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陪伴。”
“嗯。”
我继续想着,我们的爱里还应该有什么。想着想着,听着他突然说:
“儿子。”
我想要转头,他先一步起身,他看着我,木怀哲希望我们的爱里有一个儿子,我也看着他,补充道:“还有女儿。”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我钻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温柔细腻的淡淡檀香。那大概是我一生中觉得最踏实的时候,任凭梦里万箭齐发,千军万马,我也不怕,只告诉自己,我只是在做梦,我可是在木怀哲的怀里。
对的,那天我们没有看成日出,周公帮我们关上了窗。
我做着安心的梦,一直到了早上。
到了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木怀哲正爬到窄榻的外侧企图离开,我努力睁着惺忪的眼,拉着他的袖子问他:“去哪?”
他轻声说:“找子珒下棋。”
我拉着他的袖子不放,话里每个字都是抱怨:“为什么不跟我下棋?”
他的话里每个字都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也会下棋?”“你瞧不起谁呢?”莫名激起了我的胜负欲。
往常放着茶和点心的桌子被摆上了棋盘,自然该是我的黑子和自然该是他的白子被一个一个顺着我们的心意放到棋格的线上。也许木怀哲是该瞧不起我的围棋技术,一盘棋开始了一刻钟我就自觉到了这一点。但是我不知道木怀哲是已察觉正察觉还是未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我还在一本正经的拿着黑子逞强。
我吃掉了他的一个白子,听着他说:“不要总是吃那个子,没有意义的。”
好吧,木怀哲无奈的话证明了大概他比我自觉的那个时间还要早些。
围棋里有一种局面叫做打劫,就是木怀哲正在抱怨的这件事。打劫的局面里,黑子吃掉白子的时候下一步白子就能吃掉黑子,然后它们就会进入这样的无限的循环里。所以围棋的规矩里添了一条,不能连续打劫,所以我就守规矩的“隔一手打一劫”。
我的黑子吃掉他的白子,因为我的棋术也就停留在那个层面上,隔了一会,他的白子总会再吃掉我的黑子,因为那是他陪着我在棋局里胡闹。你说既然已经都在胡闹了,为什么不能做好人做到底,他偏要拿起白子小声抱怨:“臭棋篓子。”
惹得我生气踢了他一脚。
“嘶。”
他一喊痛,我想起了他的小腿上还有青北一战缝合的新伤。
“我忘了我忘了,对不起。”
我着急地蹲下不知所措的想要检查伤口,手刚刚碰到他的裤子便想起了一个事。
“根本不是这条腿。”
气得我起身的时候又打了他一掌。
“哎呦,这一下真的挺疼的。”
木怀哲正抱怨着,我们听着门被风风火火推开的声音,梅子珒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兄长啊,你到底记不记得今天我们还有一局棋啊?”
他一脚跨过里屋的门,看到桌子上的棋盘,再看看我跟木怀哲,眼里的情绪从惊讶迅速转到了谴责。
“你们怎么……狼狈为奸啊!”
我跟木怀哲狼狈为奸,梅子珒被放了鸽子,他不打扰我们,转头就去找了阔兹王爷告状。
隔天中午,阔兹王爷拿着一个包袱就过来为他“伸张”。
隔着两个巷子大概都能知道阔兹王爷过来了,让我忍不住提前拿着扇子扇着风。
阔兹王爷把包袱打开放到桌子上,一如既往热情地招呼我们:“尝一尝。”
我做了全部的待人接物的自我暗示,用尽全部的勇气,终于拿起了筷子,伸向了包袱。
告诉你当时我的心中所想,时代来来去去,宇宙多元或平行,但是事实证明无论在哪里,臭豆腐都是永垂不朽的。不管是青北还是荆州,这个理论体系里明明有那么多的好吃的东西,美食和阔兹王爷也不知道是谁在绕着谁走,就是没有缘分见面。
不是我歧视臭豆腐,你也知道我很宝贵我的鼻子。再说了,这个理论体系里它不讲究城建那一套,对于臭豆腐没有不准过臭的要求,那这个豆腐它臭起来是一个纯粹啊。我战略性的夹不起臭豆腐的时候,木怀哲已经吃了一块。他说:“嗯,太好吃了,这个也给我吧。”然后抢了我准备夹起的那块。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好吃,还是心怀慈悲舍弃自身救我于水火之中。总之,阔兹王爷心满意足的离开,我幸免遇难,木怀哲吃了两块臭豆腐。
于是当天晚上,当木怀哲想要做事的时候,我嫌弃地打了他的手:“你别碰我。”
他一脸委屈:“我又没用手碰过。”
对啊,他没有用手碰过,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檀香。我跟他纠缠了一会儿,却又伸手推开了他凑在我脖子上的脸。
“又怎么了?”
