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萧吧唧吧唧嘴，手搬着小腿把脚丫子挪到自己那侧，动作缓慢且有些小心翼翼。
做完这套动作，他重新看向何梦川，咧嘴笑了下，“小公主请坐。”
何梦川白他一眼，上车坐好。
几人迁就何梦川的习惯，去吃口味清淡的苏菜。
点完菜后，何青云、贺岁一起去洗手间，饭桌上留下两小只。
少男少女间莫名的尴尬氛围缓缓蔓延。
何梦川低头抠自己刚修剪的指甲，上面有些没磨平的甲刺。
贺萧也学着样子抠，可抠了两下就烦了，抬头问何梦川，“上午的比赛好看不？”
何梦川：“还行，接力赛挺好玩的，有人棒都没接住就往前跑，他队友追都追不上。”
贺萧笑喷，“哪班的傻逼？”
因某个不文雅的名词，何梦川眉头微皱了皱，贺萧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他清了清嗓子重新问，“哪班的傻……哥们？”
何梦川：“不认识，反正不是我班的。”
“指定也不是我班的。”
“可不，最傻的今天请假了。”
贺萧：“……”
何梦川说完就抿紧了嘴。
她总是习惯性挤兑贺萧，大多数时候挤兑完心情都奇爽，可今天挤兑完却有些心虚。
何梦川瞄向贺萧，见他脸上是一副认了的表情，心里便更加不忍。
“我就……开个玩笑，”何梦川说，“我妈说了，你不是朽木。”
这话疗愈效果一般，贺萧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唇。
何梦川想起那天电话里无意间听到的，贺萧妈妈对他的狂轰，联系刚才自己对他的奚落，觉得此时他的笑多少有点苦涩的意味。
还没搞懂自己在想什么，何梦川脑子一热居然说，“你很聪明，也有潜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提成绩。”
贺萧瞪圆眼睛“啊？”了一声。
何梦川在心里把自己痛扁了一顿。
明明昨天何田提及此事，她还抗拒得脚趾抠地，谁知隔天自己就给自己打脸。
何梦川无语扶额，叹息道，“我就这么一提，毕竟初中学的东西都很简单，随便看看就会了。”
这一句无疑是□□裸的智商碾压，虽然是无心的，可扎心效果立竿见影，贺萧盯着何梦川看了半天，最终无语地撇开眼。
何梦川意识到自己又把贺萧打击到了，想再说些什么弥补一下，抬眼却看到何青云和贺岁正有说有笑走过来，她立马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贺萧是何梦川穿越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穿越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虽然是属于两个时空，不同年龄、不同气质的贺萧。
可能是因为穿越前的贺萧给她的印象太过睿智儒雅，所以面对这个略显中二的少年，她心里总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这怎么能是贺萧呢？
可这确实就是贺萧。
何梦川没法怀疑他的智商，毕竟未来的他是那么成功，所以面对此时一眼看去并不灵光的少年，就只能解释为“没开窍”。
然而不久之后，何梦川才发现他不是“没开窍”，而是真的懒得开。
第26章
初中部为期两天的运动会结束后，是高中部运动会，紧接着就是五一三天假。
何田最近早出晚归，家里只有何梦川和吕阿姨。
何梦川习惯独处，一个人待着也不觉无聊。
何青云却极喜欢热闹，假期第一天何梦川就刷到他的朋友圈。
照片中光影明暗交错，何青云、贺岁以及一大帮年轻人聚在桌前举杯欢饮，俩人笑容幅度特别统一。
何梦川在照片底下发了条评论：【我猜这条状态屏蔽了舅舅和舅妈。】发完看了会儿书，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她拿起手机刷新闻，刷完再次打开微信。
程序下方“发现”的位置出现一个红色的数字8，点开便直达何青云的状态评论区。
在她那条评论下面，何青云回复：【所以你要当间谍吗？】贺岁紧跟一条：【妹妹大胆去，哥哥支持你。】下面还有一条特别引人注目，是贺萧发的，透着他独有的中二气息以及迷之自信：【你们出去吃吃喝喝居然不带我！你保证下次带我去，我可以跟你在公主那里求求情，让她不告密。】贺岁评论一针见血：【你确定在我们小公主那里有那么大面子？】何青云：【搞搞清楚，是我们家的小公主。】贺萧：【……】
这几人的互动让何梦川有些无语。
哪里是贺萧透着中二气息及迷之自信？这俩二十多的成年人，明明就跟贺萧不相上下。
但是友谊万岁，还是互动一下吧。
她先后回复何青云和贺岁——
【已经截屏，记账吧。】
【谢贺岁哥支持，截屏照片里也有你呢。】至于贺萧，只回了俩字，附赠一个标点：【呵呵。】对于何公主惜字如金的待遇，贺萧表示很不能理解，他私信何梦川：【你呵呵是啥意思？】何梦川：【意思是我笑了，呵呵是笑声。】贺萧：【……】
