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神——迟来会逢霜
时间:2022-05-15 07:47:22

翻译:信女别无所求,想干个别的工作。
在“怨恨瓦罐”和“随和瓦罐”之外还有一种瓦罐,她也是误入歧途才成为瓦罐的,但她是个有主见的罐子,既不想认命也不寄希望于投胎。“我要奋发图强,去一个新窑,刷一层光洁的釉面,曲线救国,实现做瓷器的愿望!”
翻译:跨专业考研。
“怨恨瓦罐”愤言:“不管你上什么彩釉,都改变不了你土得掉渣的事实!”
:你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
 
“怨恨瓦罐”、“随和瓦罐”和“上釉瓦罐”是这太行酒店内的三个主要派别,此外还有一派,姑且叫他们“自信瓦罐”。
“自信瓦罐”们显然不愿意妄自菲薄,甚至胸怀大志,不介意甚至无比希望以瓦罐的身份做出一番惊世骇俗的大事业,他们自成一派在杂物间里盘算着如何功成名就。
“我们可以组织瓦罐选美大赛!以咱们瓦罐的资质,一定可以一炮成名,成为器皿界的神话。现在蜘蛛不是名头很响吗,咱们可以借助他的名气给咱们做个赞助商,造造势。”
蜘蛛?这一暗语我琢磨了半天是什么意思,后来在司月的提醒下,我恍然大悟,就是旅馆专业的互联网赛事。
我像谍/战时期的电报解密人员一样兴奋,奋笔疾书,记录伟大的双语文学。
“自信瓦罐”们兴冲冲的样子招来了“怨恨瓦罐”和“随和瓦罐”的不满。
“怨恨瓦罐”:“你们怕是对于瓦罐有什么误解?”
:别放屁了。
“随和瓦罐”:“算了吧,蜘蛛网和瓦罐的组合只会更让你看起来像个破烂。”空气中传来抖落絮状灰尘的声音。
:互联网比赛没搞头的,弟弟。
瓦罐们掐了起来,数“怨恨瓦罐”的声音最大,响彻了客房部,方便我更加清晰地记录下来。
“瓦罐的身份是宿命!是诅咒!你逃不掉的!哈哈!那些光滑明亮的釉面!不是你在油漆桶里泡一泡就可以偷来的!站在瓷器中间,你最粗糙笨重,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个冒牌货,大家用怪异的眼光看你,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别扭,更何况,为什么不说呢,没有什么事情势必报团排除异己更快乐的了……”
:一起发臭发烂!!
啧啧,这个太行酒店很有文学性嘛,等我成霜发达了,一定给你们赐个墨宝,就叫……“瓦罐的家”!
吵闹声散去,夜色回归静谧,我再细听去,只能听到一些沉沉的呼噜声,其中穿插着一些“痊愈”“瘟驴”之类的睡梦呓语。
嘿嘿,我早已熟知解码要素。SOS,好好笑。
我兴致勃勃地摇晃司月,“别睡了别睡了,起来听我讲这个酒店里瓦罐们的故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听拉倒,我明天讲给远山听。
 
 
见血封喉
 
 
司月早上是被恶心醒的,整整吐了半小时。
“你昨天晚上吃什么了?”
“没吃啥呀,就吃了一碗鸭血粉丝。”
“喂?齐闻,那几位专家吃什么才食物中毒的?”我拨了个电话。
“没细打听,好像是鸭血?你也注意点,少在那边吃不干净的东西。”齐闻在电话那头随口答道。
……得,又晚一步。
“诶诶诶,那不是废纸是我的课题资料。”我赶紧撂下电话给抢过来。
司月从我那成堆的打印纸堆里抽了一叠,作西子捧心,哦不,是东施效颦状。
 
