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牧野。
他现在的名声极大,是个让人听了闻风丧胆的传奇人物。
而他对末宸仿佛十分偏爱,身为一个大老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一有机会,就会去找末宸玩儿,并且姑奶奶姑奶奶的叫,完全不觉得丢脸。
知道这一点的人,生怕惹得大老板一个不满,直接让他们死在金矿里边。
反正,自从金矿开采,那几口井里面已经埋进去了好几具尸体,却没有任何人会为他们打抱不平。
是以带着儿子来见末宸,这一家的态度还是放得很低的。
对于这一点,末宸的爸爸妈妈都很满意。妈妈更是表示自己的女儿做事冲动,下手有点不知情重。却也并不承认末宸有错,甚至非常语重心长地和女人说:“先不管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就说一点,你自己就是女人,听听这些混小子的话,换谁不生气?”
“是是,我以后说他,保证他再也不敢了!”女认满脸赞同。
末宸站在旁边,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很不放在心上。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话,也就是当着他们的面说说而已。
儿子么!那个不调皮?
反正在农村,生了儿子,是默认不需要教导的。
那些家里有女儿的人家,或许会因为感同身受,在教育女儿的同时,连带着教育儿子,不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欺负女孩子。
但没有女孩儿的人家,是不必的。
用他们的话来说,儿子嘛
反正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就比如眼前的这一家,因为生的两个都是儿子,所以不仅不觉得儿子调皮欺负女孩儿不好,反而觉得这样的儿子很有本事。
至于女人自己?
她并不会觉得儿子的行为会冒犯别人,或者说,就算冒犯了又怎么样?
吃亏的又不是自己家。
她生了儿子,仿佛自己也变成了男人,便得意得很。
这大概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儿子因为得罪了女孩儿,吃了这么大的亏。
而且可以预见,这个亏,恐怕永远都讨不回来。
但审时度势的智慧告诉他们,不要招惹惹不起的人。
等他们离开后,末宸才乖乖地站在爸妈面前,等候发落。
背着人了,妈妈的脾气果然又上来了。
好在这回没有打她,只是生气地说道:“你这下好了,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觉得家里有钱,就什么都敢干了?还花钱让人帮你捉人,还绑在树上给人一个一个敲掉牙齿,你可真能!”
“不然我该怎么办?”末宸问:“他们每天去女厕所偷看,还掀女孩儿的裙子。挎男孩的裤子,扯女孩儿的内裤,什么都干。老师说了很多次,也打他们的手板,但没有任何效果。妈,你说我怎么才能让他们再也不敢去女厕所偷看?”
文兴越眼睛都瞪出来了:“你说什么?去女厕所偷看?还掀裙子?掀你的了没有?”
末宸毫不心虚地点头:“掀了!”
她妈妈脸都气得扭曲了起来:“日他牙(娘)的短命鬼,死不要脸的破烂货!不得好死。”骂完又道:“你做得对,就该敲他!下次谁敢掀你裙子,你别说敲牙,直接把手给剁了!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又道:“呸!昨天河坝里刚抓到了两个老流氓,偷摸女娃的沟子,被抓住当场剁了手。他几个小东西,除非别下坝里来,否则直接手和眼睛全给他留下……”
最终,末宸逃过了一顿打,然后再一次,一战成名。
就连都末雪看见她都直抽冷气:“你可太行了,把人牙都给敲了也没事!”
“我就是不喜欢,看见有人浪费珍贵物品!”末宸看着已经直接不去学校,成天在自家小饭馆帮忙了的堂姐,问:“还有几天就中考了,你不去了?”
“去什么去?我学又不好,反正考不考得上又能怎么样?”
都末雪学习听一般,也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在他们这种条件下,努力了用处也不大,顶多上个初中,好一点儿上个高中就回来。
想考大学,希望渺茫得让人不忍。
“其实你可以转学。”
如果没钱的话,那是真的没什么办法,毕竟人不能吃空气。
但现在不一样,小饭馆儿的收入十分可观,拿到城市里去,租个房子转个学籍,供起来也容易。
可他们全家都不这么想。
“转学?转学去哪里?我一个人去城里读书吗?那怎么可能!”
