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乃是病秧子——我爱大红袍
时间:2022-05-16 07:05:53

你的眼睛总是带着阳光般澄澈的温柔。蓝采和在心中叹气,全身竖起的坚硬盔甲被风雪消融,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轰然崩塌。
姬皦玉疑惑地看她。蓝采和抬眸笑笑,解释道:“方才我喂了蔷薇一个药丸,不出特殊情况,她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姬皦玉略一思索,点点头。
“你们这些纯粹的文人总是害怕鲜血、杀戮,而我这类人恰好是文人讨厌的群体,我们浸在腥风血雨中数十年乃至几十载,血腥味早已浸入了骨髓。”她低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注1」
蓝采和眼中一闪而过愧疚,语气顿了顿又道:“建邺那边我会打点好,你只管回去,埋没不了你的才华。另外,你我之间的合约就到此为止罢。”
她不想再拉着无辜的良善之人下泥潭。至于欠他的人情,以后再慢慢还好了。
话落,蓝采和转身往院外走,背影袅娜,似要隐入纯白的画卷中。
然姬皦玉怔在原地,像一根风干的木头。他抬眼望了下天空,阴沉沉的,有一道惊雷劈进脑海烧断了他的神经。不然,为什么他听不懂这句话?
阿历轻拍了下他的肩,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擦身而过追上蓝采和。他的话语揉碎在风中,呼啦呼啦灌进姬皦玉的脑海。
阿历他说:“你的确不该跟着我们,就此各自安好。”
凭什么!一股被抛弃的愤怒抑制不住地蹿上心头,姬皦玉咬牙往外追去。需之则用,用完则扔,忘了还有一笔封口费。
当蓝采和被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姬皦玉堵到路上时,她扫了眼对方显露出凶样的神情,内心第一反应是再也不要招惹这一类人了。
有那么一类人,生的漂亮乖巧,对人待事温顺良和,可一旦踩到对方的底线了,后果十分惨烈。
比如她就出了这么小会儿神,再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拽着手拉进了假山后面。话说,姬皦玉这样的病弱公子哥儿什么时候变得力气这么大?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蓝采和也不敢询问。
自从蓝采和真正地将这一世的姬皦玉和上辈子的彻底分开后,心中的愧疚便时不时冒出头,让她忍不住地对他心慈手软。而且对方用那红了眼尾的眼盯住她,这种情况下,向来的直觉告诉她不可冒昧问出口。
“凭什么你单方面终止合约!”姬皦玉看着她,一副我坚决不同意尔等休想拿乔的模样。
眼帘半阖,蓝采和眼底滑过一抹焦躁,为什么阿历刚才不拦着他,为什么姬皦玉不同意解除合约,难道她给的报酬还不够丰富?
可现在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于是她轻咳一声,在姬皦玉误以为她得了伤寒的表情下,语重心长地开口:“此事太过复杂,也许今日我的决定有些莽撞。嗯,不如三天后我们再谈这件事怎么样?这三天里,你可以好好地考虑我的提议。”
虽不大情愿,但到底是个机会,姬皦玉立马就想通了,定定地瞧她:“在哪儿谈?”
“不夜城永明夜,我可没出去亲眼领会过。”
“到时我叫阿历找你。”姬皦玉面露笑意,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转身往阿历藏身的地方走去。
蓝采和转头对着阿历的方向吩咐一句废话:“天寒地冻的,送姬公子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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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论语.卫灵公》:“道不同,不相为谋。”
 
 
雪夜逛灯会
 
 
三日后,冬雪稍霁。
阿历送来了姬皦玉亲手制的请帖,邀请她去东城墙那一带逛灯会。蓝采和软软地躺在低榻上,仔细地把玩了会儿翠绿竹纹信封,然后将装有请帖的信封丢入敞开的火炉子中。
火光猛地升高几尺,亦明亮几分。
等到应约的那晚,蓝采和换上了新衣,梅花印纹的裙裳,再穿一件马甲背心,外面套上一件新制的貂裘,既保暖又亮眼。
因事先和外面的人手打过招呼,蓝采和先带着花月随意逛了一圈,再寻个理由将花月留在飞天阁中。从二楼往下探,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停在楼下,车边立着一位撑伞的青衣小厮。
眼眸流露出光亮,蓝采和翻出窗户,脚踩着窗的外沿借力往外一跃,眨眼人已飞至马车旁。阿历朝她颔首示意。
“来了?”马车里的人听见动静,伸出一只玉手撩起车帘。
蓝采和看见了,心道好一只充满文人气息的漂亮大手,随后一袖子把手拍了回去。蓝采和转身朝前走,对阿历说:“走吧。”
她轻松跃上马车,取下身上的貂裘抖了抖,这才掀帘进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貌美的贵公子,白衣玄裘,面白无须,唇淡如樱。
心思默然出走了片刻,蓝采和坐下软榻开门见山道:“姬皦玉,你想好了吗?”
姬皦玉不应,颇为耐心地沏了盏茶推至她面前。他缓慢开口说:“我觉得继续合作对双方都有益。”
“你现在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永明城这边的情况不说,就说你的老窝逍遥城,你的叔父亲们正在一步一步架空你的权力。更何况这次贺长庚和他们进行了某项交易,这恐怕也是与你有关。
除此之外,逍遥城毗邻胡族居住地,胡族人可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朝廷那边还处在中立位置,如果你丢了城主这个头衔,那朝廷估计也会随之倒戈。”
说得不错,蓝采和不可置否,眼下的情形对她十分不利。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当初为了活命,她选择了联姻,可是联姻也只是延缓死刑的计策。如今种种危机一齐浮出明面,她不知这是灾祸还是机遇。
姬皦玉一直在瞧她,只是蓝采和太过入迷而没发现他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唤醒蓝采和的注意,继续道:“我们继续合作的话,无疑是有很大益处的。如果我留在永明城的话,可以给你传递重要且隐秘的消息;如果我去了建邺,除了传递消息我还可以拉拢势力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垂下眸子,“当然我也可以从中获利,报家中之仇,兑青云之志,享荣华富贵。”
蓝采和轻笑出声,眸光流转,来来回回打量了白衣青年好几眼,才问:“你为什么要废如此大的心力帮我呢?我说过,中止合作后你该得的报仇、荣誉、富贵都不会少。”
空气似是凝滞成了一团摸不着看不见的隔膜,茶杯里氤氲着乳白色湿漉漉的雾气,模糊了姬皦玉的眉眼。
半响,他才说出真实的原因,尾音藏着一丝急切。“无功不受禄,知道么!”
蓝采和喏了声,还想说些什么,正巧马车颠簸了两下后停住。马车外响起阿历的呼唤。二人只好止住话头,前后下了马车。
天空似被雾气笼罩住只剩一片朦胧,雪洋洋洒洒飘下,蓝采和从阿历手中取过油纸伞撑开,低声嘟囔:“不是说今日雪势小了吗?”
谁料这话被姬皦玉听去,他面露笑意,狭长的眼睛像一轮弯沉的月勾。
“雪夜逛灯会自有一番雅趣。”他长舒一口气。
蓝采和转头看向一片暖黄的灯海,这就是东城墙一带的灯会了。
其实东城墙灯会场所占地面积很大,囊括了整个东城区,也就近半个城池。每条街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灯笼,有兔子奔月的灯笼,有猫咪灯笼……灯笼样式有六角的也有五角的四角的,但因今日不是元宵灯节,所以没有出现灯王。
东城区的灯火辉煌璀璨,身处其中宛如置身于浩瀚星河,虽是下雪夜,但逛灯会的人可真是多,不说摩肩擦踵,也需得提一嘴人挤人。
阿历劳苦命地在前面开路,他身后的两人倒是有喝有吃玩的不亦乐乎。蓝采和手里提着一盏黄毛狐狸戏耍图画的六角灯笼,微黄的灯光在亮如白昼的街上并不明显。
“你喜欢狐狸?”忽略姬皦玉那明显含着愉悦的声调,蓝采和抽出空侧耳听他废话。
她举起灯笼一瞧,随口出声:“这不是狗狗吗?画的这么胖哪像狐狸了!”
