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到过洞天大厦的地下楼层,越来越深的阴寒之气让我打了个冷战,再次如梦方醒。
负三楼?我们要去的是……一楼!
我忙拽住远山的胳膊,远山强有力地拉住了司月,场景再次重演。
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真是邪了大门了。
我们转身又向上爬去,负二楼、负一楼、一楼、二楼、三楼……
我们爬到了二十楼。
……
实在是爬不动了,才又转醒。
……他妈的,没吓死先累死。
我只好在空无一人的大厦里高喊着“一楼一楼一楼”,拉着远山和司月飞速回到一楼,从逃生通道刷职工卡跑了出去。
夜色深沉,路面上仍旧车水马龙,只是行人不多,习习夜风扑到我的脸上,我弯腰喘气,抬头去看洞天大厦。
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有余,但是此时却觉得这座大厦像个陌生的庞然大物。
远山也打量着这座大厦,复又看了看街面上的车辆,目光阴沉。
司月开口道,“它有问题。”
别看司月现在还是个人,但是司月女士的奇遇实在是数不胜数,她遇到过的奇事比我看过的文献还多。作为经验派代表,她断言这大厦有问题,那肯定是有点问题。
她问我以前有没有在晚上来过洞天大厦。
当然有,我经常来取一些资料或者放点东西,可没有遇上过这种灵异事件。
不过,以前最晚是晚上九点,从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晚。
我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三个摊煎饼摊得太累了,大晚上有点发懵,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司月:“……有道理,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在摊吧,而且你活的面团都没法使。”
……
远山说要是我和司月这样就算了,勉强说得过去,他可是微神,能迷惑微神的意识,绝非凡品。
“这座洞天大厦一定内藏乾坤。”
“你们没有看出来这座大厦有什么异常吗?”远山又问。
我摇头。
司月说,“非说的话,只能说这个建筑丑的异常。”
“……知道了,回神的第一步计划,恢复神目。”
……不是说计划早就做好了吗怎么还现做呢?
我拉着司月去我家过夜。我家一共只有两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远山变成人后,我把书房分给了他,那么司月就得和我挤一张床。
司月:“……何必呢有那么害怕?”
没过多久她倒在床上睡着了,我打开电脑查了一会儿洞天大厦的资料。
翌日,三只企鹅出现了。
在32楼和地下三层之间爬来爬去,会导致缺乏运动的人小腿肚子抻得疼。我们走路姿势很僵硬,像三只企鹅。远山还好一点,他比较自矜,我和司月则是龇牙咧嘴的两只企鹅。
白天我依旧去洞天大厦上班,只是天一黑不敢久留,立刻跑出来。司月则是去找了个大师算了运势,买了把桃木剑辟邪。
……
“大师说很灵的。”
……
两天后,远山给我们恢复了神目。
神目并非是在脑门上新装一个眼睛,而是一种“心观”的能力,以心观之,感受出尘之事物,犹如映在眼前,这是做神的基本素养。
“你打报告了吗?”司月率先发问。
……严谨。
远山:“……打了,司昼批的。”
感恩,不做人的第一步。
我将我这些天查到的有关洞天大厦的资料汇编,分装成了两份,发给远山和司月。
洞天大厦可以说是冀州市的地标建筑之一,落座于洞天大街,刚刚落成时,诸多重要人物出席了这场剪彩典礼。设计师凭借这一作品获得了亚洲建筑大奖云霄奖,这是第一位华人摘得此奖,一时间该设计师名噪一时。据说大厦的建筑材料上附加了一种特殊涂料,夜晚会利用白天储存的光能隐隐发光,该设计师也凭借着此项涂料申请了专利,名噪一时。
半夜一点,我们再次站在街对面仰望洞天大厦。
洞天大厦巍峨耸立,照得洞天大街恍如白昼,简直比华亭市那座被赞誉为海上明珠的建筑还要夺目。
“这……太绝了吧什么涂料啊这是,拿白炽灯泡堆的楼吧。”司月惊道。
我回忆起资料上的内容,“不对,洞天大厦的涂料只能维持两年,早已经失效,即便是刚刚落成之时也只是散发微光,绝不会这么亮。”
远山提醒道,“能亮到让神目觉得刺眼的你觉得能是普通涂料吗?”
