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知道我会来。”靖岁摘下帷帽,抖落一袖寒气。
当晚那场阴间对峙中,我深感局面的胶着,苦想破局法门。
最后是我的数学常识拯救了我。
这个狗血故事里包括四个主要人物。我、成墨、从容构成了十分稳定了三角形结构,势难破局,唯有破坏这一图形框架,才能解开此局。
那么,我只好先两点一线,压制从容,缓冲一下三足鼎立的局面。
为什么不和从容两点一线?
我回答他了,因为不解决根本问题,又不能杀了成墨。行藏败露,就再难以脱身。
随后我入居庸关,故意激怒从容,就是为了引靖岁来见我,和她结盟。
因为我知道靖岁才会是我最强大的盟友。
我和从容之所以能远遁江湖多年,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靖岁的暗中捣乱,她始终着人在司墨的追踪中下绊子,否则以摘星阁的业务能力,早就找到了。
……说起来还有些许自豪之感?我不对劲。
成墨说摘星阁从我跑出来那一年起就开始找我们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要不要因此感激从容,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被迫一起困回居庸关。但是正是靖岁帮他抹去踪迹,才导致我和他能多年与居庸关断联。
啊,这人生的孽缘。
那我把成墨坑进去换他也算是有恩必报了吧。
就在我和靖岁密谋成立女性联盟的时候,叶家两兄弟也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全员恶人+倒霉蛋
万类霜天竞自由
我在天牢和靖岁忙着动脑。成墨与从容却正忙着大打出手。
据闻,校场内所有名贵的刀枪剑戟全都无一幸免。
此后更是只要他们同时出现,在场不会有一个趁手的物件幸免。
叶家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
败家子。
我催促靖岁上场唱旦角。
这是狗血武侠不错,但是绝不应该是个纯动作片。
靖岁会意。
随即挑了一个十分恰当的公众场合,在居庸关上演了一场大戏。
闻者无不动容。
靖岁把惊见情郎的那种情绪拿捏得非常有层次感,先是神情恍惚,随后是不可置信,然后扑上前去,喜极而泣,几欲晕倒。
口中念叨“我终于找到你了,从戎哥哥。”
……
寻亲节目必有你。
可惜,从戎哥哥不是叶从戎,而真的是他的大哥。
被温香软玉扑满怀的成墨肢体极度僵硬。
总是有那么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在这种时刻,不知道说点什么但想要说点什么,包括但是不亚于“公主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公主的侍卫长和贴身侍婢未等他们开口,便一边泪目一边说,公主终于找到她的意中人了我好开心有些人就不要没眼力见地打扰人家小两口的温馨一刻了呢。
……无人再敢吱声。
是不是认错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靖岁公主认谁是意中人,谁就是驸马,谁是驸马谁就要守关,谁守关谁就是失踪多年后归来的叶二公子叶从戎。
那场十里红妆的浩大仪式,我和从容也去了。
……心挺大。
要我说这个时候当然是趁着大家忙的时候赶紧跑啊。
不凑巧,成墨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盛情”留我们观礼。
我是得到了靖岁公主的腰牌入场,他则是易了容随我一道。
我居然还很激动,有种拉郎成功,CP磕到家的感觉。
从容则是笑看未婚妻变大嫂,从进场嘴角就没垂下来过(叔嫂文学有)。
……什么人呐。
“娇妻良缘,昌盛永年。”我和我老板恭喜道。
“怨偶天成。”从容也赞叹道。
“……”
满饮此杯的我,有些呛。
“鸳偶天成,鸳鸯的鸳。”我补救道。
成墨则是十分疲劳的样子,他似乎已经麻木地接受了他曾想远离,但是终究不可逃脱的宿命。
像很多次在摘星阁同我讲的那样,直视我们两个说,“没有人可以真正地自由。”
如果他可以,他不会站在这,跟随他在将权和皇权中殚精竭虑,在黄沙和鲜血中目力尽失的命运。
他该站在属于他的摘星阁一展宏图,靖岁应该正四海遨游,从容应该正扁舟度浮生。
可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江湖行人,抗争也可,逃避也许,都须得跟随命运前进。
他曾忤逆尊长、越狱、要挟、撒谎、大闹,皆不得法。
所以当靖岁指认他那一刹那,他反而想的是,就他妈这样吧。
累了,毁灭吧。
靖岁公主大婚暨威北将军继任仪式顺利举办。
除了成墨活像从土里刚挖出来的神情,一切都很和谐。仪式盛大,举关欢庆。
关中景仰的叶家后人,声名赫赫的威北将军,靖岁公主说她一见倾心的郎君,接过令牌后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下了第一个命令。
摘星阁戴罪立功,既往不咎,正值用人之际,特招其负责人为左先锋,出关平乱。摘星阁成霜,流放三千里。
他朝着城下意欲出城的我与从容说道。
……
好一招将计就计,指鹿为马。
他摇身一变成了叶二公子,从容被指认为从容。
天可怜见,作为素人的从容只有被安排的份。
你说从容反驳他不是吧,那张脸又委实很像原负责人。
……吃了血缘关系的亏。
师出有名,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
……行,你们兄弟俩身份对调,不过有必要让我流放三千里?
