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写离声
时间:2022-05-16 07:30:51

  姬少殷略一迟疑,想到玄委宫的事明日大约就会传遍整个宗门,便如实道:“有外人潜入玄委宫行刺许长老和小师叔。”
  若木眼中有讥诮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做出关切的样子:“怎会如此?他们无事吧?”
  姬少殷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许长老已仙逝,小师叔身负重伤。”
  若木道:“伤在何处?”
  姬少殷道:“距离心脉只有毫厘。”
  若木道:“那可真是走运。”
  姬少殷皱起眉:“剑翘?”
  若木道:“弟子是说,琼华元君大难不死,真是……”时候未到。
  姬少殷打量了徒弟两眼:“为师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若木求之不得:“师尊慢走。”
  姬少殷向前走出没几步,便听身后传来门扇的声音——徒弟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房门掩上了。
  他皱了皱眉,平日来徒弟住处寻她,她总是会将他送至院门外,虽然沉默寡言,对他这师父也说不上多亲热,但礼数一向周到,态度也恭谨。
  唯独这一回和上一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姬少殷一边往自己所居的院落走一边回想,没费多大力气便想起来,上次苏剑翘这么反常,是他出发去白州前夜。
  当夜她还来找过他,特地送给他一枚草编的平安符。
  那夜偏巧还是凌长老出事的日子。
  姬少殷心头微微一突,再算了算时辰,凌长老在归元的飞舟上大开杀戒,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时辰。
  一定只是巧合罢了,他推开门走进书斋,在柏木短榻上盘膝而坐,闭上眼睛调匀呼吸,然而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不到一个小周天,便被纷乱的心绪打断。
  这在他是前所未有之事——许是因为魂魄中有千叶莲子的缘故,他胸无杂念,心无滞碍,很少有什么事能影响到他。
  可近来宗门中接二连三地出事,景仰的长辈一个个或入魔,或身死,这一切似乎都给他澄明的心境蒙上了一层阴翳。
  还有两次从雌冥妖手下救下他的玄衣女子。
  她月下执剑而立的身影、冷淡的脸庞,都鲜明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想起月光下血一般的胭脂痣,像是有什么他心尖上轻轻刺了一下,不疼,只是带起一阵莫名的悸动,这感觉有些陌生。
  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近来宗门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都有偃师宗主的翻云覆雨手,这一切他都一清二楚。
  可他依旧无法将救他的那个人与长辈们口中无恶不作的“妖人”联系在一起。
  她是宗门的仇人,却是他的恩人。她为何与重玄为敌,为何屡次救他?他不相信她对他有什么图谋,若是她想夺他神魂里的千叶莲子或是将他制成傀儡对付宗门,凭她的修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手。
  而且从她身上,他感觉不到丝毫恶意,反而有淡淡的关切,他能感觉到,她只是单纯想救他。
  若是有一天走到图穷匕见的一步,他该怎么做?他自然不会背叛宗门,也不能在大敌当前时选择逃避,真的要与她刀剑相向么?
  她的修为深不可测,剑法神秘诡谲,但在玄渊神君面前是否有胜算,他也说不上来,神君隐世不出数百年,谁也不知他的修为造诣到了什么境界。
  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宗门,无论哪边得胜,他都是一败涂地。
  姬少殷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逼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还有苏剑翘的事,他每一次都将心头的疑云驱散,他是她的师父,本不该疑她,可是蛛丝马迹总是将他引向这个凡人徒弟。
  姬少殷静不下心来打坐,起身踱到庭中,他不喜香花,庭中栽的多是灵草。
  他坐在台阶上,心不在焉地摘了段草茎,一边思索一边随手摆弄,不知不觉编成个草结,与白州之行前苏剑翘所赠的平安符差不多样子,只是要精巧规整不少。
  说起来,装着平安符的锦囊是牢牢系在腰带上的,因为怕将徒弟的一片心意丢失,他还特地加了个小符咒以免绳结脱落。
  可是遭遇雌冥妖之后,好端端系在腰带上的锦囊却不翼而飞。
  当时一片混乱,他又受了伤,发现平安符丢失已是第二日清晨,他特地让侍从去寻找,但没有找到,他以为是被人捡了去,便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一想才觉不对劲,雌冥妖现身后,冯真真便设阵封锁了客店,一整夜都没有外人进来。
  那枚平安符究竟去了哪里呢?
  他叫来个道僮,将草结递给他:“你去一趟凡间,替我查问一件事。”
  ……
  若木等姬少殷一走,便即回到自己雕刻的宫殿中,绕过屏风一看,冷嫣已经苏醒过来,非但醒了,而且已经坐起身,修长的双腿垂在榻边,身子软软地靠在床柱上,一见祂便咧开嘴笑:“小树精。”
  长眼睛的都知道她这模样很不正常,若木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了?”
  冷嫣侧了侧头,双颊仍旧泛着可疑的酡红,总是淡漠的眼眸此刻温柔似水,简直能把人溺毙。
  “没怎么,我高兴。”她说完又笑起来。
  若木这才发现她笑起来还有一对酒窝。
  祂清了清嗓子:“高兴什么?”