“我总是想着你吃了那个东西。”
他无语地看着我,我觉得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说,那你要怎样啊?
再过几日又是那该小心红色的日子,它提醒我的方式让我饥渴的很,我看着木怀半敞开的衣领,又伸手缠上了他。
我贴上他的嘴唇,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块臭豆腐的模样。我转移到他的脖颈,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块臭豆腐的模样。他伸手摸向我的后腰,我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块臭豆腐的模样,伸手把他掀翻到床的另一侧。
我劝自己:“算了,睡觉吧。”
他从我的手臂逃离出来,起身跨过我下了床。
我看着木怀哲整理着衣服要走向屋外的样子问他:“你干嘛?”
他伸手拿了一件外衣流利地穿上,黑着脸也不看我,径直走向门的方向。
“我去找子珒睡。”
“你别……”我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不让他离开,“你去烦他,他又要来教育我。”
他转头话里尽是委屈:“那总不能我教育你啊。”
我看着他,解开了里衣的系带,话里尽是叛逆的理直气壮。
“你过来教育我啊。”
流利地穿好的外衣被流利地脱掉扔到地上。让我安心的男人晚上还是留在床上。上半夜品尝着好处,下半夜在梦里,我眼睁睁看着跟狗熊那么高的臭豆腐精一口把我吞掉。臭豆腐精的肚子里,阔兹王爷吹着长长的大胡子憨憨地笑,气得我凌晨就起了床,坐在床上口吐芬芳:“XX的XX。”
25
八月十五,梅将军从豫州赶到青北和我们一起过中秋。晚上,我们一起在知府家吃宴。宴会进行了一半,木怀哲突然找了一个烂借口带着我中途离席逃了出来。
我们走在后花园里,后花园的路边上每隔一步都点着元宝灯,映着我们衣摆的影子在地上。
天上有一个饱满的月亮,十五是一个团圆的日子,可我觉得我跟木怀哲都像是没有家的野孩子,只有我们彼此能在热闹的宴会上看到彼此的寂寞,只有他能在我因为热闹的寂寞挣扎的时候随口说一个烂借口把我解救出来。我们握着彼此的手,我觉得那个距离远远不够。我认为往后的日子我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我认为我们只能一起走在点着灯的夜路上,靠着月光的施舍把我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我希望这已经是几十年以后,我们已经一起战胜了大把岁月。
我们走了一小会儿,我看着不远处就是他的书房,他让我等一下,自己走去了书房,推开了墙上紧闭的窗子,伸手进窗子里拿了个什么出来。
我看着木怀哲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我给你做的灯笼。”
我接过那个纸扎的灯笼,看着他弯腰用火折子点燃里面的蜡烛。
朴素的灯笼瞬间就亮堂了起来,看得我忍不住嘴角微笑。
“倒是比木兔子简单。”
他起身吹灭火折子,也是笑得漂亮。
“那东西你就别惦记了。”
我一手拿着亮堂的灯笼,一手挽着他,跟他一起接着走在不知道尽头的路上。
“还不是你让我惦记着的。”
“你不如抽空多惦记惦记我。”
“你又要去打仗?”
他的确是打算九月份就攻上雍州的。可是八月十五后在知府家,一群大人物讨论了一番,其中一个叫石磊的参谋分析了一堆兵力和粮草的问题,提议说开战的时间最好推到年后。
石磊的提议让很多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木怀哲只好暂时同意了那个意见,然后回家狠狠地拍着木桌子撒气。
我听着他话里一堆对石磊的抱怨,从翻旧账到纯粹生气的人身攻击,一口气讲了得有小半个时辰。
终于看着他喝了口茶没有了后话,我伸手拿了桌上盘子里的一块琥珀核桃喂到他嘴里,顺便好奇地问道:
“他讲的没有道理?”
木怀哲一边嚼着核桃,一边不服气地回答:“有道理。”
这我就不解了:“那你生什么气?”
“嘶,”他眼里给石磊的那份凌厉的怒气也转头分给了我一分,“我让你跟我一起骂他,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我忍下了想要骂他的话,趁他意的骂道,“石磊个不知好歹的。”
我正说着,就看着他咽下了口中的核桃,自己一边伸手向零食盘子,一边点头:“其实他说的挺对的。”
“你!”他个出尔反尔的。
他朝嘴里扔了个核桃碎,关切又烦人地问我:“怎么了?”
