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回到了之前,总是温温柔柔地看着她。
但仔细看来,又似乎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他神色间只有温柔,看不出对她的感情,现如今,似乎多了几分宠溺和爱慕之意?
盛听月撇了撇嘴,心道他见色起意的喜欢能有多长久,怕不是过几日就把她彻底忘了。
“赵景恪,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吧?”盛听月收回打量他的视线,晃了晃手里的宣纸。
她担心,赵景恪在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之后,会收回刚才的话。
“不会,”赵景恪温润一笑,关心问道:“你如此着急出府,是想做什么吗?”
盛听月轻哼了声,“不用你管。”
她还记着他的软禁之仇呢,没这么容易原谅他。
赵景恪也不恼,温和地站起身,“你若有什么需要,随时让人跟我说。我先走了。”
刚转过身,身后传来“哎”的一声,他被叫住,疑惑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盛听月看了眼他颈侧的白色纱布,问候的话在唇齿间徘徊了许久,终是一咬牙说了出来:“那个……你的伤没事吧?”
话落,就见赵景恪眼里逐渐被光亮盈满,笑意染了长眸,话语里都带着藏不住的欣喜,“一点小伤,无甚大碍。”
看到他反应这么明显,像是得她一句简单的关心就多么心满意足似的,盛听月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自在。
她湿漉的眼神微闪,莫名有些不敢看他,绷起小脸,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是在关心你,我只是担心你出事了,我还得给你守寡。”
赵景恪面上笑意不减,“我知道。”
盛听月本想说一句“知道你还笑得那么开心”,最后不知为何,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舔了舔唇,干巴巴地说了句:“哦,那你快走吧。”
“嗯。”
赵景恪离开后,盛听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身子向后栽进柔软的大床。
她躺在床上,将刚才那段白色的绣金披帛举至眼前,抻直了,细细打量上面的刺绣花纹。
是因为被蒙住眼睛的感觉太过熟悉,所以才让她生出了刚才的错觉吗?
赵景恪会不会是他呢?
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盛听月放下披帛,又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宝贝锦盒,放在交叠盘起的腿上。
锦盒中除了竹簪以外,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宣纸。
当时少年忽然说,他要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盛听月便说,让他给他自己画一幅像。
她坐在夏风习习的凉亭下,原本还撑着下巴耐心等他画,可后来听着庭院中悠悠的蝉鸣鸟叫,闻着微风吹来的馥郁花香,不知不觉中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喊了两声,却发现少年已经离开。
似乎有张宣纸被压在端砚下面,画纸随风哗哗作响,像是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似的。
盛听月循着声音,将那张宣纸叠好,收进袖笼里。
可是等过去两个月,她打开一看,却发现画纸上根本不是少年的自画像,画的是她。
少女穿一身颜色秾丽的层叠锦裙,发间珠翠明灿,眼前覆着一圈白绫,掐了朵淡黄的野花在指尖把玩,百无聊赖地托腮等待着什么。脸颊艳若桃李,挺翘的鼻尖下,唇珠莹润饱满,容色比庭院里盛开的海棠花还要娇艳。
石桌下,厚重的裙琚微微上移,露出一截莹白纤瘦的脚踝,缀了一圈珍珠的翘头绣鞋任性地伸到了对面的位置。
每次看到这幅画,盛听月都能回想起年少时,她最是不服管教,才不管有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怎么舒服怎么来,非要把双腿长长地伸出去。
那时她一直以为自己脚下踩的是石阶,原来踩的是他。
怪不得他不在的时候,她就踩不到那块“石阶”呢。
只是盛听月从没见过少年的真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盛听月将画纸叠好装了回去,锦盒也藏回原处。
她叫来知喜,让她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盛秀竹何时会到京城。
知喜是知道她跟盛秀竹之间的恩怨的,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第二日,天光明朗,盛听月顺利出了府,没有遇到任何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