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启闻言更加着急,看苏云松的表情就知道今晚的游院会绝对热闹。他是多么想要亲自到现场去看看,可他不能。
凡是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热闹,那群官员看到他都要打起官腔来,一个个虚伪着一张脸。他也不想要去看那么多假脸,外边的真实只能让苏云松去代替他感受。
“陛下,荣先生真的像是一个宝藏,每次去都会有新的惊喜给你。” 苏云松拍拍旁边的位置,让皇帝坐下来听他慢慢讲,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
萧方启也没有任何的不满,朝廷上他们是君臣,出了朝堂,没有外人他们就是兄弟,他也喜欢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感觉。
“快讲,朕就知道荣先生很不一般。” 萧方启催促道。
苏云松接下来将他在务本院游院会上见到的一切都给皇帝描述了出来,尤其是荣安和岑宁一起踢蹴鞠的时候,那种精彩的场面他都深深印在脑子里。
“好好好好!” 萧方启听完连说了四个好字,他的欢喜尽显在脸上。
“我古齐国有这样的先生是大幸之事,照这样下去,朕想今年的新年一定会过的很热闹。” 萧方启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曾经的曾经,刚继承皇位的时候,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只让他感觉到浑身喘不过气来。
那个中滋味只有他知道,天知道他当时过的有多么压抑,太医开的安神药他都当水喝也没有任何想要睡着的迹象。
每日过的浑浑噩噩,晚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睡着。上朝也如行尸走肉般,有时候他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活在人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云松已经退下,偌大一个御书房只剩下皇帝一人。
萧方启没有注意到苏云松的离开,他还沉浸自己的世界中。
无数次的黑夜,萧方启想过一走了之,这个皇位谁爱要谁去要。既然外人看这个位置风光无限,那就送给他们好了。
皇帝在深夜也会开始自己的网抑云时间。
萧方启曾想过自己也放手,做自己的逍遥人去。可看看老祖宗的牌位,这些都是他们萧家几代人打拼下来的江山,不能就这样毁在他手里。
再看看那些穷苦百姓,在古齐盛年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呢。
朝中的那些个大臣,一个个的钻营结党,丝毫没有任何的责任之心,这要他如何放手呢。
最初的那些日子,萧方启都是靠着不让古齐百姓日子过的更加穷苦,若不是这个信念在他心头,怕是早就倒了。
无数个黑暗的日子里,都是周玉陪着他一起扛过去的。曾以为长夜漫漫无尽头,曾以为祖宗的基业将要毁在他手里。
他也曾埋怨过,憎恨过,痛哭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要扛起肩上沉重的担子。
萧方启换了个姿势继续回想过往,在许久之前,户部来报说先帝还留有一道旨意,任命一个未曾参加过科举的少年为国子学的先生。
当时他的想法就是债多了不愁,朝堂已经这般乌烟瘴气,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吗。
先帝要封那少年为国子学先生便封去,他也不差这些。
那少年他给的待遇都是整个国子学最差的,一面也不曾召见过,没曾想这个少年却是上天给他留下的转机。
萧方启现在都有些后悔,这么好的先生怎么他当初就没有重视呢。
历任皇帝继位后的第一个新年都是重要的,他有着象征性的意义。元年好不好意味着以后的每一年好不好。
若是这个年朝中过的不安宁,在萧方启百年之后是要被人诟病的。
他先前还在担心这个新年要过的鸡飞狗跳,未来也会是乱糟糟的一团,□□安的出现让他在黑夜尽头看到了光亮。
萧方启也没有闲着,他不只是在脑海里想着荣安的好,他还一笔一划的记录下来。
萧方启提笔记录道:世间大者,当如先生这般。
现在朝中除了苏云松之外,旁人他也没有几个能相信的,记录荣安言行的事情他还是亲自做比较好。
虽然不能当面亲自与荣安交谈,但是能够这样已经很是不易。
萧方启今晚睡的安稳,在遇到荣安之后,他不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今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安眠的夜晚。