哦,是恢复的神目让我们看到了这种灼人的光亮,怪不得远山当时问我们有没有发现异常。
恢复了神目之后的司月信心倍增,“再进去看看?”
当然,没有好奇心的昆仑神不是好的昆仑神。
我们绕到大厦的侧面,刷大厦的职工卡打开了逃生通道的小门。
深更半夜,两女一男,摸进大厦,啧啧,是路人会侧目的夜生活。
三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青年男女再次气势汹汹地走进洞天大厦的电梯。
电梯运转到30楼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司月:“……日,我就说不坐电梯。”
别有洞天
电梯卡在了30楼,得亏我们是三个神,如果是三个人,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吓得不在人世了。
“我就说,整座大厦都熄灯了怎么电梯还开着。”司月继续马后炮。
“你说什么你,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恨电梯,如果不是陆吾那个狗东西发明了云梯……”
“很难不觉得是你和电梯这种东西相克。”
远山一手一个,按住我和司月的头,把我俩扒拉开。
“很吵。”
我和司月闭嘴之后,狭小的电梯空间里静谧得有些骇人。就在这静谧的氛围中,电梯门缓慢地开启了。
……电梯也嫌我们吵?
远山率先踏出了电梯门,我和司月紧随其后。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只好在30楼逛一逛了。
真他妈奇怪,电梯有电,电灯没电。
我们掏出手电筒,照亮前方半米。
30楼是一层画馆,平时没有多少访客,工笔写意山水花鸟。我们一副一副逛着看。
忽然,背上触着一只手,我啊一声叫出来。
司月开口,“……大姐是我,你叫啥呀,我逛累了,想搭个手。”
人吓人吓死人。
远山把手电照到我和司月这里,“不要再给昆仑丘丢人了好吗?”
……
我们并没有在30楼的画馆内发现什么阴森恐怖的东西,还有些许无聊。我带头品评起这些画作,得出了该画馆门可罗雀有理的结论后,顺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转,31楼是鸡娃教育的楼层,听说现在的小学毕业都去南极科考了,也太卷了吧。32楼是我和众多科研狗的楼层,走廊里除了公用的打印机、扫描仪,就是镜子,听说这是为了让我们时刻关心自己的黑眼圈和头发……很有职业氛围。
巡查完毕,走廊里的镜子映出手电筒的光也没有让我们更加害怕,只是司月对着镜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对它的稀薄感到很害怕。
……
我们又下了楼,朝着29楼走去,一层一层地往下绕,这次因为我们每一层都有意识地停顿了,也没有发生上次那晚的“走神”事件。
走到一楼,我们分散着坐到大厅那张半圆形棕色实木的前台桌子上,开会。
司月发言:大楼很大,楼层很高,不想再爬了,以后也不想再爬了,还是坐电梯吧。
……
咳,在我们三位高智神的头脑风暴之下,越过哪个楼层厕所多少和哪个楼层看起来最阔气之流的讨论,我们一致对这个大楼的构造问题产生了疑问。
加上地下的三层,洞天大厦共有三十五层,而这三十五层楼内每三层是一个构造,共十一种构造结构。
那么从地下三层往上数,以每三层为一组,可以看到,每组第三层摆有一幅画,共十一幅画,都摆在该组建筑构造的中心。
而那些画似乎都和30楼画馆摆的那些画的风格很相似。
啧啧,我们三个很有感知力,不愧是灵台清明的三个神。
不过,这一规律只有效到洞天大厦的30楼,鸡娃教育的31楼和科研狗的32楼就比较孤单,不知归宿。为什么没有第33楼给凑个整,凑个第三十六层第第十二组呢。
这就像数学的找规律题,前十一行都是一个规律,第十二行变了,那还是个p规律。
昆仑丘是个选拔考试不考数学的地方,故而众多散神都奔着昆仑丘努力……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昆仑丘公务员岗位五百比一的激烈竞争局面。这种选拔机制是把双刃剑,比如这道看似简单的规律题就让数学思维不行的三位昆仑神陷入了沉默。
此次昆仑神小型组会有所发现,也有所发现困难。俗语云,没有什么困难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于是我们走出大楼去吃了一顿火锅夜宵。
第二天。
我和司月坐上了去找某位神棍的出租车。我总觉得作为一个神,去找一个号称神算子的算命大师这件事有些离谱。但是在远山消失前,他交代给我们把洞天大厦的构造图画出来。
总不能是我们的简笔画吧,于是司月提议我们去找那位算命大师。
算命大师……也管定制建筑图?业务很广啊。
在出租车司机话痨一样地询问我们“到底要怎么拉客”“我为什么拉不到人”“他们怎么都能塞四个”诸如此类让人无法解答的问题中,我们到了目的地。
……不是我说,这年头开出租怎么也这么卷?