我就知道成墨绝不会什么都不做,看着我和靖岁结盟,因为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可以在一场载歌载舞的节庆盛会一手筹划自己的事故,也能让摘星阁平地起高楼。
他看起来不动声色,却是那种被戒鞭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仍旧开口和你谈交易的那种人。
这一招大概就是“我不好过就都别想好过。”
在此后的半个月中,我从中斡旋,精疲力尽。
靖岁试图以公主之威弹压,可惜她已然嫁入居庸关,威势大不如前。
边关不稳,战事将起。
从容用自请先行出关,换取了我免于流放之刑。
这就是最后的妥协。
我与从容约定,送他出关。
在长亭等了一会,便开始左右走动。
“你还是只有这么点耐心。”他的声音响起。
我那广袖长衫沾染岁岁春意,言笑晏晏的从容先生在江湖丧生,世事除名。
而今我要送的这位,是一身冷峭的威北军左前锋。玄色戎装束身,那身沉静如湖的气息因居庸关的霜天雪昼而凝固。
我的步伐放的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将我与身边这人隔得更远了。为什么步履之间,竟有山川遥遥之感。
这些年我和他一起行过多少崇山峻岭,已经记不清了。
除了姑苏寒山,我不喜欢任何平坦的地方,因为太过平坦的地方,显得我们每一步的沉默都没有意义,每一步的回响都艰涩难闻。
从容拉住缰绳。马儿挣了挣。
“留步吧,前面就要出关了。”他说。
仿佛江湖年间的温柔只是岁月的虚影,那种轻松自如的神色被滞留在了姑苏的深巷。
他从行囊里取出了酒,最后一瓶,留给我研墨。
那酒周身散着百里之香,证明他不再收敛,无论是酒还是人。酒香好像要渗到眼睛里,刺得人几欲落泪。
“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他似是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只能以原诗答他。
“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已经千夫所指,也曾伤痕累累,终究不能与命运相抗衡。
我们本没有机会在居庸关里相识,流落于茫茫江湖而相逢,却终究没有一个好结局。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搭伴行走江湖,我钻营笔墨,他酿制酒饮。从容曾说他想要的是这一生无风无雨,半梦半醒,和我,看清这世间所有。不过终归是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前方冰深雪重处,总是要他一个人前行的。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我走出很远,回头看他,发现他也在回头看我。
“你不要再回头了。”我说
马后桃花马前雪,我却教他不回头。
从容,并不是从心,从容。而是裂土封王,兵马从戎的从戎,是一门忠烈,是马革裹尸,虽然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报国无门。
我始信这命运不公,让天真灵巧之人双手沾满灰尘,让温柔清澈之人戾气横生,让明朗开阔之人如困兽犹斗。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靖岁,我们一起走回关内。
“这就是他们居庸关叶家的命运,看来我们联手也没有用。”她惋惜道,为自己即将成为第n个寡妇公主的命运。
“但是,本公主答应你,尽力保护他们两个废物。”这些年,靖岁一直让公主府的势力渗透入居庸关内部。
“什么叫帮我,那不是你的夫婿?”