晚上荣安躺在床上,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让布偶睡觉,拉着它兴奋的想要再次尝试出去飞一圈。
“布偶布偶,你陪我再出去飞一圈呗,有内力能飞天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荣安现在还沉浸在她和岑宁比赛的时候,那种掌控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傻崽崽,你该要睡觉了,不然明天你就变成国宝了,快去睡觉去。” 布偶甩甩毛茸茸的大尾巴,无声拒绝道。
“去不去,不去也得去,我可是古娜拉·荣安,你如果不去小心我封印你。” 荣安掀开被子,拎起满脸拒绝的布偶出了门。
白天她都在上课没有什么自由的时间,更何况大白天的她在城区飞来飞去还怕被交通管制呢。
在白天这要是一个没小心操作不好掉下来,她堂堂一个先生是不要面子的吗。
布偶想要不屈服都不行,每当荣安扼住它后颈的时候,它就没有丝毫的办法。
“傻崽你要抓紧我,可不能随意飙车,咱们要稳重。” 布偶叮嘱道,它想要在荣安怀里睡觉。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就安心在这儿待着。” 荣安摸摸布偶的小猫头让它安心。
荣安也没有在外边练习多久,她也知道布偶很累,这个猫现在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饿。
全然忘记自己是个系统,还要发布任务的系统。
翌日清晨,如果不是荣安的生物钟在那个点要自然醒,她怕是直接起不来。
昨晚上布偶在它怀里睡的安稳,她自己也玩的挺嗨,直接飞出了京城,自己都溜达到城外去了。
如果不是外边太黑,她怕是还在外边继续晃荡呢。
快要过新年了,最近务本院的学习劲头都很旺盛,学习的氛围很足。做什么事情都会捧着一本书来。
荣安也是在积极的给学生准备资料,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出的题,还有她整理的重点和难点。
荣安自从当了先生之后,她也在不断的提升自己,针对不同的学生她都采取不同的方法。
比起应试教育,荣安更注重学生品德的培养。
她想要自己的学生将来都是端方的君子,不能只有成绩好,一纸文字代表不了什么。重要的是品行,品德不行的人做不了一个好官。
荣安是在真真切切的为古齐国培养未来的官员。
连带着荣安的出的题有时候都不是会考到的内容,但是做那些题却是可以让学生从文章中读到一些道理的。
就是类似于现代的那些阅读理解题,荣安会结合当下古齐国的时政热点来撰写新题。
今天她拿来的卷子有新出的判断辨析题型,她编写一篇故事,让学生来判断里边官员的好坏。
好要说明好在哪里,自己同他比有哪些不足。坏也要说出坏在哪里,触犯了什么法律,谁能够制裁这个官员等等。
荣安要让他们提前体验体验,多接触这些题将来做官以后,才会尽力避免那些歪路。
第171章 🔒想要改变
荣安新出的这套期末综合测试题, 还真引起了学生们极大的好奇心。
下边是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对于题的做法各执己见。
荣安坐在讲台上,静静听学生们的讨论, 她暂时不发表任何意见。这套试题本来就是要在课堂上与同学们一起做的,主要是让他们理解理解题型。
“李县令最后怎么那般判案, 明明就是那孙氏母子的错,怎么还不判处他们夫妻二人和离呢, 真是糊涂。” 谭奕手持试卷,怒气冲冲。
一道阅读理解给所有人都整的又纠结又气愤。
荣安是根据当下矛盾出的一道题,某县李县令判一案子,民妇孙王氏要与夫家和离,她婆婆孙老太太不允, 丈夫孙大也不答应。
这本是家事,为什么会闹到县令那里去呢。
孙王氏在孙家长期受到婆婆与丈夫的毒打,甚至怀孕期间被打至流产, 至此十年无所出。孙大和孙老太却要因此给孙王氏一纸休书,不愿签下和离书。
在古齐国,不是没有夫妻和离, 很少有, 至多是一纸休书。男子认为和离是一种耻辱, 大丈夫只有休妻一说。
孙家好面子,为了面子要强加上孙王氏自己无所出的理由,强给休书。
孙王氏若是拿过休书,后半生都将无法改嫁,和离却是不同, 和离之后便是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
孙王氏若是此后真的无法再嫁, 娘家也是容不得她一个被休弃的妇人,那才是生生断了活路。
孙大买通了李县令,拒绝判他们夫妻二人和离。
荣安给的问题是,“李县令的行为是正确的吗?为什么不正确,触犯了哪些法律?如果自己是李县令应该会怎么做?”