提音巷128号。
我不仅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算命大师是个妙龄女子,还没有想到大师爱吃炒饼。
我琢磨着神棍不都是雄性老油条?事实证明,我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不仅刻板而且浅薄。
从我见到她那一秒开始,她一边听司月的乙方要求,一边吃炒饼,已经吃了两盒了。不过,你别说,这个吃炒饼的表情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眼神很深邃,让我觉得那不是一盒白菜炒饼,是西王母那一盒子秘制不死药。
司月回忆完洞天大厦的构造,大师也吃完了第三盒,不知道是饱了还是懂了,反正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问题。”
我忙请教尊姓大名。
“富贵儿!”
?这就是大俗即大雅吗?是我再次浅薄了。
“额不是,我在喊我的猫,别咬了,那是我新买的耳机,再咬明天把你炖了。”大师冲着我们身后叼着耳机线跳上台子的那只胖橘猫喊道。
可惜,这只猫太胖了,如果被我们的背影挡住就不会被骂了。
我这才得知这位大师的名字是,赵长生。
……赵,长生?敢情这是打一出生就注定是个大师。
我瞧着大师的身后,招财猫,菠萝玩偶,诗词手抄本,身后左右两副行书毛笔字,右边写着“主业算命,副业看相”,左边写着“业务广泛,工种不限”,横批“发财致富,长生不老”。再看看从猫嘴里抢耳机的赵大师,我侧头在司月耳边问“这靠谱?”
司月则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批评我“着相了”。
……司月在昆仑的时候就很信司命,在数世的轮回中,大概也因为倒霉去算过很多次命,所以对会算命的都带有一层天然滤镜。
我始终认为我们搞人文领域的科研人员,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反思精神。
在我深刻反思了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不信任感来自哪里时,司月则毕恭毕敬地求赵大师传授她一组数字,说她今晚就去买彩票。
……
大师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写了一张纸条给她,然后说交一下定金,三天后来取。
司月瞅我,说她毕竟是正资产三千负资产五千的人。
?卖煎饼没挣钱吗?
“钱多谁卖煎饼啊?”
我一想,也有理,就掏出了钱包。
司月真的晚上去买彩票,我一看那行数字,净是什么518666……
“我要发,666啊。”
……
我建议司月不如换一张,里面内嵌9958。
“救救我吧?”
“发财并不是你的刚需,而不再倒霉才是。”
“……发财现在也是我的刚需之一。”
……
司月最后买了两张,各买一张。
开奖那天,奇异的事情发生了,9958那张中了五十万,而赵长生给她那张中了五块。
……我觉得我也可以去自称神算子了。
“才五十万,现在买房都要强买强卖地下室和车库,光这俩就得十二万。”
“……确实是,太少了,不要给我。”
司月露出一个甜妹的笑容,我吓得立刻把彩票还给她,打发她去买烤肉拌饭,吃完去找赵长生拿图。
吃完饭,我和司月坐上了去提音巷的公交车上。
为什么不坐出租车了,因为还要交建筑图的尾款,钱包空空,脑袋空空,只配坐公交,还是站票。
远山突然神不知没有鬼不觉地出现在公交车上,只是车上的乘客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
“你逃票!”我指着他。
“……这是你的意识海。”
……哦。
自从远山以人形出现之后,我经常分不清他是眼前的活人还是我意识海里的活神。
等到我们下车之后,他才在无人的角落里从我的意识海中跃出来。
“你回来多久了?”路上我问他。
“在你们上公交之前。”远山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来?”消失不说清楚去干什么,回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没礼貌。
“因为这样可以少花两块钱买票。”司月揉着站疼了的腰插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