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也许会,二姐姐不会。”陆茂很是肯定道。
“为何?”
“因为侯府不是二姐姐的家,侯府之人也从不是二姐姐的亲人。”
陆茂明明灭灭的眼睛在灯笼的映照下不止没有变得清晰,反倒越发可怖起来。
“我娘是个极温柔的人,听嬷嬷说她从不忍心打骂下人,待侯爷也一直伏小做低......”陆茂从丫鬟手里接过灯笼,亲自给陆姝瑶提着。
“她将一颗心掏出来,却从不曾得到什么好下场。二姐姐知道吗?我听说人要是被活活烧死,是会连灵魂也一起焚烧殆尽的。”
陆姝瑶手里抱着手炉,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从陆茂身上的寒气不断漫过来,仿佛要将她冻成冰渣子。等抬眼看见如意阁,陆姝瑶才大松一口气。
陆茂果然在院门口停住了,并没有要跟着一起进去的意思。他将灯笼递给身后人,伸手替陆姝瑶理了下斗篷的系带。
“二姐姐,这侯府早就从上到下烂透了,没有一个好人。但二姐姐,你是一个例外。”
少年垂着眼,认真专注,明明比陆姝瑶还矮些,神情却悲悯极了,老成的厉害。
“我劝二姐姐一句,不论侯府替你寻什么样的亲事,只管推拒了就是。侯府替你找的,不会是良人,只会是于侯府有利的人。”
陆姝瑶当然知道这点,她思索着为何上辈子没有见过陆茂,没有听陆茂说过这一番话。是了,上辈子她忙着讨好文氏,忙着老老实实算计月钱给陆家还债......侯府的人,除了陆静娴她几乎没有打过交道。
陆姝瑶再抬头,陆茂已经走远了。
“姑娘,三少爷这是什么意思?”红杏离二人不远,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大概是......给我忠告的意思?”陆姝瑶蹙紧眉,“回头陪我去陆茂的院子里看看,上回陆茂帮了我们大忙,总不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陆姝瑶不喜欢欠人情,因为齐遇之的药,她已经欠了陆茂一个大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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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齐遇之已经能坐起来拄着拐杖稍微走几步,这比之从前已好了太多。
“遇之,恭喜你。”沈韶清隽的眉宇间难掩激动,这是他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候。
齐遇之笑了笑,眼神中多了许多神采,他吁出一口长气,“我还以为,再不会有这天了......”
从战场上回来,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开始,齐遇之活的就像一个活死人,他虽脸上依旧带笑,背着人时,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竟、竟迎来了转机。
“这还多亏了陆二姑娘。齐瑛好似也极喜欢陆二姑娘,阿韶,二姑娘往后若碰见难处,你也帮衬她一二可好?”齐遇之认真开口。
他同沈韶是过命的交情,彼此知道对方是何种人,这也是齐遇之无数不多同沈韶开口的时候。
沈韶心道他早帮过那丫头好几回了,但看见好友诚恳的眉眼,还是点了头。
沈大公子回的很是傲娇:“便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齐遇之这才飒爽一笑,“多谢。”他说罢话风一转,“听闻,今日萧承樾的人似不大安分,可是从哪儿知晓了你的身份前来试探的?”
沈韶摇摇头,他自己也说不好。但萧承樾就像一只阴晴不定的疯狗,逮谁咬谁。前一阵老头子找他说过一回话,或许便是从那时起,被萧承樾盯上的也不一定。
齐遇之:“太子的耐心倒是极好,若我有个弟弟时时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恐怕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太子如何,说不得也只是假象。”沈韶想着近日得到的情报,慢悠悠道。
齐遇之反应很快:“他可是有什么把柄被萧承樾抓住了?”
沈韶冷冰冰的打断他:“好了,这些都不是你需要烦的。你只管好好养伤,将来再回战场指日可待。”
“我以后养伤的功夫多的是,就是好了,也得装作没好......”
谁不想身姿飒爽的显露人前,无奈将军府的地位尴尬,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陛下能容得下一个手无寸铁、疾病缠身的将军府长子,绝不会容得下一位驰骋沙场、一呼百应的少将军。
沈韶沉吟一瞬,问:“你可是近日得了什么线索?”
“不曾,但只要我能动起来,能通我父亲的旧部联系上,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关于我的父亲,关于当初那场战事.......”
齐遇之日日夜夜盼着这一日,但这一日真的快要来临时,又不由开始惧怕,他怕从中得知什么不得了的内情,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沈韶拍拍好友的肩膀,语气平淡:“我做的事本就是天下之大不韪,总也不差这一桩,不过遇之你要是害怕的话,也可什么都不做,就当将军府的长子不也挺好?回头再娶一位美娇娘,美满一生。”
他口中说着美娇娘,脑海中突然跳出一道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