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神——迟来会逢霜
时间:2022-05-15 07:47:22

那个喜欢骑着小电动追公交,喜欢奥数题,喜欢靠算命挣钱吃好一点的赵长生,会为了大葱降价两块钱而跑去吃大葱烙饼的小姑娘,叱咤93市场的魏老四要恭恭敬敬地喊她赵大师的玄人赵老板,洞天大厦换元阵的妙想贡献者。
她活得那么有烟火气,和积雪之巅的清冷格格不入。
如果能用可爱形容一块镜片,那就是赵长生,一束毫无立场的但是还遵循道德守恒定律,以赤水为信条的墙头草。
在这道答案为赤水的数学题中,她要保证的是在不消参的前提下解题。
再精密的谋划也会有风险。虽然越有风险越有挑战,她也喜欢冒险,但是这件事却冒不得险。
如果有任何一个意外,就会满盘皆输。她就是葬送赤水、自己、昆仑丘与昆仑诸神的罪人。
如果可以送出一个参数,那就是,她自己。
至真至纯承载至阴至暗的净世玉璧,终究还是打动了至清至冷的昆仑照碎片。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漫游的自由,变为碎片,补上回到昆仑照的残缺一角。
司月愣愣地看着赵长生手上散出一道流光,飞向积雪之巅。
积雪之巅又回以一道流光,照在赵长生身上,然后她就消失了。
顿时神境光辉大震,将司月所在的墨滴破开,为玉弓山重新镀上一层薄薄的神辉。司月的四肢再次柔软起来,困意全无,她越过那道消失的光影界限,跑向积雪之巅。
有落雪飘到她脖颈里,凉丝丝的。
司月不再跑了,而是抬手接了雪花。
昆仑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这是赵长生在人间感叹过的。她很喜欢雪花。
积雪之巅的昆仑照平整如新,仿佛从没有遗失过一个边角,只有细细的白痕证明着曾有碎片落入红尘。
雪落下的声音是鸣音,漫过天边,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月想哭
 
 
水火相容
 
 
远山等的就是这一刻。
完整的昆仑照以完整的大光明阵抗衡遮天之力的这一刻。
遮天阵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在一瞬间失了效。
诸神神力短暂地回到了自己手中。
远山伏地而击,千山之力贯穿地表,直达百米的地下,空自燃烧的火种被震了一震,感应到一脉玄天烈火,缠着一缕静默的气息,在血液里游走。
火种沿着绵软土壤之间的空隙,冲上地表,炸开一朵火花。
司月在八个方位埋下的火种各自一分为四,成三十二道。第三十三道火线从远山的心脉中献出,一共三十三道赤线喷涌而出,裂成火树金花。在空气中彼此感应,烧热了整个昆仑丘。
热浪滔滔,三十三道火舌相互舔连,将群玉山围在中央。
将英招困在其中。
夜色困住昆仑丘,而昆仑丘以光明困住英招。
本已黯淡的昆仑长空也被烈火映得红了半边天。
群玉山上,诸神的面孔都映着一半赤色。
 
在烈焰烧灼的噼啪声中,英招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能听到光的声音,因为这环境极度安静,昆仑丘上仿佛只有他们几个,只有一座群玉山有声音。
英招一个个地看过去,远山、成霜、晚霞、司昼。
“调虎离山。”英招吐出这四个字。
远山讥笑:“你才发现。”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英招会调虎离山,他也会。
现在所有昆仑神都正撤往人间。
英招脸色微变:“昆仑丘所有出口都被封死了,连吉量马都不能下界,你们没有神力,怎么做到?”
司昼的神色有些许黯淡。成霜忽然明白了,是八方山岩。
有绝对的实力,才能高贵地去伪存真,神的倨傲让英招忽视有些事情可以以人的逻辑去考量。
比如密道偷跑,比如退云步行。
 
八方山岩的暗道被打开。
司命维护着秩序,带大家从八方山岩撤离。
八方山岩连接着曾经的赤水之畔,如今的一片淤泥桑田,沧海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回到它应有的位置,眼下还可以步行通过。
司命催促着大家,搀着风伯,“快走”,身后,更多的碧蓝色的波浪即将排空而来。
走过这片桑田就是冀州。
 