“我买了药店的药,在配送了。”司月两只耳朵上挂着一个塑料袋。
骑手给她发短信“您好,您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请看到短信后尽快联系我,谢谢。”
……
司月一边骂太行市的骑手,一边颤颤巍巍回短信,“您好,可以接电话的。”
……然而四十分钟过去了,没有电话来,也没有药来。
实在是顶不住了,神体也架不住这么糟践,只管死伤大事,不管食物中毒。我扶着司月去医院,司月蹲在路边,等我喊的车到了爬上车,我缴费的时候司月蹲在窗口底下,等交完费爬到输液的地方。
急性肠炎,需要挂水。
司月的血管太细,扎了三回才扎上,给她手都扎青了。在输消炎药的时候还过敏,输进去大半瓶护士才发现血管红了把药撤了。
……
“退……票。”司月的声音发虚。现在她一动换就难受,除了打坐和躺着,一换别的姿势就会难受。
“退退退,你要是到火车站发起烧来,咱俩都得被拉走隔离。”我火速退了明天回程的车票。
“太行山!野人山!害人不浅!”在病床上流下悲伤泪水的司月发誓再也不来太行山了+这辈子不再吃鸭血。
司月的太行山游记中道崩殂的同时,还接到了一个房东太太的电话,告诉她房租要涨价。
……屋漏偏逢连阴雨,司月垂死病中惊坐起。
一丝不妙的预感在我心头浮起,只要司月开始连环倒霉,这一天一定会朝着更加崩坏的路线走去。这一天的倒霉事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有在害怕。
挂完水,在回酒店的路上,堵车了。
司月在出租车上打坐,司机总是从后视镜看她,犹犹豫豫地问我们是不是练法/□□的。
……
 
月上中天,月神打蔫。
我扶着打蔫的司月回到酒店,给我们开门的是远山。
“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被入室绑架了。”
?我看看
……是有点像被洗劫一空了的。
上午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送司月去挂水的时候忘了把手机放哪了,四处翻腾,柜子和抽屉都被我拉了个满开。
我把司月放在床上,开始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她安详地给自己盖上被子,一动不动,偶尔哼哼两声。
“这是?”我拿起床头柜里一个画着漫画美少女的盒子,“振动波?防水?”什么玩意儿。
虽然这个大盒子身份存疑,但是下面两个小盒子很清楚地写明了自己是什么“水润超薄……避/孕/套。”
……那我懂那个美少女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远山笑道,“这个房间,服务很周到。”他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红色健身椅。
……在我发现这几个计生用品之前,我确实以为那是个健身器材。
司月从哼哼中抽空说了几个字,“八爪椅。”
我立刻上网扫盲。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不是健身器!”
“你也没说错呀,确实是健身的。”
……
远山看着窘迫的我,轻笑起来。
“……好笑吗?”
他摇头,“事情不好笑,但是人好笑。”
“所以,你们大老远来太行山,开了情/趣房间,然后去太行山人民医院半日游?”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路子呢。昨天我身边带的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司月,今天就只能看见一个病病歪歪的司月,这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我夜里吸干了司月的阳气。
我一定要澄清我自己,我没有,虽然这个屋里到处都是情/趣用品,但是我真的没有和司月做什么橘里橘气的事情,只是一碗鸭血引起的灾祸……不行,不能直接说,我把远山叫到一边,附耳说如此鸭血鸭血这般。可不能让司月听见“鸭血”两个字,她现在见血封喉,一听见就想吐。
“真的?”远山奇道。
“我骗你做什么?”比真金还真。
远山回过头去,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司月,想吃鸭血吗?”
……
躺在床上的司月愣了一瞬间,忽然起身偏过头去哇的一声吐在了我的鞋上。
我扑到床头,堪堪没有抢救过来我的鞋。
我望向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男人,怒吼他的名字。
“远山!”你有病啊!!
 
晚上,司月眼睛周围红点密布。
查了查,是剧烈呕吐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形成了张力性紫癜。
……
这倒霉的一天怎么还没有结束!
我趴在司月的床头给她脸上敷热毛巾,敷着敷着意识逐渐不清醒起来。
不知道是过了片刻还是过了很久,我听见远山喊我的名字,随后把我扶起来,搬回套间里面那张床上,那本来是我为远山准备的。
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我觉得浑身开始烧起来,远山把我的衣袖全都撩上去,稍稍解开我的衣领,敷上冰冰凉凉的东西。
在冰敷下,我脑子清醒了一点,意识到我在恢复神体。我睁开眼睛,看到远山坐在我旁边,他伸手探向我的额头。我断断续续地叫他的名字,“远……山。”他的名字很好听,念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很安心。
“你是谁?”我在他的名字后加了一句。
远山为我更换冰块,修长的手指冻得更显泛红,似乎是要耐心回答我一个无需回答的问题,“远山,当然是远山。”
“没有骗我?”
“没有。”他否认道。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
远山闻言抬头,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广阔天地,让我一时沉溺其中。思绪飘飘扬扬,飘到流云之上,飘到星子之间,飘到蒲苇之旁,直到风筝断线,柳絮落地,才从那些纷乱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将目光凝在远山的脸上。
自从他化成人形之后,我还没有这般仔细端详过他,不知道是不是生生世世的如影随形,我总觉得他的样子就刻在我的心里,我曾在心里无数次描摹过他的眉峰和鼻骨。
想着便抬起手来,抚上他挺立的眉峰,他长得也很好,只是太过熟悉,我早已不记得评判。
“你想起来了?”他犹疑道。
“想不起来。”
“你当然想不起来。”他似乎很肯定。
“如果我想起来了呢?”
“那我就认。”他把一片薄冰放到我眉心。
 