先不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大人放不放心,送出去能不能读出来也不一定。
何况少了个人,家里又要多请帮手,一进一出,少赚两三份钱。
要是学习好了,还能咬牙搏一搏,学习普通的话,都不用别人说,自己就放弃了。
要是换成了别人,末宸大约还会说一句你以后会后悔。但她堂姐,从来就没有为没辍学这件事后悔过。
她也就不帮人操心了,只拿起自己的课本,埋头做题。
都末雪看着桌上的初中物理,眼神种有几分阴晴不定。
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转而问道:“说下个月要给你过生日?”
“是有那么个说法。”
末宸的生日在农历七月,阳历就是八月份了。
像她这么小的孩子,是不会过生日的。
应该说,在农村,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有过生日的概念。
也就是那种上了八十岁的长寿老人,同时家里还很有钱的人家,会给老人过个整寿。
大人都没有生日,她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颜面,居然要正儿八经地过十岁生日?
当然是因为牧野了!
是他上次回来的时候,突然和她父母提起,说她生日马上要到了,干脆就去城里摆一桌。
并且宣扬说人家城市里的小女孩儿,都会过生日,还会吃蛋糕吹蜡烛。
啊,对了,还要穿上公主裙。
公主裙是他为末宸准备的礼物,正儿八经走香江运来的外国货,果然一下就戳到了她妈的萌点上。
当然,也是知道牧野这么做必定有原因。所以很快,就赞成了他的提议。
因为要大过,当然不可能不通知其他人。
于是爷爷奶奶大伯大妈还有小姑姑,甚至连舅舅他们都在邀请的行列。
于是这些天来,末宸的生日,就成了所有人都在讨论的话题。
其中爷爷和奶奶最不高兴,因为他们觉得,身为长辈,自己都还没有办过寿宴呢,居然先给她一个小丫头正儿八经地做酒席,实在是不知轻重部分大小,也不怕折寿。
但偏偏,真正的原因又不能告诉任何人,爸爸妈妈便只能对外说,是家里好了,借着末宸的生日由头,带他们去城里看一看。
大人不说了,小孩子们就高兴了。
一个个纷纷开始盘算,等自己的生日到了,又该怎么过,然后一个个被家里敲了脑袋。
其他人倒是消停了,只有都末雪,这几天怎么样都心气不顺,时不时就要跑到末宸面前来说几句。
她也是别扭,一边不高兴,看她不顺眼,一边又想要巴结的样子,又怕态度太明显。
于是每天,末宸看到的,都是她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就这样,当这个夏天最炎热的日子正是到来时,也终于到了末宸的生日。
他们提前一天包车去了市里,浩浩荡荡,在牧野推荐的酒店里住下。
为了和酒店里的其他客人看齐,第二天上午,他们还去逛街了,给所有人买了衣服和玩具。
等到中午回来休息好了,才通知酒店的经历开宴会厅,正式给她过生日。
而同一个时间,牧野也终于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山南省的夏天是很热的,夏日的午后,尤其闷热。
远道而来的艾媱即便早有心里准备,也还是觉得很受不了。
她穿着一身儿的旧式旗袍,却因为太过贴身,使得腰腹贴近布料的地方,很容易就被汗湿了。
这让她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边鼓气一边忍着,而后又想到自己是为儿子才吃了这么多的苦,便觉得更加光荣了。
待到拜访结束,从屋子里出来,穿过被日晒雨淋而越显发白的水泥路面,坐到车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直接去月亮湾吧,聚会是在三点?我们是客人,早些过去,也显得体面。”
司机是个女兵,为了照顾她,千方百计才选出来的。不仅文武双全,还十分知书达理。
听了艾媱的话,她下意识地看了她身上穿的衣服一眼,说道:“要不然先回去休息一下?反正时间还早,顺便吃个饭。”
“我担心迟到。”
“不会迟到,现在才十一点,不管怎么样,时间都够了。”
艾媱也知道自己这样去拜访朋友不太合适,便看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汽车启动,她这才问一旁的秘书,:“阿雪在干什么?”
