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我记得这种花好像盛开在初春,现在是深秋时节,应该花木凋零才对。”
“下面布置了阵法,只要往里填充灵石,可以让园子里的季节四季如春,保持不变。”
珠儿捧着披风来时,便听见那女人大赞园中花景,眼神随之一变,酝酿着风暴。
肩上被重重搭上披风,姜水云有点纳罕,她直起腰,不知是不是错觉,珠儿似乎比刚才身量拔高了些。
“这花长得好看,浅浅橘色,配珠儿的衣裳正好,来,我帮你插鬓上。”说着,姜水云倾身上前,从珠儿身上闻见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回到住处,姜水云佯装打了个哈欠:“彩儿先下去休息,让珠儿留下来伺候。”
等彩儿脚步声走远,姜水云转过头,一扫疲惫:“白,啊不,小师弟,你来救我啦!”
“珠儿”往脸上一通寻摸,片刻后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他原本的模样。
时越打量她的住处:“锦衣玉食,成群的侍女环绕伺候,小师姐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挺享受。”
听他阴阳怪气,姜水云牙疼:“享受个屁,那个殷非夜就是个死变态。对了,你是怎么进入结界的?快给我解开灵脉禁制,我们一起跑路吧!”
听她骂脏话,时越扬起剑眉:“这是个只进不出的结界,只有比布结界的人修为高,或者杀掉布结界的人。”
姜水云饱含期待:“我知道,你一定是给师尊发去传讯符,后天大婚师尊能赶得及吗?”
时越微楞:“师尊正在闭关,看见结界我就进来了,还来不及发传讯符。”
听到这里,姜水云没忍住:“那你胡乱跑进来做什么,送人头?还有你假扮的侍女呢?”
臭小鬼,你不是来添乱嘛!
时越指了指一处:“敲晕了,扔柜子里。”
打开柜门,一个黑影沉沉倒出,珠儿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塞着一块破布,还没醒来。
这要是人突然醒了,怎么办?
似是看出她的担心,时越又说:“喂了百日醉,没个十天半月暂时醒不来。”
姜水云把人往里一推,重新合上柜门。
糟心。
这种人.皮.面.具破绽极多,很容易穿帮,姜水云让“珠儿”留在房内伺候,倒也没引得彩儿怀疑。
入夜,她睡在里屋,“珠儿”睡在外间榻上,仅用一扇大屏风隔开。
姜水云一觉安睡到天明,早晨伸着懒腰,精气神饱满。
外间立着的人,眼下一抹淡青色,显然一夜难眠。
姜水云多看几眼,说来说去他也是因为她才跑到结界:“听我安排,我会保护你,咱们一定能安全离开。”
白切黑把她一望,立时小脸脆弱,眼神柔软:“有劳小师姐。”
姜水云叹:“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时越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
第23章 漂亮碎光
她打量白切黑,他立在阴影处,身上墨衣几乎融进暗色里,宽肩劲腰,身姿笔挺,绸缎般的乌发高高束成马尾,眉眼朝气,两日不见,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
她仰头看他,笑眯眯:“想我带你出去也行,现在该你报答师姐的时候,渴死我了,去给我倒杯茶。”
他乖巧端来温茶。
姜水云装模做样锤了锤肩颈,继续:“哎哟,肩有些酸。”
他温顺帮她捏肩。
姜水云娇滴滴:“轻点,痛。”
她又埋怨:“扶我回房,也不给我盖被子,让我受冻,幸亏我体魄好没生病。还有啊,别老动不动拿搬沙包的方式扛我,我是人,又不是沙包。”
“老是给我找麻烦,以后你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知道了吗?”
“还有我跟你说哦,像你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修,是没有女修会爱慕喜欢你的,只能一辈子打光棍。”
……
她一件件一桩桩数落往事,小嘴叭叭个没停,好像对他充满了怨念。
耳畔的碎碎念,让他稍稍走神,紧盯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有些聒噪,想要让她闭嘴……可是房间太过安静,这样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让卧室的光线都亮堂起来。
他最烦旁人太多话,可是姜水云这样他一点不讨厌,只是看着她,走神。
姜水云拿胳膊肘捅他,不满:“别偷懒。”
他麻木重复着机械动作。
又不禁反思,他真的很糟糕?
屋外长廊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姜姑娘,起了吗?”