“真是的……”
让骂人的是他,自己消气的还是他,怎么也该轮到我生气了,我转身准备离他远远的,又听着他说:“哦,对了,这个给你。”
我转头看着他手里多了个点心包袱,正放到桌子上解着绳子。
包里打开是切好的枣泥糕,他拿了一块给我。
“我正生气呢,吃不下。”
然后枣泥糕就被他亲手送到了我嘴里。
我嚼着,他问我:“怎么样?”
我认可地点了点头:“好吃。”
我方才是不是正在生气来着,不知道,忘了,我当时记得的是只剩了一件事。
“我也有东西给你。”
给木怀哲礼尚往来的新衣裳今日刚刚送到,我拉着他起身试着。
也不知道是哪个衬得哪个好看,衣服和他好像给了彼此灵性,让把两者凑在一起的我显得格外高兴。
“刚好合身,我厉害吧,你的腰身大概……”
我回忆着比量着往日抱着他腰的动作,那个次数才几个月就多到能为他做一身合身的衣裳的动作。
我得意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就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切,这有什么。”
他坐到身后的窄榻上,认真地两手比量着:“你的腰身。你的大腿。”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嫌弃,还放下了一只手,只一个手手心向上比量着:“你的胸。”
我用力地打了那只故作夸张的手,没来得急逃开被他拉到了怀里。
他看着我,眼角笑了起来,接着讲着:
“你的脸。”
他亲了我的脸。
“嗯。”我笑着看着他。
“你的脖子。”
他亲了我的脖子。
“嗯。”我忍不住喘息。
“你的腰带。”
他伸手解着我的腰带,我低头看着。我的腰带好像总是他的,总是他给我解开,他替我系上。
深秋的一天,木怀哲为了带我去练兵场,受不了我缓慢的穿衣速度,亲手给我系上了腰带。
我本来对那天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因为他一大早就兴奋地把我摇醒。
“快起来,跟我去练兵场。”
“不要,你自己去。”
因为他坚持,执着,一点都不体贴。
“不行,今天你得跟我去。”
“为什么,外面凉的很。”
因为他的话有那么一点像是扯谎的借口。
“今天我练的招式很漂亮,你一定得看。”
“那你现在练给我看吧。”
“不行,在练兵场看起来才帅气。”
于是我怀着期待跟他去了练兵场,看着他在空地上利落的把梅子珒撂倒,看着他看着我得意的笑。
当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漂亮姿势,男人的话语有时候是多么的朴实无华,多么纯粹,你根本用不着多想。
梅子珒一边拍着身上的土起身,一边心怀怨念的看着我,我终于想起了漂亮招式的事情,不合时宜地鼓起了掌,
“阿嚏!”
却被深秋看不下去的风教训了一番。
我至今还记得我上大学第一天的一件事,我拉着比我腰身还高的行李箱爬着没有电梯的五楼,放着一旁我那痴迷体育比赛的免费劳动力爸爸在一旁吹风。后来我的胳膊疼了一个星期,我每日都反省,我真傻,我爸说要帮我我就应该痛快的把箱子给他。要是那天是他提箱子,我不用胳膊痛,按他的量级计算,估计他也不会遭罪。
就是那件事让我意识到男女差异这种事,如果不是有人对你心怀歹意的情况,没有必要非要在体力这样的事情上执着逞强。男人在为自己构建的社会体系里做了几千年的劳动力,女人有一天步入职场,大可不必阻挡着他们扬长,而是要知道自己的长处在何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讲这件事吗,因为我在努力为同样在练兵场吹了冷风,那两个人依旧生龙活虎而我伤风感冒这件事开导自己莫要抱怨。
伤风感冒而已,生病了,生病多好啊,正是大好的机会去理直气壮的无理取闹。
“我想喝腊八粥。”
我转头看向坐在床一旁的木怀哲,他放下手中的书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还不到年关,没有多少店家卖腊八粥。”
“嗯。”
看来他还没有产生我生病了所以有特权的觉悟,我只好叹了口气。
生病的时候失望又虚弱的叹气会变成让人心生愧疚的武器。他起身出去买粥,我终于不用再听他滔滔不绝地读古书给我听,疲惫地钻到被子里休息。
好不容易脑外的声音停了,可是我脑内又响起了声音。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在梦里,我听着两个人在吵架,她们一个人长着乐阳的脸,另一个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