英招的双目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你不惜以他们为代价,来撤离诸神。”
司昼、司月、晚霞、还有成霜。这都是陆吾神的亲近者。
远山眼睫闪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在,你怎么会带着你的钦原群来群玉山?而且你想错了,以少救多,不算因小失大,神无等级,只有你们天之九部自视甚高。”
“守护昆仑长空,是我们司空处的责任。”晚霞再一次提醒英招。
朝霞还留在云州,但愿她能幸免于难。
钦原鸟不再与毕方纠缠,飞回英招身边,裂出群鸟,千百只钦原鸟盘旋在英招身后。
这就是天之九部巡检的底牌,在一群钦原鸟面前,只有诸神的恐惧。
大光明阵分出的一线生机已然过去,遮天阵有条不紊地推进,半个长空都染了玄青之色。
群玉山是困虎之地,让英招不能去阻拦昆仑诸神逃亡人间的行动。但是昆仑之首陆吾,也把他自己和半个司空处困在了这里。
钦原鸟荆棘般的视感还是让晚霞有些毛骨悚然。
每一只钦原鸟都是啄碎神识的恶徒,昆仑神天生就厌恶这种钦原鸟。
场面蓄势待发,只待英招一声令下。
擒贼先擒王,英招的目光锁定了远山。
远山似乎是早就会料道英招的刀兵所指之处。
他并不回头,只是退了一步,同身侧的成霜说:“记得我说的话吗,在任何变故面前,选择你自己,保护你自己。”
在花神节的夜晚,远山在屋檐上曾说过同样的话。
成霜没有想到,他铺垫得这么长。
离开冀州书院的时候,他也说过这话。
不要救你?我怎么能不救你。
成霜想起赵长生在迷阵中设下的幻象,它终于以一种更为酷烈的形式来到了今日。
只是,她已经按照赵长生的话做了,就应该避过这一切的呀。
要她袖手旁观,等英招的赦免,她可做不到,她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云!
 
毕方鸟虽然胆小又爱哭,但是只要关乎他的主人陆吾,还是要扑棱着翅膀旋入危机现场。
毕方在成霜身边徘徊。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万神劫的现场,大光明阵外,毕方鸟替陆吾传话,替他看着她。
成霜:“滚!”
毕方嘤嘤:陆吾,她轰我。
成霜拉住远山的衣袖:“不行。”
敢在大光明阵自解神格的江疑神,重新经历万神劫一般的场面,只有恐惧。
远山动作一滞。
因着她的回答,回头看她。
和成霜对视,他们的目光在赤色之中露出雾气。
“成霜,他没有舍得忘记你。”远山不知道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成霜说。
那天在旷野,她察觉到她的群云镯还能闪现出银色痕迹的时候,就发现了。
“但是我已经不在意了。”成霜如实地说道,“我现在在意的是你。”“你要活着,你要醒着,你不要被英招和钦原伤害。”
纵然前方是千百钦原,远山依旧感到心中有静意,他看着她。
很久之前,也是在群玉山上,他曾经对着昆仑籍册问司昼,是不是错过了的就不再得。
司昼当时没有回答他。但他现在觉得似乎问错了。
他不是错过,而是迟了一步。
成霜挽住远山的手:“你说过,等我醒来,就带我一起离开,所以你也不要放开我的手。”
她想起远古的记忆,想起那时他说的话了。远山微有怔然之色,却来不及问。
只说了一句:“好。”
他们的分散既然从大光明阵开始,在这大光明阵即将溃败之际,就不要再分开。
一直没有动作的司昼,突然和英招说:“我可是引雪山的,你这些钦原鸟得离我远一点。”
英招明知她是借护身符,却奈何不得,切齿道:“就算你是引雪山神女,也只能救得了你自己,他们,你一个也救不了。”
“我有说要管他们吗?”司昼神色冰冷,似乎那个泪如珠落的伤心时刻是一种幻觉。
“那就站到我这一边来。”英招挤出来这句话。
既然不是昆仑丘那个受气的司昼,当然要把引雪山神女的派头发挥到极致。于是英招只收获了司昼的无视。
“你若是出手,不管你是引雪山神女还是蓬莱山神女,都一并论罚。”
司昼根本不理他,象征性地把手收进了袖子,忽然出声:“要不我帮帮你?”司昼从袖中扬出玉索,朝着远山甩去。
远山一把接住,稍一用力,玉索就从司昼手中脱了力。
玉索是瑶台玉矿的精髓之物,也是一件趁手的利器,现在到了陆吾神手里。
“哎呀,轻敌了。”司昼佯怒。
英招咬牙:“你故意的!”
司昼:“我可没有,你别瞎说。”
正在英招质问司昼的时候,成霜戳戳远山:“我不信,你没有后手。”
她不信,堂堂陆吾神带着半个司空处自己烤自己。远山比贼还精!
远山唇角微动:“搏一搏。”
成霜感知到雾气,循着雾气的来源,去看来处。
她也笑了,挼下自己腕上的群云镯。
“我帮你搏一搏。”
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成霜把群云镯生生掰碎,引发了浓重的水雾,招引了那数道奔流着的沧浪之水,几道波浪被引来,冲入群玉山。在群玉山的烈火结界旁胶着,最终砸开了一个缝隙。
沧海可以覆灭玄天烈火,这是大光明阵验证过的事情。
也就在同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被沧浪之水逼迫,玄天烈火四散开来,不再围绕着群玉山,而是冲向包围圈的内部,有些钦原鸟的羽毛被烤焦了,他们想去泡成霜招来的沧浪之水中镇痛,但是碰到沧浪之水后,烈火不熄灭,反而越烧越盛。
这水里有油。
英招帮钦原鸟灭了翅膀上的火苗,摸到一手葵花籽。
被烧炸的葵花籽汪着油星,香喷喷的。
司月从群玉山的火线缺口处,跑进包围圈。
“是我干的!”她大喊一声。“这些葵花籽都送你!”
就是你害得小镜子真的变成镜子了!就是你非要让我变成绿石头!
沃野之中生长着许多金灿灿的向日葵,是司月最喜欢的花,因为她爱嗑瓜子。
原本玉弓山上,她也种了许多向日葵,只是光亮照不到的玉弓山,满山的向日葵已经垂头丧气很久了。
昆仑照补全后,所有的向日葵都抬起了自己黄澄澄的大头。
她来得晚了,就是跑回山采集葵花籽了。
 