见白切黑已经用人.皮.面.具化成珠儿的模样,姜水云才开口应了一声。
踏入房间,彩儿支开珠儿去打盆洗脸水,然后拒绝了她的提议。
固然有些失望,一计不成,姜水云还有别的法子:“你倒是忠心。工,重号,桃花小记,带你去看书。
彩儿凄然一笑,抿了抿唇:“少主待姑娘情真意切,奴婢还是头一回见,以后姜姑娘便忘了你那小情郎,好好同少主过日子,这是姑娘的福气。”
被人采补,还要她这个受害者对施害者感恩戴德?
姜水云脑壳突突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彩儿:“姑娘说笑了,少主天资卓越,奴婢不敢奢望。”
姜水云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怕你们少主采补你,你也觉得他好?”
彩儿认真点头:“只要能帮得上少主,彩儿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番言论,着实令她瞳孔震惊。
这座庄子里的小侍女,多半被殷非夜pua洗脑,还洗脑得非常成功,活脱脱的恋爱脑,为了个男人,掏心掏肝。
爱一个人,就要奉献自己的所有,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一个人连自我都没有,又如何期待让别人去爱你呢?
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也不是姜水云三言两语可以开解。
她挥挥手:“出去吧,以后你不用在屋里伺候。”
彩儿垂头福了福身子,出门前,带上了房门。
一刻钟前。
殷非夜居住的园子,彩儿无声地站在过道。
在一众侍女簇拥的服侍下,殷非夜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习惯新来的侍女。
见殷非夜朝自己招了招手,彩儿心中一喜,当即上前伺候着梳洗。
察觉殷非夜眉心舒展,心情转好,彩儿误以为少主待自己不同旁人,于是哀声恳求:“让彩儿继续留在少主身边伺候吧!”
殷非夜冷淡:“不必,你只要把姜姑娘伺候好。”
彩儿有点委屈,于是跟倒豆子似的把姜水云企图策反自己逃跑的计划,和盘托出。
又不甘道:“少主天人之姿,这女修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况且此女心中牵系他人,实在辱没了少主。换作是黎城王的女儿,或是五毒教圣女,方能与少主堪配。”
“越矩了。”殷非夜冷眼,抬手示意不让她伺候。
彩儿吓得小脸惨白,双肩微颤,心中越发不甘:“奴婢该死。”
*
“小情郎?”
外出打洗脸水的“珠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在帘后。
他剑眉上挑,眉目不辩喜怒。
她回:“当时为了哄骗殷非夜,拿你做由头,对了,你给珠儿喂的百日醉,身上还有多少存货?”
时越拿出一壶酒,递来。
她揭开闻了闻,是百日醉的味道没错:“我有个计划,在婚宴当天,你用人.皮.面.具化成我的样子,趁殷非夜警惕性降低,把人灌醉,到时候我们一块儿把他杀了。”
时越认真倾听,还夸她:“好主意,师姐真聪明。”
马屁拍到位,姜水云浑身舒畅,她有点小得意:“那当然了,以后师姐罩着你。”
看她那副自得的模样,跟个抖羽毛的小孔雀似的,幸好她身后没尾巴……时越咧唇,无奈。
用过早饭,侍女引领一位裁缝铺子的管事过来请安,给她记录尺寸,定制婚服。
管事是男子,多有不便,于是量尺码的活计,便落到了“珠儿”身上。
她张开双臂,方便他用软尺丈量。
姜水云大大方方,反倒是白切黑笨手笨脚,软尺都拿不稳,尤其量胸围的时候,眼神局促,呼吸紊乱。
看破不说破,到底是血气方刚的臭小鬼,对异性有点好奇和幻想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她要是戳破了,说不定对方会恼羞成怒。
送走管事,白切黑似乎怪自己没把持住,生起气来,板着张脸:“一定要等到大婚之夜?”