  冷嫣傻笑了一阵,晃了晃腿:“因为今日是我生辰,还有生辰面吃,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若木心尖上像被人掐了一把。
  小银人若米一直识趣地躺在主人袖子里,直到此时方才忍不住探出头来,小声道:“神尊,冷姑娘这模样,该不会是吃错了药吧?”
  若木一见她这模样,便知道是面汤里一味叫做忘忧土精的药材坏了事,这味药能叫人忘却烦忧、笑口常开,祂觉着是好东西,便多加了几两。
  然而被小银人拆穿,祂还是恼羞成怒:“什么药,她吃的是面。”
  若米将脑袋缩了回去,小心翼翼道:“这药性看来一时半会儿散不掉呢。”
  话音未落,冷嫣拍了拍床榻:“小树精,过来。”
  若木一挑眉:“怎么和本座说话的?”
  冷嫣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叫你过来就过来。”
  若木不想惯着她,但两条腿不听祂使唤,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她跟前。
  “小树精,坐。”冷嫣又拍拍床榻。
  若木道:“不许这么称呼本座。”
  冷嫣掀了掀眼皮:“不许称呼你什么?”
  若木哪里说得出口。
  冷嫣捏捏祂涨红的脸颊:“小树精,你怎么那么好?”
  若木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本座暂且不与你计较,明日再治你冒犯之罪。”
  冷嫣不知从中得了什么乐趣,笑得直不起腰来。
  树神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当成乐子,但是对着她连脾气都没法发,毕竟她变成这副模样全拜祂那碗面所赐。
  冷嫣笑了会儿终于停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若木的脸,盯得久了,眼神渐渐迷离涣散。
  “小树精,”她嘟囔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我再冒犯一下,明日一起治罪。”
  不等若木反应过来,她猛地掰过祂的脸,在祂润泽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然后露出得逞的微笑。
  她轻轻咂了下嘴,趁着祂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凑到祂耳边,贴着祂耳廓,得意洋洋:“啵。”
95
  随着那轻轻的一声“啵”, 若木脑海中好像有根弦绷断了。
  冷嫣却得寸进尺,伸手环住祂的腰,用鼻尖蹭祂鼻尖,低低道:“小树精,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知是哪味药的缘故, 她说话不太利索, 有些大舌头, 但越发显得亲昵,仿佛在撒娇。
  “小树精, 你怎么在发抖?”冷嫣又道,“是冷吗?我给你盖被子。”
  说着便要把祂往床上摁。
  若木骤然回过神来,握住她双肩,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去,凛然道:“你醉了。”
  冷嫣“呵呵”一笑:“我又没喝酒, 我只吃了小树精做的面。”
  若木:“……总之你清醒一点。”
  冷嫣道:“我清醒得很。”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祂身边挨,伸手就去摸祂腿:“小树精,我早就想看看你的腿有多长。”
  若木腾地站起身,活像只炸毛的猫:“不许动手动脚。”
  冷嫣也跟着站起身, 冲他伸长脖子:“不动手脚, 我只动嘴,啵, 啵啵。”
  若木:“……”
  若米在主人袖子里听得心惊胆战, 把自己摊平成叶子紧紧贴在袖口上。听了这些他还见得着明日的太阳吗?主人会不会撕了他灭口?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 若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只见神尊被扑倒在地, 骁勇善战的冷姑娘死死地压着祂, “嘻嘻”笑道:“小树精,看你哪里逃。”
  神尊被她压着,急促地喘息着,眼神渐渐狠厉:“你再这样,休怪本座不客气。”
  冷嫣有恃无恐:“小树精能拿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若木猛地翻了个身,将她反过来压在地上,狠狠道:“这样。”
  若米心如擂鼓,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往外偷看。
  冷姑娘眼中水光潋滟:“这样是哪样?”
  若木右手抓住她双手手腕,腾出左手捏了个诀,只见银光一闪,祂手上多了一条长长的银色藤蔓。
  祂二话不说将冷嫣的双手捆了起来。
  冷嫣双脚乱蹬:“小树精,你打不过就赖皮。”
  若木又把她的双脚也捆了起来。
  冷姑娘不愧是不世出的高手,即便被绑住了手脚,还是尺蠖一样扭动着,那藤蔓本来十分柔软,经她这么一折腾也勒出了红痕。
  若木只得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从头到脚缠得严严实实,然后扛起来扔在如云般柔软的床褥上,挑了挑嘴角:“叫你别惹本座,偏不信。”
  若米痛苦地捂住脸。
  冷嫣道:“小树精,你怕什么?莫非本姑娘会吃了你?你又不是小青菜,老木头,咯吱咯吱咬不动,你不喜欢本姑娘叫你小树精,那就叫你老树精……”
  若木差点拂袖而去,但乜了眼咯咯傻笑个不停的偃师宗主,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祂想了想,干脆用一条柔软的云纱帕子把她的嘴也绑了起来,抱着臂坐在她旁边,黑着脸盯着她。
  冷嫣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消停下来,打了个呵欠,眼皮耷拉下来。
  若木便即替她松绑,哪知一松开,她立即生龙活虎地一跃而起。
站内搜索: