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媳妇年纪小，听说出事了就急急忙忙跑去看。
村里人光顾着掏人没留意她一个孕妇，等到了现场一看，全家整整齐齐摆在那里的惨状，吓得当场流了产，再醒过来就失了魂儿，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
牧野的妈妈是家中老大，得知父母兄弟侄子全都没有了，回来一趟娘家之后，也差点儿疯掉。
等后事办完，她自己能清醒过来，已经一年以后了。
按照村里人的想法，全家人都死了，总也得留个后。
再说，弟妹自从出事之后，神经就一直不大正常，放她一个人在家，也不是办法。
她娘家人倒是也说过想把人接回去，只是想想也知道，接回去爹娘也不可能养一辈子，顶多是再找个人嫁出去。
可这事儿吧，在大部分人眼里觉得正常，但在全家人都死绝了的牧大姐眼中，就不一样。
好歹弟妹跟了自己弟弟一场，还给怀了个孩子。
那孩子虽然没生下来，那却也是她吃的苦，更不用说，弟妹因为他们家的事变成了这样，总不能让她那么疯疯癫癫去嫁人。
一心想着娘家的牧大姐，只想把弟妹接到身边养，可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带着个娘家弟妹住在自己家算怎么回事？
更不用说，她真正的想法，还是希望娘家不要绝了后。
总而言之，外因加上各种内因，到最后，夫妻俩把婚离了，却没有分居，而是带着丈夫儿子回了娘家住。大儿子改了姓，牧野这才姓了牧。他弟弟还和原先一样姓都。
这件事村里倒是没有人说什么，毕竟人家两个儿子，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妈姓，也没有全部改姓牧。
另一个也是牧家的事太惨了，谁也不能在人家的惨事上面挑剔。
所以这些年来，牧野虽然一直没在都家村生活，但在血缘上，他的确和都家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都家村一个村百分之九十都是同姓，往上算几辈，都是一家人。
没出三代的也有不少，所以这亲戚关系，还真不是他们硬攀。
所因此他们觉得自己照着亲戚关系入点儿股，想法也不是太异想天开。
只是……
入股金矿花的钱，和开批发站做生意，可不是一个数量级。
而他们家，总共的钱加起来，也才六万。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子，你们好好想一想，明天早上给个回话，我们说的时候也好有个底。”
他们说完就走了，留下末宸一家人，除了年纪小的都末宸之外，全都没能睡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爸爸妈妈果然一点儿都安耐不住出门去了。
反正不管是金矿也好开批发站也好，只要不是两个都拒绝，末宸都能够接受。
至少在十年内，批发站和饭馆都能赚到钱，而金矿就更不用说了，上西坝和下西坝的金矿，就没有挖亏了的。
就是想的好，能不能入股，却不是乐观的事儿。
牧野显然不是着急缺钱投资的人，更不用说第一口井已经挖红了，金子筛出来就能用，何必跟别人分股份？
就看村里这点儿亲戚的人情，够不够他们拿出来换钱了。
末宸拒绝了弟弟一起吃泡面的邀请，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啃了个馒头，就实在等不及跑去很找人了。
爸爸妈妈果然没有去市里，而是在丰祖家里吃饭。
末宸去的时候，他们把饭刚吃完，好不容易等到了牧野，才终于吭哧吭哧，说入股的事情。
牧野兴趣不大，懒懒散散翘着个二郎腿，半瘫在椅子上折星星。
他旁边放着个小罐子，玻璃做的，里面粉的蓝的已经折了半罐子。
末宸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歪着头问：“你这是给女朋友折的？”
前世他十分大手笔，自己掏腰包，想把牧家村和都家村学习好的孩子全部转学去北京。
末宸也是其中一个，但她那会儿不懂事，家里条件也不允许，所以拒绝了。
但这个人情，她是领的，而且这辈子，她同样也盼着他再次给他们转学呢，这回她绝对不拒绝。
不过，前世他的名声那么大，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女朋友。
被军区某个千金小姐追了好几年，都没成，甚至有人背后怀疑他是不是不行。不然怎么会连首长的女儿都不要？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然而现在，当末宸随口问了一句，他居然高兴得点头承认：“废话，不然还能是谁？当然是给女朋友折的。”
好吧，金河坝扛把子爱上了纯洁小白兔，放下身段给人折星星的桥段，有够言情。
“她是哪里人？你要带她来村里玩儿么？”
“她是京城人，唔，村里大概来不了。”青年折好了一个粉色小星星，往罐子里一扔，又去拿纸条，继续折新的。
末宸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说：“你折的太慢了，我帮你折。”
“你帮我折？这你就不懂了吧？给女朋友的礼物当然要亲手折的才算数，以后你要是遇到哪个男人不亲手给你折星星，那你就把他打一顿，野哥我给你撑腰！”
“嗨哟，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牧妈妈听了儿子的话，赶紧跳出来说他：“什么野哥野哥，这是你小姑奶奶，你是他侄孙子。”
末宸：(ΩДΩ)
牧野：……
“不是吧妈？我这辈分，就这么低？”
“这能怪谁？怪你爷爷还是怪你爸？”
末宸也是没想到，大佬在自己面前，居然还是个小辈。
牧野同样吃惊，再看面前的小女孩儿，也觉得很无语。
不想再给人家当孙子，把玻璃罐子一收就想走。
至于他们口中的入股的要求，他是理都不准备理的。
但在站起来后，看了末宸的妈一眼，他突然停下来，问了一个出乎预料的问题：“我记她是八月份出生的对么？具体是几号来着？”
“四号，你还记得那事儿呢？”
“确定是四号？出生证明还在么？”
“好像……是还在的。”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哇！你们家是有钱人了，是金老板哟！快别和我们走一起，我们可不敢和有钱人走一路。”
星期一早上，末宸扛着大包小包东西往学校里走。
结果一路上，就被各种调侃嘲笑个不停。
当然，酸言酸语的主要人物是都末雪，她现在也洋起来了，自从家里也在河坝里开了小饭馆，她全身上下，也跟着焕然一新。
从前比她穿的好的女孩子，现在也成了她的小跟班儿，在整个四年级，她基本上成了大姐大一般的人。
但是对着都末宸，就总有那么几分上不来的气儿。
对于她的奚落和嘲讽，末宸全当听不见。
她知道她总是看她不顺眼的原因，原因也很少见，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情：她想做她妈妈的孩子。
对于都末雪的这种想法，末宸其实并不太理解。
当然，她知道她妈妈很会交际，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然后在圈子里混得有头有脸。
没钱时混穷人圈，有钱时混富人圈。
她是一个很少见的，永远不会被所谓的圈层隔离在外的人。
不管是什么圈子，只要她能搭得上，就能融进去。
在这一点上，末宸很佩服。
或者应该说，在很多点上，她都是一个让人佩服的人。
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得传于外公的宽阔和侠气，如果不是生于农村，又或者没有被外公的成分的牵连而没能读书，她绝会拥有一番不小的成就。
但是，作为母亲，末宸并不觉得，她是一个合格的，或者至少让人喜爱的人。
对外人时她有多么的通透讲理，对内时她的暴戾和抓狂就有多么的肆无惮忌。
所以，做她的朋友，邻居，伙伴甚至敌人，都是幸运的。唯独作为儿女，不是一件好事。
堂姐看不到她打她吗？
当然不可能。
但大概就像末宸说过的那样，挨打是她们生活中的一件常事。即便她妈妈不是末宸的妈妈，作为女儿，也避免不了会挨打。
然而除去无法避免的被打这一点之外，拥有一个很能混的开的母亲，是一间非常光荣的事情。
只是这种想法，是决不能暴露的。因为这有碍于传统道德，毕竟老化说得好，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丑。
身为儿女，又怎么能期盼别人是自己的母亲？
末宸之所以能够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嘴上不说，其实表现得很明显。
最明显的一回，是前世，有一次他们两家出门去走亲戚。
开车的司机随口一句，指着堂姐对末宸的妈妈说，这是你的女儿？长得可真机灵。
于是堂姐便欢天喜地，叫了她一整天妈妈，还得意洋洋，朝末宸炫耀，说她比她更像她妈。
那可真不是她会介意的点。
说真的，虽然她绝不希想和大马做母女，但自己的妈妈要是再有个别的女儿，她绝对举双手赞成——至少可以分去一半的殴打。
当然，这种想法，随着河坝里金矿被封，他们家因为接连不断的修房子，同时又要养着残疾的邻居家一家，越来越穷，堂姐就再也没有那么想过了。