半刻之前,司月正沿着群玉山的火线撒上一圈葵花籽,遇到了重黎。
“你在干啥?”
“你又在干什么?”
重黎与司月面面相觑,一个忙着洒葵花籽,一个手上跃动着火苗。
一个要火上浇油,一个要跟风起火。
看清彼此的动作后,他们各自去忙了。
重黎与远山约定,如果昆仑丘有危机,他一定来捅一刀。
他来了。
重黎曾问远山:“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是不是太冒险了。”
却听远山说道:“想要除尽世间贪念本就是一场豪赌。”
重黎在火线外围将火线拨碎,烈火横走,烧向山上。
 
“我们走。”远山说。他们从火线结界打开的切口处匆匆逃离。向八方山岩跑去。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群玉山上出现了奇异的景象,水火交织在一起,葵花籽漂浮着,玄天烈火在沧浪之水上燃烧。
万神劫再现,熊熊大火烧山,只是被困在火海中的变成了英招与司昼。
“司昼,你咳咳倒是咳咳灭一下这火。”
司昼掩着口鼻,很为难:“不行,戴罪之身,我没有神力。”
这样说着,沧浪之水却像认得她一样,为她开了一条道。
她悄悄退了出来。
走得远了,看着这被火焰吞噬的神境。这次没有汪洋自恣的海水来熄灭烈火了,它会一直烧下去,一点一点将这里所有的心血化为灰烬。
不知为什么,她感到一阵轻松,不再为昆仑丘的毁坏而动怒。
她爱这片土地,但现在是放手的时候。
她抚上右臂,后知后觉地想起臂钏已碎,沧海已归。
英招善于用火,在火海中毫无用武之地。
司昼不管他,自己朝出了山,朝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远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终解两相逢
 
 
世界是一个莫比乌斯环,一直在循环。
几经辗转,事情又回到最初。
白忙活一场。
枯荣之间,仿佛从来没有一个美丽的不死国,叫作昆仑丘。
昆仑丘已然空荡荡,诸神散落人间。
因昆仑丘历经过间化改革,习得人间举止与理念,散入人间后,隐去神辉,大隐隐于人世。
双生阵法下,天之九部又无法重新对人间施加阵法,找出昆仑神,否则会破坏本已有些不牢固的双生阵法。
以天之九部之尊贵,又不可能亲下凡间。
这一招,昆仑丘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之九部秘令,重启幽州。
“找出昆仑神,诛。”
 
自从碎片补齐后,昆仑照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意识,此刻,投影于积雪之巅的是一段段影像。
赵长生消失前给司月留下了一句话:“三十三年后,昆仑丘的遮天阵就会失效,我知道这三十三年会很难,但你们一定要都活着,等我来帮你们。”
三十三年,太久了,久到人间可以更迭一个世代。
他们如何隐匿自己的行踪,等待三十三年后遮天阵失效的那一日。
天之九部的目光第一次正视昆仑下界,乃至正视被他们嫌恶的无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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