这画着狐狸的灯笼是姬皦玉孝敬她的。当他提着一盏精致华丽又不乏趣味的灯笼,穿过拥挤的行人,走到她面前笑着将灯笼递去时,一股危机感猛然沿着脊背往上蹿。
蓝采和想要后退,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心中惊声喊道,狐狸精成人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蓝采和觉得自己神魂脱离了身躯,游荡在长街上空,旁观那副躯体被操控着接过那盏灯笼,然后在内心流下悲凉的泪水。
周围投来的隐晦或□□裸的热烈目光,像火炉子里飞溅的火星子,沾到她脸上似要灼烧出一个巨大的洞。
不会吧?脑海里浮出一个看见死人诈尸般惊恐的想法,蓝采和告诫自己,这只是无稽之谈。他怎么会……
姬皦玉笑眼望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便径直拉过她的手腕混入人群中。
蓝采和回神,转头撞上姬皦玉温柔澄澈的目光,愣神的瞬间下意识挣脱手腕。环顾四周,阿历肩膀上的雪花在灯光下晶莹闪亮,她急忙跑到阿历身边强行给他拂去肩上落的雪。
阿历大惊失色,欲要躲开却被蓝采和瞪的顿住。
蓝采和一边拂雪一边自我分析,感觉这种东西越是细想越是明显而强烈。她不是一个小孩子,也不是生在礼法严厉的家族里,倒不介意喜欢一个长的和她仇人一模一样的人,或是被喜欢。只是触近美好,附生在脊髓的阴影也会随之扩大。
她的曾经,她的过往,是一潭腐烂的泥沼,正一点点腐蚀剩下的领土,即使阳光倾洒,照亮的依旧是丑陋与腐朽。
不是所有人经历了许多非人的折磨后,还能依旧抛弃过去的阴影,谈笑风生着迎接新晨的阳光,那种人她只能称作其圣父圣母。
脑海中翻腾着灰暗的往事,蓝采和像突然失了魂,面无表情地机械擦着雪痕。直到阿历的肩膀被搓的又红又痛,她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这一异样被姬皦玉收进眼底,他及时出口将阿历解救了出来,笑呵呵地拉着蓝采和往人潮边缘走去。
阿历这次学乖了,隔着不远的距离缀在二人身后,灯光璀璨下整个人几乎化成了一道浅淡的影子。
“去游船吗?”姬皦玉一边开路一边提议,时不时朝旁边瞟两眼。
在人群中挤了这一趟,蓝采和早已恢复清醒,抿起泛白的唇瓣点头答应了。
这两条街临着宽阔的深水渠,深水渠与大江相通,因此里面的是活水。砖砌的石沿连成两条平行线,只在某条线的中间断开一个缺口,自缺口那儿往水渠延伸着一张短短的栈桥。
此刻,水渠两岸灯火辉煌,商铺酒肆热闹非凡,两岸行人结伴同行欢颜笑语,竟比白日里更要热闹许多。
寻着水渠活水来的方向远眺,只在一片灯火阑珊处,有两三艘绘有雕梁画栋的精致华丽的小型画舫划开粼粼水波,缓慢游来。
身后一阵拥挤,蓝采和就快被挤出栏杆内的地盘,可身后的行人也不知为何还要往这边推搡。眉心猛然一跳,就在她伸手欲攀着栏杆运用轻功飞走时 。
突然斜侧里探出一双手,飞快地捞住她的胳膊继而腰身,拖着她往旁侧离开。蓝采和凉凉地看过去。
“抱歉了。”清润如玉质的熟悉嗓音传进她耳里,原来是不知何时走散的姬皦玉。
哪家的纨绔公子骑马奔过临渠的长街,引起一阵巨大的骚动,行人自动往外侧推挤。蓝采和被姬皦玉护在怀里,无语地看着人群推搡,低声道:“下雪天,为什么人还这么多?”