也可能是随着年龄长大，也终于和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解，不再放任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显然，现在不是。
见末宸不理自己，都末雪十分无趣，终于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一群小姐妹浩浩荡荡地走了。
末宸没有追上去，依旧保持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往学校里走。
她今天书包里，除了课本之外，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除了零食饮料卫生纸之外，还有几大包的卫生巾。
这些都是家里进货进来的东西。
是的，末宸家的小饭馆到底还是开起来了，顺便还在饭馆里放了两个大柜子，摆上香烟零食，小卖部也成了饭馆的一部分。
批发站的事，最终被拒绝，是因为牧野在看过了末宸的出生证明之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让他们几家入股一个金坑。
不仅如此，还一家给了一分股份。
这实在是让人震惊得不行。
先不说她爸爸在这件事办成之后，变得多么膨胀，已经飘到了天上，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就连她妈妈，也浑身大变样，不仅烫起了头发，穿起了西装，还重新生起了识字的欲望。
他们在努力往有钱人那边看齐，什么都去学。
连带着末宸和弟弟，都水涨船高，在家里有了说话的权力。
这就很神奇。
“说是有个有钱人家的小孩，生日不好，和全家人都相克。”
前世这件事也发生过一次，但那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
牧野是这么说的：“他们家的人一直在打听，说想要给他找一个生日匹配的人过继。但是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末宸的属相和生日日期，恰好就在他们的寻找范围内。不仅日期，连时间都很合适。
可惜前世失败了，这些内情，也是他们遗憾感叹的时候才漏出一点儿。
由此可见，对方来头一定不小，以至于牧野哪怕不确定能不能过继成功，也愿意付出一些金钱上的代价，来提前把关系打好。
至于他愿意冒险的原因，其实也能够理解。
先不说金矿这种要命的金属，就算是其他普通矿产，没有靠山，普通人也别想开采。
他也就是占了本地人的便宜，提前拿到先机，才能在所有人都发现老家出产黄金之前，先吃第一口肉。
但想也明白，金矿的事，是不论如何也瞒不住的，随着黄金的产量越来越多，他和他的合伙人的那点儿人脉关系，绝对会越来越没有效果。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连接中央，一条通往军区。
但是不管是哪一条，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没有权力支撑的金钱，就是一块肥肉，不管靠上谁，都会成为对方的血袋子。
牧野不是一个甘心给人当冤大头，最后遇到什么麻烦，在被扔出来当替罪羊的人。
所以尽可能地往高处爬，至少留一条可靠的后路，是她他必然会做的事情。
即便不能成功，也要试一试。
关于过继的事情，对方当然不可能当着末宸的面说的。
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这种事还轮不到她说话。
前世是她爸爸妈妈和对方去见了一面，就不了了之了。末宸还挺开心，她一个小小年纪美少女，可不想给人带孩子。
过继个干儿子什么的，想也不想都是一团大麻烦，她一点儿都要不喜欢小孩儿，连亲生孩子都不想要，就跟他别提过继一个了。
而且对方有如果真的是个有钱的人话，岂不是还要她伏低做小照顾人？
何必呢！
现在她当然不这么想了。
干儿子什么的，有什么大不了？
他敢过继自己就敢要。
毕竟看在牧野大手笔给的股份的面子上，这个活儿她也得接下来。
至此，因着一份不确定的消息，末宸家走狗屎运，一跃成了金矿主。
虽然只占了小小一分股份，却已经足够惹人羡慕了。
整个都家村，眼红他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也只能在背后酸几句而已，毕竟也没几个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牧野面前说要入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