出门兴风作浪;震洲灵气稀少,不利修行,在上一代辰星殿上神庇护下,好不容易搭起个太平盛世的架子,就被继任的清玄毁了个七七八八。
其余五洲,皆是修士与凡人混居,各有各的文章。
人间修仙宗派众多,震洲飞升靠统考,其他各洲主要靠世家大派举荐,水面下暗流更深,等闲挖不出来。
但这一次的任务,无关乎仙界遴选,而是关于仙门外的一桩小事。
八荒之中的“离洲”,距离艮洲和坎洲最近,多有妖魔出没,人族修士避而远之,极少有人在此定居,更遑论建立宗门。
另一方面,离洲山明水净,毓秀钟灵,灵草、灵兽数不胜数,堪称一座价值连城的宝库。虽说不宜久居,探险寻宝的修士却来了一茬又一茬,个个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有人满载而归,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也有人流年不利,被妖魔一条麻袋套走,反倒成了别人的口粮。
在离洲这片化外之地,吃与被吃,人吃妖与妖吃人,都是见怪不怪的常规节目。
然而,偏偏就在这种地方,出了一桩货真价实的“怪事”。
“就在前些时日,我们派往离洲的仙官,回报了一则有些奇异的消息。”
阮轻罗这样告诉聂昭。
据说,接连有好几队深入离洲采集灵草的修士,在途中遭遇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
每个人对“怪物”说法不一,有人说是一棵长了腿的树,有人说是一只长满触手的八爪鱼,还有人说是一片流动的泥沼,其中会爬出几百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
这怪物一旦发现人迹,就会穷追不舍,用八爪鱼一样的“手臂”缠住对方,死活不肯撒手,拼命将人往深山老林里拖,仿佛在说“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希望和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克苏鲁”。
修士们吓得魂飞天外,符咒法术一通狂轰滥炸,将怪物炸得支离破碎,方才勉强逃过一劫。
然而,无论那怪物被炸得多碎,扬成了一捧多么细的灰,十天半个月以后,还是会有下一拨人与它打上照面,被撵得满地乱跑,勒得口吐白沫,涕泗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