何梦川：【你吐泡泡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沉底了，别理我。】何梦川兀自笑出声，贺萧却躺在床上生闷气。
明明前几天还扬言要帮他提成绩的“革命友人”，在四人对话中却极显然地区别对待——
对两位哥哥正儿八经地回复，对他却只有极敷衍的俩“呵呵”。
正烦躁着，微信提示又响了两声。
贺萧拿起来一看，是何梦川发来的：【还没浮上来吗？】贺萧在心里“嘁”了一声，懒散地打字，点击发送：【……浮上来然后呢？】何梦川给他顺毛：【然后，我就等着你给我哥求情，我卖一个面子不找舅舅告状了。】这明显是在回应他对何青云和贺岁迷之自信的那一条。
【你们出去吃吃喝喝居然不带我！你保证下次带我去，我可以跟你在公主那里求求情，让她不告密。】【然后，我就等着你给我哥求情，我卖一个面子不找舅舅告状了。】贺萧躺在床上盯着这条微信看了半天，心里咕噜咕噜的，仿佛真的冒出一串泡泡。
****
五一假期过后，学校初中部要组织一个英语口语大赛，先由每个班推选12名选手参加初选，然后从中选出12名进入决赛，争夺冠亚季军。
2班英语口语发音最好的当属李茹茵，可她的短板也比较明显，词汇量和听力差一些。所以虽朗读相当惊艳，可若真实战起来，多少有些撑不起来。
英语课代表柯宇英语成绩优秀，可是他怯场严重，一上台就脸红脖子粗，根本没法好好思考和应对，他不想闹笑话。
何梦川英语成绩和柯宇不相上下，只是她对学校各类比赛活动从来不热衷，而且她又众所周知地身体柔弱，所以老师只是征求了她的意见，得到否定答复后便也不强求。
退而求其次，英语老师让李茹茵参加，可因为没什么底气，便把曲坤也拉上了。
曲坤能被选定参加比赛何梦川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英语基础不错，而且不怯场，又极具表现力。
可令何梦川没想到的是，贺萧也会参加，而且还是5班唯一的参赛选手。
听完曲坤带来的消息，何梦川惊诧到语塞，“……是我认识的贺萧吗？”
曲坤点头，“就是贺萧，他口语特别棒，还是美式发音。
“上回期末考试他进步特别大还记得吗？那次他英语考了满分呢。而且有一次在小区里，我听到他跟一个外国住户对话，那叫一个谈笑风生，我都差点怀疑他母语是英语。”
“是吗？”何梦川慢慢回神，轻声道，“那他还真是深藏不露。”
“那可不，我觉得他肯定能进决赛，我就悬了……唉。”
“你好好准备。”何梦川说。
“只能尽力了。”
***
当天晚上何梦川发微信问贺萧：【听说你要参加英语口语比赛？】贺萧的回复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奈，【我是被逼的……】何梦川没打击他，反而鼓励道：【老师和同学信任你，好好加油。】贺萧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听上去并不那么领情，“你能正常点说话吗？我不习惯。”
何梦川继续打字：【我在鼓励你，有什么不正常？】贺萧：“鼓励我才不正常，按照往常的套路你不得好好打击我一顿？”
他的语气就差给何梦川打上“尖酸刻薄”的标签。
何梦川皱眉，她在贺萧眼里是这种形象？没事就打击他，奚落他？
觉得文字没法全方位表现情绪，何梦川拨通语音电话。
贺萧秒接，语气带笑，“怎么的？语音过来打击我？”
何梦川叹了口气，“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好好加油，没别的意思。”
这话冷不丁把贺萧整不会了，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个……这玩意对我来说就小菜一碟，油满着呢，不用加。”
何梦川笑，“行，你给我展示一下，让我先看看你油多满。”
贺萧：“……怎么展示？”
“随便来一段啊。”
“别了吧，多尴尬。”
“这你还嫌尴尬，比赛的时候人不是更多？”
贺萧提了提劲，没坚持几秒很快泄气，“还是算了，我说不出口。”
何梦川没为难，挂断之前再次鼓励道，“你好好准备，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
就是这句话，贺萧心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原本消极怠工的态度一下子消失了。
他开始认真准备比赛，仿佛真的如何梦川所言，他要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
因为要一起参赛，李茹茵和曲坤最近走得近，这本无可厚非，可李茹茵突然私下找何梦川，问她能不能调换下座位。
何梦川疑惑，“怎么调换？”