因为靠的近,姬皦玉很容易便听见她的话,解释:“冬日无事,自然要寻乐子。”
他的语气有点轻快。
好在姬皦玉个子够高,很快眼尖的发现一处稍微空荡的地方,于是低声道了声得罪了,便将人抱实在怀里往那处挤去。
那处是一个摆放桔子树盆栽的拐角,靠近栈桥但人很少,估计人们害怕冲撞了贵人所以尽量避开那里。
姬皦玉抱着蓝采和冲出人群,还未站定 ,人群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阵人形浪潮气势汹汹地拍来。
情况紧急,姬皦玉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人潮抵挡大部分的冲劲,手掌往上按住蓝采和的脑袋,牢牢地将人护在怀中。
等这阵人潮退下,姬皦玉像着了火似的放开蓝采和,往后微侧一步,面颊绯红眼神乱瞟。
柔和明亮的灯光穿过桔子树的枝叶缝隙,洒在两人身上留下斑驳的碎影。方才不觉得,此时蓝采和直觉脸上开始蒸热,连忙垂下脑袋,垂落的乌发间露出一点红了的耳尖。
“臣愿永远追随您。不畏戎马,不为荣华。”默了半响,姬皦玉忽然开口。
蓝采和怔愣。
他顿了顿,语气不自觉染上一丝乞求:“你走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
霎时,旖旎的气氛消散一空,蓝采和瞪了眼地面的石砖,心道少见多怪。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摩挲着衣料,蓝采和抬头看他,面露笑意看似轻松道:“此事不急,去时再通知你。”
谁知道姬皦玉是怎么猜出她的离意?
“不早了,回去吧。”蓝采和扯开话题,转身回走。
姬皦玉跟在她后面,眉梢扬起,流露出一丝得逞后的狡黠和几分浅淡的笑意。
 
“啪!”五指下意识握紧,酒杯碎裂后摔落在地,晶亮的液体洒在羊毛地毯上,一片狼藉。透过画舫的窗口,他瞧见两个人缠缠绵绵地约会……
他沉默地盯着窗外,浑身的低气压使人不敢动弹 。
在一片战战兢兢的气氛中,那醉眼迷蒙的刘欢端起酒杯狐疑地盯了片刻,确认人是谁后,毫不顾忌地调侃一句:“皦玉弟弟推了我等聚会,原来是陪佳人去了,哈哈——”
 
 
前调
 
 
回到芳华苑前,蓝采和没想过花月会提灯等在苑门口。粉红的衣摆在冷风里显得有些温暖,花月就这么淡淡地望着她,眸光像莹莹的月光落在她心间。
蓝采和恍然看见台阶上倒映着小时候的影子,花月比她大上五六岁,对待她总像是一个老妈子。因为她常常溜出府邸一玩便过了宵禁,“老妈子”花月担心人丢了,所以总是立在院门口等她。
同样提着一盏四角的宫灯,同样站在从下往上的第三个台阶上。
回忆忽逝,蓝采和察觉到眼眶微微湿润,连忙撇开心思小步疾走过去。
花月用温柔的嗓音说:“酉时 ,老夫人派霞红过来传口信 :说是年关将至,叫您明日一起去弘福寺烧香祈福。”
蓝采和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两人结伴走上青石台阶,绕过垂花门,步入明亮如白昼的主屋,一路无话,直到花月退出主屋去准备洗漱的事情时,蓝采和忽然开口叫住了她:“花月,大冷天的你怎么在外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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