被她问话的男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女人便自顾自地伤心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责怪自己。
司机顿时收回目光,看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了。
倒是她得助理看得无语,忍不住嘟囔一声,道:“其实不管是哪家的邀请,您完全都可以不理的。”
不是他说,就他们现在的状态,最好是谦虚低调,夹紧尾巴做人。而不是今天拜访这个,明天联系那个。即便没什么事情,也要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这对他们完全没有好处。
但这种话他门建议了不止一回了,每回她都同意,每回也都保证下次绝不出去,结果一次都没有履行过。
谁要是拒绝甚至和她讲道理,她就开始哭,哭个不停,直到别人妥协才行。
有什么办法?
谁让她是老板娘?老板去世了,小老板又还没有成年,可不只能任由她兴风作浪?
哦不对,人家那不叫兴风作浪,人家叫为了儿子的未来殚精竭虑,好一副慈母心肠。那么柔弱可怜的女人,天天的哭,即便惹了什么事儿,让他们不得不到处擦屁股,又怎么能叫兴风作浪?
助理也没话说了,只好叹一口气,怜悯地看了开车的同事一眼,转头去看窗外的树叶子去了。
车里呜呜呜呜,女人哭了半天,也没有人哄劝,最后渐渐的,自己就停下来了。
司机没有把车开回去,而是直接到了月亮湾。
下车之前,女人用手镜检查了一下衣服,确定汗渍已经干了,这才下车。
到了友人的家里,发现其他人还没有来,只有女主人带着两个保姆,在花园里做准备工作。
“呀,你们这就来了?快坐,王姨,看茶。”说完指了指手中的玫瑰花:“你们先坐一会儿,待我把瓶插了便来。”
“插花瓶吗?这个我也会,我来帮你吧。”艾媱哪里肯坐?自然说要帮忙。
女人便笑:“嗨!你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儿?快坐着吧,静姐他们很快就来了。”
艾媱只得坐下来,捧着王姨奉上的茶杯,尴尬地在客厅里与看空气。
主人的态度,显然是很轻慢的,却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来得太早?人家准备工作都还没有做好,就跑过来不是裹乱么?
或者他们关系再好些,倒也不必讲究这些,早来顺便还能帮忙。但现在,艾媱在女人这里,实在算不得密友。
没办法,不管是论私交,或者为了家族的前程,在艾媱这对母子的态度上,她必然都要拿捏的好。绝对不能得罪,但也是绝对不能显得亲近了。
偏艾媱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亦或者她知道,却是故意如此,总而言之,处处讨嫌,的确是她最会做的事情了。
而有这么一个母亲……
想到这里,女人想到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年,心道一声可怜,当真是运到不好。
“可真真是一片好人才。”和她一样见过风雪的弟媳也在感叹:“以前听你们说那孩子模样长得好,还以为是夸张了,见过后才知道,果然是世间少有,你们说的还太少了。”
想到那次在风家宴会上,少年才从门口刚一进来,就感觉到整个会场都亮了。
世上大概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看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那出色的五官和相比起同龄人显得过于高挑的身量,更是因为身上那沉稳傲然的气质。
他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有着那个年纪少见的内敛和沉稳。可同时,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和青涩也决不遮挽,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和傲慢。这让他不论在哪里,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去关注。
换做其他人,被自己的母亲每天拉着哭着,上赶着去各种场合丢脸,必然早就心烦意乱,愤怒暴走了。
但他没有。
不论是尴尬也好,冷落也好,甚至有心人的故意讨好,在他面前,仿佛都是清风拂面,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不像是个处处被打压的少年人。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就算学,很多人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一分。
只可惜殒命多长,少年失祜,也不知道这气质,还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