“因为我和曲坤都要参加比赛嘛，就觉得如果坐在一起讨论和练习会比较方便。”
“你俩本来坐得也不远，”何梦川笑，“前后桌还不近？”
李茹茵垂眸，“我就是问问，不行就算了。”
何梦川已经看出她的意思，耸肩道，“我挺喜欢我的位置的，不过你可以跟曲坤说说，让他调到你旁边去，如果他同意的话。”
李茹茵咬唇，“好……那我问问吧。”
这事不了了之，曲坤没调走，李茹茵也没再找何梦川提过，可每次她和曲坤说些什么，身后总会多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
何梦川很无语，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莫名其妙地成了李茹茵的假想敌，还是感情上的。
****
半个月后，贺萧的脚完全复原，英语口语比赛也如期而至。
除了参赛选手，每班选10名同学去观看，何梦川也去了现场。
她坐的位置靠前，能清楚地看到选手候场区，贺萧坐在靠里的位置，何梦川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倏忽间，一种熟悉感充盈脑海。
这种熟悉感不是因为彼此熟识，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拨云见雾般的熟悉。
何梦川突然头有些疼，她想不起来更多，只能歇了神思。
比赛开始，第一个环节是选手自我展示，这是相对最简单的一环，每位选手只需将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绘声绘色地表达出来就可以。
李茹茵第3个上场，她声音清脆，口语标准，令大家惊艳了一番，与之相比，第7位上场的曲坤表现就显得中规中矩，虽没大错，却也没亮点。
贺萧是第9个登场的，他沿北侧台阶走上台，脚步不急不缓，他今天特意穿了挺括的白色衬衣、剪裁得体的西裤，看上去利索又精神。
何梦川有一瞬恍神，此时的贺萧无疑是她穿越以来见过的，最接近二十一年后贺萧的样子。
虽身形仍稍显单薄，可神情中的意气风发却分明相似，而且，此时的他更带了些未经岁月的少年感，活力四射、朝气蓬勃。
当他开口，何梦川终于认可了曲坤的话。
“贺萧口语特别棒，还是美式发音。”“我都差点怀疑他母语是英语。”
……
因贺萧堪称碾压全场的表现，有那么一瞬间，何梦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可又想到大多数时候贺萧表现出来的是有如赤子的纯真和憨直，她自嘲地打消了疑惑。
小概率事件，哪能是个人都能穿越？
自我展示结束，贺萧毫无疑问得了本环节最高分，在座的人无不惊叹，毕竟谁都认识这位大名在外的“混世魔王”，可亲眼看到“混世魔王”在主科类比赛中碾压一众优等生还是头一次。
主持人宣布完本场成绩，何梦川下意识朝选手候场区看去，与此同时贺萧正巧偏头，两人目光对上，她看到贺萧朝她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如她所料的意气风发。
第27章
接下来的环节分别是情景演绎和现场问答，这两项都极为考验选手的现场应变能力。其中难度最大的是现场问答，由高中部的外教主持，问题特别随机。
外教是地道的美国人，虽然他极力把每个单词都发得饱满清晰，可对于初中部的学生来说依然有难度，好几个前面表现不错的选手在听完他的问题后，一连问了几次“Pardon？”
外教只得降低难度，甚至问一些大路边上的问题，同时语速放慢再放慢。
然而可想而知，选手的成绩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在这两个环节中，李茹茵先前攒下的优势尽失，名次后退至中后，曲坤倒是表现稳定，虽然也“Pardon？”了两次，但在应答时却小炫一把，出了点风头。然而等到贺萧上场，这把小浪花很快便被淹没了。
作为前一轮角逐的佼佼者，贺萧一出场就赢得一片掌声。面对外教中规规矩的提问，贺萧应答出彩却恰到好处，配合表情和肢体语言，举手投足都显得大方得体。
而站在外教的角度，被“Pardon？”了这半天，终于遇到一个能顺畅交流的人，一时之间都舍不得结束问答。
两人越聊越投机，聊到兴起突然互相击掌，俨然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
何梦川全程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外教似乎也很好奇贺萧的英语怎么这么地道，问他是不是在美国生活过。
贺萧稍一思考，笑着用英语回答，“我没在美国生活过，可我特别喜欢美国的脱口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