祝允常看的也是心里气鼓鼓的:“李县令收受贿赂,枉为一方父母官。还有那孙大一家子都不是人,明明是自己和母亲的错,却要推到孙王氏头上,真真是过分。”
丁修明咬咬牙,“这就是个渣男,那个县令也是糊涂官,身为父母官不为百姓着想,无视我朝律法。面对孙王氏他心里就不会存有一丝愧疚吗。”
李县令的做法在某些方面触动了丁修明内心深处的禁忌。看到孙王氏可悲的经历,让丁修明不自觉的想起自己母亲的遭遇。
“这种人也配做官,他究竟是怎么当上县令的。他们孙家庄就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孙王氏作证吗,一个妇人孤独无依,他们都是怎么忍心的。” 岑宁用拳头用力砸向桌子,这些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岑宁心中有一股凛然正气,在他看来,村民们没有为孙王氏作证是一种懦夫表现,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谭奕皱着眉头:“李县令是个智障吗,为了那去去几两银子,连自己当初入仕途做官的初心都忘记了吗?他怎么敢的呀。”
荣安闻言轻笑了一声,谭奕现在还没有长大,说的话还带有一点儿小孩子气。这个世界上能够保持自己的初心不容易,初心易改是常态。
景绍元等到他们所有人都发表完自己的愤怒之后才开口,“李县令收受贿赂当由上级官员查处,孙大和孙老太欺辱孙王氏,也该受到处罚,当写下和离书。孙家庄的村民太过冷漠,孙王氏遭受的打骂肯定不止一次,怎么就没有人愿意出来呢。”
景绍元最后的这段话算是对前边几个人都做了个总结,荣安点点头表示他们说的都没有错,都是有道理的。
“先生,您点头的意思是我们说的都是对的吗?” 祝允常转过身问道,他想要特别想要知道自家先生的看法,也想知道先生是怎么看他们的看法的。
祝允常的这句话让全班的讨论声都渐渐小了起来,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荣安的身上。
荣安放下怀中的布偶,既然这样,都讨论完毕她也该引导学生换个思路。
“常哥儿,你们说的都没有错。首先我们是可以确定的有一点,李县令收受贿赂这是错误的。那么请问诸位,若是终有一日,你们遇到了此种情形,有人提着贿礼前来让你们判冤案,你们会怎么做。”
“那自当是严辞拒绝,我古齐国律法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官员不得受贿。” 岑宁大声回答道,其他人也都是点头赞同。
荣安抬眼笑,这些都是她的学生,书生意气,少年风发。
“很好,各位同学,你们不愧是我荣安教出来的学生。无论在何时何地,我都希望你们能够谨记此时此刻说过的话,古齐官员不得受贿,不得错判冤枉无辜百姓。”
看着讲台下边一个个稚嫩但却坚毅的眼神,荣安很是欣慰,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很多同学都无法理解孙家庄的村民不为孙王氏作证,同在一个村子,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作证。同学们,这时候是需要双面的看待,不能够只看到事情的一面。”
“事情的两面?这能有什么两面呢。” 谭奕怎么也想不明白,都是一个村子的,还有什么不能够作证的呢。
荣安没有直接给出回答,仍旧是一步步引导学生去思考,“同学们,首先他们是在一个村庄,村子里的百姓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他们的人际关系,他们的一切都在那里。所以,”
荣安留了后半句,目光落在谭奕身上,这是让他继续说的。
谭奕也逐渐明白过来,这不就和一个家族一样,关系更亲近的自然是同族,孙王氏就相当于外族,怎么会有村民去作证呢。
“所以孙家庄的村民没有人会出来帮助孙王氏,因为孙大他们家在村里肯定是有一定的势力关系,孙王氏哪怕嫁到孙家庄十年也终究是个外姓人。若是有人站出来替孙王氏作证,那么以后的以后,在孙家庄他们家肯定是无法再过安稳日子的。” 谭奕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将他能够想到的理由全部说出来了。
“所以村民们不站出来作证是情有可原?” 岑宁的爆脾气还是不能够多理解,这些能够成为理由吗。
“不说情有可原,但是我们对于这种事情也要接受,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也并不是真的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想要做些什么就会去做些什么的。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同学们,我们都不是单独孤零零的在这个社会上,我们会有很多关系羁绊。就如同孙家庄的村民一样,他们的未来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得罪了地头蛇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荣安说完深深叹一口气,这些黑暗的道理她真的不想去讲给学生听,但是不讲以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荣安不能够保证她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全部预判到,她只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能想到的都给学生们打一挤预防针。
“先生,那孙王氏最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景绍元问道。
“最后呀,孙王氏最后的命运将会是拿一纸休书回到娘家。娘家人不会多待见她,娘家的几个嫂子更是会不把她当人看,脏活苦活累活都将会落在她一人身上。孙王氏若是幸运点儿,遇到一个不嫌弃她是被休的弃妇,也不介意她不能够生养,助她脱离苦海,可惜这样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有。” 荣安有些失望的说道。
在古代这个封建社会,不嫌弃女人家不能生养的真的很少,也不知道几万人中能不能有一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