姜水云一面安抚他,一面在内心鄙视,咋滴,就你那点修为,还想找上门去打架?不被别人剁了就阿弥陀佛。
她不拿话当面刺他,是觉得这个臭小鬼还算仗义,知道她有危险,还愿意陷入这种囫囵之中。
她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想到这里,姜水云问出浮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切黑眼神飘忽:“道侣大典上的盟誓酒,里面有你的一滴血,有一种秘术,以血气为引,不管相隔千山万水都能找到。”
姜水云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下午,殷非夜又现身了。
一看白切黑神情不对,姜水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要沉住气。
“吃住还习惯吗?”一见到她,殷非夜立刻宛若戏精附体,含情脉脉把她一望,眼神黏黏糊糊,如胶似蜜。
姜水云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十分嫌弃:“只要不看见你,我哪哪都好。”
殷非夜脸上笑意未变,眼中爱意恨不得能融化冰峰雪山:“姜姑娘总是爱说笑,明日我们就要成婚,现在我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期待,姜姑娘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姜水云打了个哈欠:“我要休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本姑娘不耐烦,赶紧给我滚。
殷非夜倒没有步步紧逼,温温一笑,转头对珠儿吩咐道:“好好照顾姜姑娘,以后赏赐少不了你的。”
合上房门,姜水云一把拉住“珠儿”,问:“干什么去?”
“珠儿”冷眸阴郁,面上笑嘻嘻:“出门散步,要一起吗?”
姜水云一眼看穿:“别冲动,明天按计划行事,你答应过我的。”
时越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他有点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不知道。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什么少宗主长得跟个娘们似的,越看越不顺眼。
时越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胳膊的一只玉手,皮肤很白,白得晃眼,多瞧一眼心生欢喜。
他扬唇,露出一颗小尖牙:“我听小师姐的。”
一夜过去,终于迎来翌日的天明。
裁缝铺子差人送来两套大婚喜服,没一会儿,殷非夜亲自过来迎亲,只看见新娘子独自走出卧房,不见珠儿的人影。
一个小侍女出现不出现,殷非夜没太留意,满心满眼只有大红色喜服下,一抹遮不住的纤长腰肢。
一想到晚上搂着个天生媚骨的大美人睡觉,殷非夜美得心神荡漾。
除了漂亮的皮囊,这女人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水灵之体,双修起来,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只有他先下手为强,吃到嘴里,才是自己的。
他火急火燎先行举办婚宴,然后带回炼魂宗,他老爹也干不出强抢儿媳的荒唐事。
他老爹什么德行,殷非夜心里有点数。
正要去牵美人柔软的玉手,喜服下一道刺目的剑光袭来,殷非夜眼疾手快闪躲避开,尤为不解。
就见美人揭去盖头,喜服碎裂开来,原地立着个黑衣俊俏的少年,哪里还有什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突生巨变,一众莺莺燕燕的侍女们惊慌失措,吓得抱头鼠窜。
殷非夜左右环顾,不见美人,登时就怒了:“你个毛头小子,敢坏本少主好事。”
时越握剑,长剑刺出。
殷非夜一展广袖,从袖中飞出一杆炼魂幡:“初生牛犊不怕虎,臭小子,今日就让你祭了我的魂幡。”
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姜水云心知不好。
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不按计划行事。
她一脚踹开房门,前去助阵。
见到被踹飞的房门,殷非夜微微愣神,桃花眼中蓄满委屈:“本少主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维护别的男人。好哇,今日我便先杀了你的小情郎,用你小情郎的头颅,做我们大婚祭天的贡品。”
姜水云向白切黑睇去一个埋怨眼神,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她提起碧影剑,挽了个剑花,近身一斩,替白切黑解除危机。
殷非夜自持金丹后期修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要不是躲避及时,被斩掉的不是一缕发丝,而是他的脖子。
暗暗心惊,殷非夜惊叹:“好快的剑法。”
刚斩出一剑,姜水云又快速斩出第二剑,剑势磅礴,如疾风骤雨,快速猛烈。
她和她的小情郎配合默契,殷非夜又妒又怒,也不再怜香惜玉,直接施以金丹修士的威压,把她的小情郎击飞出去。
时越连连后退两步,站稳了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抹掉唇角的血污,他双手飞快掐诀,见姜水云瞥来一眼,手势顿了下,复而继续。
随着他的吟诵和法诀,身上气势不断攀升,甚至在殷非夜金丹修士的威压之下,脊背一点点挺直,笔挺如一棵小白杨。
姜水云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他的底牌?
时越白皙稚嫩的脸颊上遍布红色的纹路,宛若以殷红的鲜血刻画出复杂可怖符咒,容貌还是一样的容貌,少年浑身透着邪气,一看就知道是使了某些邪门歪道的秘术。
他竟然背地里修炼邪术呢!
是因为想要报仇,还是因为天资不高,急功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