靖岁挑眉道“笑话,本公主可不承认,夫婿?谁是我的夫婿?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次,一个不如一个,谁配的上本公主?”
……“那你还非要用偷梁换柱这一招。”我的提案可不是这一招。
“嫁谁都一样,但是本公主就是要让他不痛快。要不是这个死人铁了心抓从容回来,本公主现下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呢。”公主女士气鼓鼓。
高贵的公主女士仔细地阐述此外诸多理由。
但是有一点,似乎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是又好像很有道理。
她说虽然这两人都是不负责任那一派的,但是同样是反抗居庸关,一个是躺下装死,一个是单刀直入闯城门加群体斗殴。这就很有区别了。如果嫁给成墨,过不下去顶多是冷战,但是如果嫁给从戎,那就是家暴现场。靖岁每次回想起来,叶从戎回到居庸关后见她第一面就把剑横她脖子上谈退婚的那天,就有些恶寒。那和成墨斗法大概比和从容斗殴舒适一点。
……您喜欢就好。
“我听说这场仗很不好打。”我叹气道。
她拍拍我的头,“好了,霜霜别愁了,本公主还在呢,以后本公主罩着你。”
……谢恩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此后数年我不止一次地午夜梦回那些已经滔滔不回随流水的江湖岁月。
从容说他这双手生来酿酒,碰不得刀兵。
故而我们在四方行走时,都是我仗剑江湖。
我蓄势拔剑的时候,他捣烂剩下蘸着去岁雪水的花瓣。
我一剑扬尘,绯色的花瓣汁水染上他修长的双手。
我扔给他一把短刀示意他帮忙的时候,他轻轻瞥了一眼。
从容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观看。
看我,看我每一招都是漂亮的杀招。
我不欲让从容如袖手观世音一般置身事外,故意挑翻墨盒。
墨珠霎时间飞溅,他抬起袖子,沉沉墨色在淡色广袖上如玉碎珠沉。从容的面容温和而安静,仿佛那只是良驹蹄侧扬起的岁月尘沙。
作者有话要说:
【靖岁拍头】
聚神之路
太离谱了吧这辈子。
我问远山他是不是狗血小说看多了,才能给我编出这种离谱的命运。
远山:“你的人之命格一直如此离谱。而且,我说过多少次,我只有调整权,没有编剧权。”
……无语了,陆吾是不是送我下轮回道的时候,给我命里塞了张纸条嘱咐“尽量离谱一点”。
“这一世我也给过你许多选择,是你没有选对。”
什么什么选择?
“比如我是让成墨找到你们,但是你完全可以不进居庸关,你动了这样的念头,但是你还是改变想法了。”
……他怎么知道我确实存着一丝这样缺德的想法。
唉,但我还是看着从容可怜如大狗勾的神情心软了。再说,跑了就没事了?万一他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派兵去追缉我这个在逃绑架犯呢?进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吧,万一里面也很热闹呢?
“结果就是你把自己看到局子里。”远山善意提醒。
……
那,纯属意料之外。
“你想不到进去之后有多少可能性?你在昆仑丘的可行性分析报告都是司昼她们主笔的?”远山开始怀疑我的脑子。
倒也不是……找她们当枪手很贵的。
“我说过我在意的是你的选择,而不是别人的选择。”远山冷酷无情如铁笔判官。
“我看你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做个冷酷无情的人。”我哼声道。
“不,我不是人。”
……
“我是微神。”
……好的吧。
“我看你是还想继续当你那滥情高义的人,还想不想聚你的神格了?”
想想想,当然想,谁他妈想当人啊,但凡下辈子可以选,我绝不投胎当人,我吃够了当人的苦。
“善。”
“那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在微神大人您千百世的操作中,我这个神格系统的bug还没有修复完成吗?
“当然有,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没有计划的神吗?”远山嗤鼻道。
不像,吗?
“洗耳恭听。”奉您为上宾。
“经过我缜密的规划……你什么表情?”远山问我。
“哈哈哈没有啊你继续。”
缜密个P,好意思说?
“经过我的缜密计算,你可以在这一世重聚神格,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办,流程要走。”
听起来昆仑丘□□之风很盛啊,怎么肥四?陆吾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