 
瓦罐的故事
 
 
对不起,我为我的误解感到羞愧。
我以为自己已经流畅地解码了瓦罐的故事,事实证明,全是扯淡。但是在我知道如何真正地解码瓦罐故事之前,我就已经被瓮中捉鳖了。
我和司月被关在套间里,无法出去,从门缝底下往外瞧,还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闻到浓烈的汽油味。
司月脸上捂着热毛巾,说我伟大的双语文学终究只是个笑话。
……
 
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我和远山说着说着话就彻底昏睡了过去,随后再清醒时神身已经恢复,但是远山不见了。我糊里糊涂地回忆起那番对话,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问远山这种问题。唉算了,不想了,还是眼前事比较重要,我先得把盛冰块的桶给酒店还回去。
拧动把手,拧不动,门坏了?用房间内座机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来修门,打不通。打开手机,也没有信号。我心下一跳,要完。在我为数不多的“逃难”经历中,“手机没有信号”可以与“绝没好事”一词直接划等号。神力的出现会导致磁场紊乱,电子产品失灵。而一旦有我不知道的神力,那必然是在偷偷搞事。因为整个无间之地只有我们几个在册的回神者,别的都是异端!(口出狂言)
想想洞天大厦,想想许家别墅,再看看这个破房间,救命!要得密闭恐惧症了,室内ptsd。
我冲着门外喊有人吗有人吗,无人理我……打开录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循环播放“有人吗”。
“烦死了你关喽。”终于烦来了一个人,听起来是“怨恨瓦罐”的声音。
呜呜呜小瓦罐,这个房间门坏了。
“哈哈我给你锁的还能给你开开?”癫狂音调和那晚我最后耳闻的如出一辙。
“……”何故?
 
众所周知,昆仑神不是生来就是长生神,铁饭碗要自己奋斗的。就在昆仑沧海之外的冀州大地上,分布诸多不奋斗的散神。作为神族,他们的寿命也很长,但是不能和昆仑神一样长生不老。他们会老去,然后涅槃复生,继续生活。其中就有一部分不奋斗还想三想四的神族,厌倦了这种枯燥的生活。唉,他们不知道在昆仑圣境里打工也能遇到很多惊险刺激的事情。
这些散神听信了那些曾悄悄去过人间的流浪诗人说的话,觉得人应该是短暂但是变幻多姿,如同烟火一般灿烂的生命。他们便放弃了神族的身份,向昆仑请求,自愿走入人间。
当然,以上只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昆仑视此种想法为“大愚”。
当他们走入人间,明白人只会在纸上创造光荣、美丽、真理、知识、美德和永恒的爱时,为时晚矣。他们被昆仑丘判处无间之刑,终身不得重返神籍。
我也是如今才明白,当你放弃做一个神的一刹那,就因为愚蠢而被昆仑逐出了神谱。蠢货都是要去做人的,经受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等诸般痛苦而无能为力,生生世世如此,循环往复,不可断绝,背负无间之刑。
昆仑以“不智”为耻,认为最大的过错是“愚”,所以犯“大愚”者会被判处真正的无间之刑,不会停止,不会召回。愚蠢的神太多,所以人间人满为患,熙熙攘攘,他们的记忆被封起来,沉溺于人的七情六欲百八烦恼之中,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一个神的过往。
……但是,今天居然有人告诉我他本来也是一个神,我一时惊愕不能言,难道我住的不是太行酒店而是太行精神病院吗?随后他言谈之中讲出昆仑种种旧事,我更加惊愕,他们的的记忆怎么被启封了?这最好是个意外,毕竟昆仑丘意外之事很多。如果是人为,那么此人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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